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持劍入長京(下)
薛布衣警惕的看着那個穿着錦緞長袍的羽衣公子,看着他的眼裏滿是敵意。
他是第一次出遠門,一路上遭遇的坎坷自不必說,遇到的人有好有壞,有的能給他一口吃的一口水,有的人卻坑蒙拐騙,將他的全身幾兩銀子都拐騙了去。
他來到長京,第一個念頭不是其他,而是畏懼。
試想,一個從小生活在窮鄉僻壤地界的泥腿子突然來到了這麼繁華的地方,無異於打開一扇嶄新的,通往未知的大門,這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一項挑戰。
但他還是來了,因為他很餓,很難過,很憤怒!
他的仇人,就在眼前的這座繁華城池之中,在他的眼中,這座代表着繁華的長京,就如同凶獸張開的血盆大口一般,怎能讓他不畏懼,不憎恨。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撕碎這座城池,連同他的仇人。
這座繁華城池,給他的不是溫暖,是無比的惡寒。
突然出現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跟他打招呼,這如何能讓他不警惕?
“我不認識你!”薛布衣警惕,稍顯黑黃的臉上全是藏不住的敵意。
那兩個侍衛立馬想要上前,卻被攔住了。
“這還不簡單?”他輕笑,“在下錦似玉,現在可認識了?”
溫婉的聲音如春風拂過,薛布衣卻恍若未聞,直勾勾的盯着這家長京樓。
透過大門,他可以看見整個酒樓奢華的裝潢,暢飲的賓客,還有那滿桌子他見都沒見過的好菜。
酒池肉林。
這是他以前聽弟弟說起過的一個成語,好像是表示什麼奢靡的什麼的,如今卻不由自主的跑出來。
“你想進去?”錦似玉眯着眼睛笑問。“這裏是達官貴人才能進去買醉的酒樓,連長京普通居民都沒資格進入,跟別說你這外鄉的泥腿子了。”
“與你無關。”薛布衣牽着秋黃,說了一句。
錦似玉眯起眼睛仔細觀察了一會,道:“哦,你是外地來長京謀生的吧!”
薛布衣皺了皺眉頭。
這人好煩啊,怎麼一直逮着他不放?
“跟着我吧,我可以給你一份像樣的工作,成為我的侍衛,以後這種地方,你想來就來!”錦似玉問:“願意嗎?”
薛布衣還是不說話。
這人對金錢不感興趣。這是錦似玉做出的初步判斷。
他那裏知道,薛布衣對錢很感興趣,只是現在他最感興趣的不是錢而已。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認識一個姓王的人嗎?”
“原來是來找人的嗎?那家人是你什麼人?叫什麼,是幹什麼的?”錦似玉溫和的道。
薛布衣很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他對那伙人毫不知曉。
“這可就難辦了,光是王姓,長京可不缺豪門大家。”錦似玉摸了摸下巴,“不如你做我的部下,我幫你打探消息如何?”
薛布衣搖了搖頭:“我聽說這個地方是最容易打聽到消息的地方了,所以我就來了。”
錦似玉搖了搖頭:“天下王姓何其多,尤其是這長京,王姓家族千千萬,你連名字都不知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就能找到!諾,王姓,裏面就有一個。”
錦似玉指了指裏面的王迪。
王迪此時正和柏卻炫耀着他搶來的那首詩,薛布衣的眼神投過去,正好看見了王迪腳踩在板凳上跟另一個黑袍公子大吹特吹。
薛布衣將秋黃扔在路邊,自己就朝着店裏走去。
“唉,哪來的乞丐,出去,出去!”還未進門,門口的小二看見一個穿着粗麻衣邋裏邋遢的乞丐往來走,立馬喝止了他。
酒樓里的食客們立馬將目光投向門口,當看到乞丐似的薛布衣的時候,頓時發出一陣鬨笑。
“歪!哪裏來的乞丐!”
“快走快走,莫惱了本公子的酒性!”
薛布衣只好停步。
“我不是乞丐。”薛布衣有些惶恐。
他感覺到了這裏面的人對他那滿滿的惡意。
那店小二也從櫃枱走了出來,皺眉道:“莫不是來招聘馬夫?從這拐過去,就能到後院,哪裏有專門管招聘的人!”
