第3章 交貨風波

儘管闔着雙目，沉香並沒有睡着。

所以木屋柴門響動的一瞬間，他就知道是楊戩回來了。

因為無法溝通和交流，鹿尾巴村大多數的獵人都不會選擇跟楊戩一起行動。

而這名被稱呼為“楊”的賽里斯獵人也總是孤身一人前往最險惡的山峰、最深邃的密林去打獵。偶爾在狩獵歸途中碰上同村受傷的獵人，“楊”也總是不吝善意地替他們做一些簡單的應急處理。

沒有人親眼目睹過“楊”打獵的過程，但是每次他都能輕鬆地帶回遠超一名成年男子體重的獵物回來。所以在村民的傳聞里，“楊”已經變成了一個傳奇：他能輕鬆跟兩人高的大熊搏鬥、他可以仰身一個滑鏟就輕鬆割開野豬的喉嚨、他背上那張手臂粗細的樺木弓要三個成年男子才拉得開……

跟“楊”打交道最多的，是工會裏負責回收獵物的初級櫃員“滑頭”米高揚，或許是因為名字有相近的發音，獵人“楊”從第一天出現在路尾巴村開始，就一直在米高揚這裏出售獵物。

凡獵戶在領主的土地上打獵，從法理來說這些獵物也只能通過領主手下的渠道來出售。鹿尾巴村所在的尼蘭博領就是西國境內丘陵和樹林地貌最豐沛的一片土地，作為領主的尼蘭博家族從這邊山林獵戶手中收取上等貨，幾乎壟斷了西國和南國的皮草生意，供給了亞琛王城差不多三分之一的肉食來源。

為了更好的控制這棵搖錢樹，尼蘭博領內的獵人公會統一由尼蘭博家族設立櫃員來進行回收。儘管尼蘭博家一再強調，回收獵物的價格一定要公道，但總免不了有一些櫃員動一些小心思。

他們不敢貪墨尼蘭博家族的資金。但是他們可以適當地打壓一下貨物的價格，讓一筆可觀的差價流進自己的口袋。

就比如，欺負一個不會講亞琛語的外鄉人。

亞琛全境通用一套貨幣體系，12芬尼合1先令，60先令可以兌換1磅白銀，如果一個成年男子一年能收入5磅，基本可以滿足一個三口之家一年的常規開銷。一隻成年兔子收購價格是15-20芬尼，6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就可以換120芬尼，或者10先令，整隻的鹿和皮毛完好的狐狸可以直接賣出30先令的價格，甚至更高。這是尼蘭博家族給出的收購標準，在家族每年獲得海量利益的前提下，仍能讓領內獵人門毫無怨言地奉上獵物，某種程度上講已經算十分體恤民情了——哪怕大部分的櫃員偶爾還是會挑三揀四克地扣幾芬尼，獵戶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事。

米高揚記得很清楚，獵人“楊”第一次帶來的是兩隻很肥的兔子。按照尼蘭博家給出的標準，這兩隻至少值30芬尼。米高揚卻鬼使神差地只給出了10芬尼的低價。

外鄉人不懂，所以一次兩次很好騙，但架不住人家天天來這裏交貨。只用了短短五天，“楊”就已經在眾獵人中混了個臉熟，這一天終於有人坐不住了。

“喂，小滑頭，你這個價格不對吧？”紅髮獵人帕西瓦爾敲着櫃枱質問米高揚。

米高揚微微一激靈。路尾巴村的獵人里如果要說有誰是難搞，“松鼠”帕西瓦爾一定能排進前三。但他仍故作鎮定地說道：“松鼠你少管閑事，這裏輪不到你來出風頭。”

“喲？小滑頭，你出息了啊，敢跟大爺我叫板了？這個閑事我今天還真就管定了。”珀西瓦爾環視了一周，立刻吸引了一眾好事的獵人圍上近前。

閑的沒事的獵人們消磨時間的方法無非就是三種：打獵換錢，打酒痛飲，打架滋事。雖然第三條讓尼蘭博領的治安官們都很頭疼，但只要他們不鬧出大亂子，也往往都是訓誡、關押了事。自此，打完獵喝酒，喝完酒鬧事，最後再去治安官的小黑屋裏睡幾天，就成了鹿尾巴村大多數獵人日常生活的循環模式。

米高揚慌了神，話語頓時變得結結巴巴：“你……你想幹嘛？我警告你別亂來啊？治……治安官大人今天可是一早就過來巡查……”

“哦，現在知道抬出治安官來壓我了？你小子可以啊，都學會狗仗人勢了？”

調笑聲，起鬨聲，凳子敲擊的聲音，手掌擊打在桌面的聲音。嘈雜的聲音圍繞着櫃枱，和喧鬧的人牆一同將楊戩圍在中央。

楊戩很迷茫。為什麼今天這幾文錢給得這麼慢？圍過來的這個紅毛怪又在幹什麼？該不會是要搶我的銅板吧？想到這裏，他不由警覺地攥住了拳。

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人群後方響起。

“小松鼠，你膽子挺大啊，敢在這裏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