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滿腹疑團

翌晨醒轉，天色大亮。歐陽楓睜開雙眼，只見自己仍躺在那張小床上，屋內陳設一如昨日，未有絲毫變化。她的心“咯噔”一下，頓時沉到了底，原來自己並非做夢，否則怎會在夢中睡覺，然後再次醒來呢？

院內傳來人聲。有一男子說道：“咦？郭三呢？”另一女子答道：“郭三還在睡覺，想是昨日疲累之極，就讓她多睡一會兒吧。”卻是王大娘的聲音。

歐陽楓偷偷爬出被窩，在床底尋了鞋子穿上，站在床前，望着枕邊那套小衣服，心中詫異之極：“這分明是一套孩子的衣服，為甚麼在我看來，絲毫不覺得小呢？”捧起衣服細細端詳一陣，發現衣襟邊綴有鈕扣，褲腰間縫有布帶，試着將其穿在身上，卻是剛好合身。

屋內收拾得乾乾淨淨，牆上仍掛着那面小鏡子。歐陽楓走到鏡前，怔怔地瞧着那張陌生的小臉，心底忽然泛起一絲懼意：“這孩子究竟是誰？為甚麼眼角有兩道淚痕？”定了定神，再仔細打量那小女孩，只見她年約七、八歲，生得眉直睫長，嘴小鼻挺，雖不屬“美女”一類，卻也神清貌秀，模樣頗是機靈，心裏又想：“這小姑娘不算漂亮，但總歸比我好看，也不知她長大之後，又會是甚麼模樣？”如此想着，不禁幽幽一嘆，黯然低下頭來，卻見牆邊擺了一隻臉盆，旁邊置一木桶，桶內盛有清水。

歐陽楓雖然相貌尋常，卻也是愛美之人，如今看那小姑娘的容貌更勝自己，實不忍心讓她面帶淚痕，當下走到桶邊，伸手便要提起木桶，誰知使足了勁，木桶紋絲不動。她呆了一呆，緊接着便明白過來，那木桶並不沉重，只因她是一個八歲女童，故而無法使出氣力。

想起自己曾經的青春活力，又思及以往幫媽媽幹活時的情形，再體會今日的身單力薄，歐陽楓既感無助，又覺委屈，小嘴一撇，淚珠悄然滑落；她默默地流一陣淚，繼而轉為低聲抽泣，最後再也隱忍不住，終於放聲大哭。

王大娘匆匆跑入屋內，舉目四顧之下，已知並無大事，當即走到歐陽身邊，輕撫着她的頭髮，笑道：“郭三起床啦？走，吃飯去。”歐陽楓茫然點了點頭，問道：“我叫‘郭三’？”王大娘聽她問出這話，甚是驚訝，反問：“你不是郭三，那又是誰呢？”

一陣痛哭之後，歐陽楓反而冷靜下來，心想：“即使我說出了自己的真名，王大娘也未必明白，或許還以為我瘋了。”當即搖了搖頭，避而不答，走到門口向外瞧去，只見院內有兩個男孩，年齡均在十歲左右，穿着同樣的葛黃色短衣，灰色褲子，手裏持了掃帚，正在清理院子。

遠處有一小姑娘跑了過來，招手道：“郭三！”聞聲望去，只見這小姑娘身穿一件杏黃色長衫，年約八、九歲，模樣頗為俊俏。

歐陽楓的家境雖然一般，卻也經常去孤兒院，探望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她既無錢可捐，亦無物可贈，只能每月做一次義工，以表自己的心意。數年下來，她對孩子們喜歡之極；此時看這小姑娘生得恬淡靜雅，神清貌秀，極是可愛，歐陽楓頓時忘了自己身處異境，忍不住走上前去，問：“小妹妹，你在叫我？”

那小姑娘驚訝道：“郭三，你為何呼我為‘妹妹’？”瞪大了一雙妙目，怔怔地瞧着歐陽楓，甚是不解。

歐陽楓自知失言，尋思：“這小姑娘的年齡還小，也沒甚心機，我得想一些辦法，從她口中打探些事情。”當即悄聲問道：“你不是‘小妹妹’，那又是誰呢？”那小姑娘道：“我是花九九，你不認識我了？”歐陽楓點頭道：“當然認識。那我又是誰呢？”花九九笑道：“郭三，你還沒睡醒吧？連自己的名字也忘了？”歐陽楓聞言吃驚不小，原來自己的名字真的是“郭三”？她心中頗有不服，再次出言相詢，試圖問出一個雅緻的名字，誰知無論她怎樣問，花九九隻說她就是“郭三”。歐陽楓甚是沮喪。

花九九側目凝望，只看到歐陽楓怔怔地出神，絲毫不知她心中所想，當即笑道：“郭三，咱們去洗衣服吧。”歐陽楓猶豫片刻，點頭道：“好。”緊跟在花九九身後，行至院子的西側。

前方有一大片空地，地上置了一木盆，旁邊蹲着一位小女孩，年齡不到十歲，生得櫻口瓊鼻，眉目若畫。歐陽楓看得暗暗稱奇，這兩個小女孩，無論是相貌還是肌膚，都遠勝於“郭三”。

那小女孩看到歐陽楓，抿嘴一笑，隨即又正色道：“郭三，可不能再往河邊跑了。昨天你掉進水裏，把我嚇壞了。”

歐陽楓茫然點了點頭，站在一旁聽這兩女孩說話；此時她雖是八歲女孩之身，卻有着二十歲少女的心思，只消得片刻工夫，便巧言套出那小女孩的姓名。原來，這女孩名叫“陸單”，今年九歲，花九九也是九歲，只有“郭三”是八歲。院內那兩位小男孩，身材稍矮的叫作“王淡”，另一位叫作“范去胡”。

這幾個孩子的年齡相差無幾，應當不是王大娘的親生兒女，但為何住在同一個院子？歐陽楓甚是不解，暗自想道：“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書中也有一個‘王大娘’，只不過那王大娘是個壞人……哎呀不好！莫非這是一個殺手組織，專門培養殺手？”低頭尋思片刻，忽然轉向花九九，問道：“這幾天看電視沒？”花九九愕然道：“郭三，你在說甚麼……”歐陽楓看她滿臉驚訝，顯非裝模作樣，心想：“難道這裏貧困落後，連電視也沒有？”失望之餘，心底懼意陡起：“難道現在真的是古代？”皺眉尋索良久，正欲出言再問，忽聽前院傳來孩童的嘻笑聲，緊接着又有鈴音響起。

花九九拉着歐陽楓的手，說道：“郭三，一起去吧。”陸單搖頭道：“她是不會去的。”

歐陽楓聽得納悶，問：“去哪？”花九九伸手指向前院，道：“去上學啊。”

上學？古代竟然也說“上學”？歐陽楓吃驚之餘，心裏又想：“這些八、九歲的孩子，會上甚麼學呢？難道是認字？我不妨去看一看，或許能弄明白些事情。”當即點頭道：“我也去。”

陸單聽她答應上學，甚感意外，問：“郭三，你怎願意上學了？”歐陽楓奇道：“為甚麼不上學？”陸單愣了一愣，答道：“你來了好多天，每次只要上學，就哭着往河邊跑。”

聽到“河邊”二字，歐陽楓頓時想起了昨日之事。當時她醒來以後，正好就躺在河邊。難道說，河邊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歐陽楓如此想着，心中疑雲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