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卡斯特與羅
“……年輕人……你打算……在我身上坐……到什麼時候……”
躺在地上的卡斯特鉚足了勁，才頂住胸腹部的重壓，分了四段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十分抱歉，這位先生，”愛雅慌亂地拉沉香起身，將拐杖塞給他，又俯身下去將卡斯特攙扶着坐起，“您沒事吧？”
卡斯特在車裏折騰了一路，剛得空從車上翻下來，在路邊乾嘔，結果一不留神被人撞翻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承受住了一個成年男子全部的重量。
“還好，應該是死不了。”
卡斯特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毛茸茸的鳥臉。
“呀！”愛雅被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得退後幾步。
沉香相較之下沒有表現出過多震驚，畢竟這些年跟齊天大聖混，同長着各種動物腦袋的各路山精野怪也打了不少交道。但饒是如此，乍一見到這番景象也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如果對方是追着自己和楊戩一路過來的，以自己如今毫無還手之力的狀態，別說勝算了，怕是引開它來給愛雅爭取逃跑的時間都做不到。
但是妖怪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它只是簡單地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摘了下來。
“別怕，它叫羅，是一隻林鴞。”
說話的是從鳥頭後面露出來的一張中年男子的臉，他滿臉胡茬，眼袋深重，褐色的頭髮像是雜亂的鳥巢，尤其是此刻上面還沾了不少深淺不一的茶褐色鳥毛。
沉香和愛雅這才看出來，方才摘下的“腦袋”其實是一隻圓滾滾的鳥，臉盤和眼窩都是溜溜圓，兩顆黑色的眼睛在燕窩裏不住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輕人。
居然是一隻“夜貓子”，壞了，它居然一直在盯着我們看，是不是在數我們的眉毛？沉香暗想。
“我叫卡斯特，是從風與吟唱之都來的魔法師。”卡斯特將名為“羅”的林鴞放在自己肩頭，站起身來。
“魔法師”這個詞一下調動起了沉香緊繃的神經。
“松鼠”珀西瓦爾之前提到、會路過雄鹿鎮的魔法師，莫非就是這一位？
“喂，二丫，”沉香對愛雅耳語道，“你見過魔法師嗎？”
愛雅點了點頭。
“是他這個樣子嗎？”
愛雅搖了搖頭，也耳語回答道：“我以前遠遠見過的魔法師都是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姿態，講的話我也都聽不太懂。跟他一點都不像……”
“兩個小傢伙，我能聽見唷？雖說很抱歉跟你的預期有些出入，但是你能覺得我跟他們不一樣，我還是挺開心的。”
“這位大叔，你要怎麼證明自己的魔法師身份呢？”雖說有珀西瓦爾的情報佐證，但是沉香還是對這位褐袍男子的身份抱有一絲懷疑。愛雅描述的魔法師跟他的預期還是比較接近的，哪怕畫風不太一樣，但至少符合“高人”該有的那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眼前自稱卡斯特的男子就差了很多。他身上唯一的神秘感也全部來自那隻林鴞。
“擅自喊別人大叔很不禮貌啊！顯老的三十歲難道有罪嗎？”
卡斯特如是說著，從后腰抻出一截比手臂稍微長一些的手杖。木製的杖身精心打磨過，在周身都有年輪的紋理盤踞。手杖頂端是印製的杖頭，鑲嵌着一顆一握大小的貓眼石。
卡斯特握着手杖三分之一的位置，用杖頭在空中凌空劃了一個圈，一些綠色的光點從手杖頂端的貓眼石湧現出來，在空中漸漸褪色，但是一股股扭曲的氣流卻在手杖頂上盤旋，捲起路邊的揚塵和乾草，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旋渦。
綠光消失，旋渦消散，一切歸於平靜。
“好了，你們可以開始鼓掌了。”卡斯特期待收穫崇拜的目光。
可是並沒有。
“這樣子很厲害嗎？”沉香問愛雅。
“我不知道誒，應該還挺厲害的吧？”
“那我們需要捧個場嗎？”
“不鼓掌會不會顯得很失禮啊？沉香，在賽里斯也有這樣的禮節嗎？”
“哦，在我們那裏，街上的把式們練完之後，觀眾是要付賞錢的，他們會在中場的時候敲着，呃，敲着銅做的打擊樂器，來跟你收錢。”
“好像跟羅姆人的馬戲團很像啊，但是去馬戲團都是先交門票才能去看的……”
卡斯特很氣憤。他堂堂的大魔法師“赭鴞”卡斯特，去到阿基坦的哪個貴族莊園不都是被家主們親自夾道歡迎的？怎麼就在這雄鹿鎮的一個偏遠小村莊被兩個年輕人瞧不起了？
“嘎嘎，咱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卡斯特吃癟呢！這可真新鮮啊真新鮮。”他肩頭的林鴞突然發出怪笑口吐人言。
“喂，二丫，那隻鳥剛才說話了吧？”
“是呢，我聽得清清楚楚。好厲害啊，我是第一次見到動物說話。”
羅突然將腦袋猛地一扭轉向二人：“何止會說話，咱可是魔法生物，咱會的可多呢。”
言畢，羅從嘴巴發出幾聲“喀喀喀”的聲音，幾團綠色光點從它口中懸浮飄出，旋即復刻了一遍卡斯特剛才放出來的旋風。
“哇~”二人驚嘆，熱烈鼓掌。
“羅，我向你求證一下，他們兩個是不是故意在氣我。”卡斯特嘴角微微抽搐。
“沒有沒有。咱能看出來，他們的讚揚是出自真心的。”
“……那你還看出什麼來了？”羅不會說謊，這一點卡斯特心知肚明。
羅一雙黑色的眼瞳里閃過青色光芒，灼灼地注視着兩個年輕人，把沉香和愛雅都看毛了。
“咱看到，那個女娃娃的水元素適性超過九級，大概剛剛夠八級的門檻；但是體內水元素的濃度卻差了些，大概只有2%左右。風、火、土和其他屬性的適性都可以忽略不計。”
“也就是說已經具備成為上級魔法學徒的潛力了嗎？在這種邊陲山區，起步濃度差一些也算正常。這一次運氣還不錯啊，遇到的第一個年輕人就已經擁有百里挑一天賦了，看來這次能早些完成招生指標了。那另一個小夥子怎麼樣？”
“咱沒有見過這樣的天賦。”
“沒有見過？你是什麼意思？”
“咱見過的年輕人也數以萬計了，可咱從來沒見過像他這樣的。”
卡斯特難抑激動地咽了口唾沫。
“所有元素適性都是末級。所有元素濃度都是0%。這個男娃娃是全世界最不可能成為魔法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