說完,店小二就將薛布衣趕了出去,還罵了句:“晦氣,還真是什麼人都敢來我長京樓!”
吃了閉門羹,薛布衣走了回來,錦似玉還在原地等着,看他過來笑道:“怎麼樣,我說你進不去的吧。”
秋黃乖乖的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有挪動。
薛布衣牽上秋黃,朝着那店小二指的地方走去。
直到在拐角消失,錦似玉才移開了眼睛,笑道:“好有趣的一個人。”
“有趣?錦兄說什麼有趣?”柏卻和王迪恰巧在長京樓出來,好奇的問。
“遇見一個有趣的人而已。”錦似玉搖了搖頭,然後帶着侍衛上了馬車離去。
薛布衣來到了長京樓的後院,這裏聚集着一大堆人,他很容易就找到了。
薛布衣數了一下,共十二人,最前方有一個帶着一個黑色高帽的人面對他們。
“大家肅靜!”那人舉手一喝,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我是高要,是長京樓的管家!你們也知道我長京樓的名號,想要進入長京樓,可不容易。”高要掃了一眼眾人,然後又道:“想要進入長京樓,你們都說說,自己有什麼特點吧!”
“我,我我!我能說會唱,而且還會彈琵琶!”一個面容俊朗的青年首先上前,深怕自己慢了一步便喪失這個機會。
“抱歉,我長京樓是正經的酒樓,不要兔爺!”高管家低罵,“兔爺就去青樓,莫來我長京樓!”
那俊朗男子臊的滿臉通紅,淚花子在眼眶裏打轉,千嬌百媚的瞪了高管家一眼就跑掉了。
“晦氣晦氣!”高管家用手扇了扇前方:“一股子胭脂水粉味!下一個!”
第二個是一個黑矮的胖子,高管家直接道:“抱歉,你被淘汰了。”
黑矮胖子一愣:“為什麼!”
“招收你會拉低長京樓總體顏值水平的!我長京樓招守馬夫,雖然不需要俊朗的,但丑成這樣,會影響食客的胃口的!”高管家道。
黑矮胖子哭喪着臉跑掉了。
薛布衣汗顏,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不行……”
“不合格……”
“你也不行……”
“唉你這個更離譜了啊……”
薛布衣看着眼前的人一個一個的被踢走,理由千奇百怪,什麼你印堂發黑,什麼你穿的靴子和衣服不配套,什麼你頭太大,看的薛布衣汗顏。
此時在場除了高管家,就剩薛布衣和他前面的一個男子了。
男子相貌普通,長的不高不胖,穿着普通的青灰色袍子,長的實在普通,薛布衣在等着他被高管家用什麼理由打發走。
誰知道李三不知道塞給了高管家什麼東西,他居然笑吟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李三是吧!進去了記得好好乾!”
“唉謝謝管家,謝謝管家,我一定記得您的大恩,沒齒難忘!”李三一臉興奮,得意的看了後面的薛布衣一眼。
“喂,你走吧,我們人手招夠了!”高管家說完,也不看薛布衣,就直接帶着那李三走了。
薛布衣一陣遺憾,摸了摸乾癟的肚皮。
看來得挨一段時間的餓了。
他剛要牽着秋黃出去出去,就聽見後面有人喊他。
“喂,站住!”
薛布衣回頭,看見一個穿着粉衣的丫鬟在看着他。
“對就是你,別看了。”丫鬟走了過來,端詳了薛布衣兩眼,道:“我家小姐缺一個馬夫,你能幹嗎?”
“能!”薛布衣立馬道。
丫鬟狐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秋黃。
沒辦法,秋黃太瘦了,瘦的皮包骨頭,一看就是沒有喂好導致的結果。
當然,年老也是一個原因——它已經四十歲了。
薛布衣漲紅了臉,良久,才憋出了一句:“我可以學。”
丫鬟遺憾的看了看周圍,只能道:“行吧,一個月一兩銀子,你干不幹。”
“干!”別說一兩銀子,管吃住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