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儒雅勝出

印明哲收到了來自青城雙龍護港集團的通知：

經集團研究，玆定於4月8日在青城海天一色酒樓召開海港碼頭防鏽漆研討會議並遴選資助研究單位。

落款：青城雙龍護港集團

3月24日

自從接到護港集團的通知後印明哲和段彩雲從演示樣品到宣傳材料都精心的準備，但到4月6號請假的時候意想不到的麻煩來了。院長穆凱說：根據學校規定，在處分期內的教師不能獨立的對外簽署合作協議，更不能擔任對外合作項目負責人，必要時可由學校指定項目負責人並代簽協議。很明顯這個指定項目負責人是非穆凱莫屬。段彩雲氣得臉都紅了，她對印明哲說：“這以來，我們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多的項目就劃到他名下了？”

印明哲雖然在教學科研方面是個不畏艱險，攻城略地的主，但在人際交往上卻是個無為無爭，“順其自然”的人。

印明哲：“既然學校有這樣的規定，咱們服從學校安排，順其自然吧。”

段彩雲知道老師還在處分期內，怕他為難，也只好如此，7號這天穆凱當然也和印明哲、段彩雲一起順理成章地去了青城。

8號研討會議開始。來參加項目遴選的共有8個單位，省外的五家，省內的只有青城新材料研究院，黃河大學，青城化工廠三家。

首先發言的是來自西安“天緣地利化工研究院”的一位老學究。他一沒帶樣品，二沒做幻燈片之類的演示材料，手裏只拿了一本厚厚的演講稿。他從國外講到國內，從古代講到眼前，……，足足講了半個多小時。

段彩云：“他的發言和他們單位的名字一樣，不着邊際。”

接下來發言的是青城新材料研究院的代表——魏少康。一位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他是研究院掌門人魏懷德的大公子。筆挺的西服，艷麗的領帶，油亮的背頭，金絲腿的眼鏡，一派學者風度。講起話來斯斯文文，柔裏帶剛。他首先介紹了研究院的實力，接着簡單介紹了研究的過程。最後拿出一瓶樣品，重點介紹了這種碼頭防鏽漆的優點。

印明哲：“小夥子好口才！”

段彩雲小聲說：“我聽他說話的聲調有點陰！”

…………

幾乎是到了最後才聽到會議主持人說：“下邊請黃河大學的項目負責人穆凱教授發言”

穆凱站起來說：“我是課題組的總負責人，海港碼頭防鏽漆是我們課題組的一個子課題，還是請具體負責這項技術的小印來介紹一下吧。”

印明哲走上台深深鞠了一躬：“有關碼頭防鏽漆的相關材料，前邊的同仁們已經介紹的很全面，很詳細了，在此我就不再重複了。我只講幾句乾的。”

說完他拿出一瓶天藍色的防鏽漆慢慢地倒入另一個瓶里。他問大家：“有沒有聞到氣味？”，在座的都說沒聞到氣味。

他又問大家：“這是液體還是固體？”

西安的老先生不屑地一笑：“笑話，既然是漆，當然是液體了。”

段彩雲坐在老先生身後，也不屑地一笑。下邊好些人小聲說，看着像液體。

印明哲：“其實它不是液體，它是我們利用納米技術製成的超細漆粉，沒有加任何溶劑，所以它沒有任何氣味。它的天藍色也是由漆粉顆粒的形狀和細度決定的，因此也不需要加任何染料。”

印明哲接著說：“這種超細漆粉可以藉助高射噴槍直接噴到施工面上，然後受海水中所含的微量鈷離子催化作用與鐵鏽反應形成穩定的漆膜。它有以下優點：1、使用前無需除銹，只要把施工面清洗乾淨，可以帶銹施工2、可以直接水下施工3、性能優良，一次施工起碼能防護15年4、漆料無毒對海水無污染，環保性能好。”

說完他舉起手中的樣品：“如果單位能提供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當場演示。我講完了，下邊請諸位提問。”

一共三分鐘，完活。

台下爆發出一陣掌聲，段彩雲對着印明哲翹起了大拇指。

下邊的提問環節幾乎全都是對着印明哲來的，其餘七家似乎已經被忘記了。

集團總經理郭曉東首先發問：“為什麼這種防鏽漆可以帶銹施工？”

印明哲：“大家知道碼頭除銹，特別是水下部分，是一項非常麻煩而且代價很高的工程，所以我們特意研究了這種可以帶銹施工的碼頭防鏽漆。因為這種防鏽漆接觸到施工面上的銹跡之後，和鐵鏽發生氧化—還原反應，把鐵鏽中的各種成分統統氧化—還原成穩定的四氧化三鐵（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烤藍），從而共同形成穩定的漆膜。”

青城新材料研究所的魏少康站起來深感疑惑地問：“我想像不出一種防鏽漆怎麼能直接在水下施工，剛塗上去，它不會隨海水流走嗎？”

印明哲信心滿滿地說：“我現在回答這位英俊瀟洒的青年學者提出的問題。”

印明哲從背包里取出一個特製的盒子，盒子的四壁只有一面是由帶銹的鋼板做成的，其餘三面和底面都是用有機玻璃製成的。他從包里取出一瓶海水晃了晃說：“這海水就是在門外的海里取的”，他把海水倒進剛才的盒子裏，然後倒進了大約有30克左右的超細漆粉，用力攪拌，海水變成了天藍色，停止攪拌，靜置一會，海水恢復了清澈，所有漆料都均勻的附着在帶銹的鋼板上。下面有好幾個人齊聲說：“真是神了！”

印明哲隨聲說：“其實很簡單，就是我們賦予了漆料一定的磁性，當然它會自動地附着在鋼板上，附着的厚度由漆料磁性的強弱決定。”

青城化工廠的顧明昭站起來問道：“固體的漆粉不藉助於溶劑介質怎麼能直接和固體的鐵鏽反應呢？不可理解。”

印明哲間接回答了這一問題：“我們在一篇國際學術論文中，提出了一個觀點：當固體物質超細到一定程度之後，它就具有了類似液體的性質。不但具有了類似液體的流動性，而且具有了類似液體的反應性，它可以不藉助溶劑介質而直接與另一種固體物質反應。這項研究也證明了以上理論是正確的。”

西安研究院的老科學家發言了：“你們這個項目研究幾年了？”

印明哲：“接近兩年的時間”

老先生：“才研究了不到兩年的時間，你們憑什麼說你們的防鏽漆起碼能防護15年？”

印明哲：“我們對多種已知使用壽命的防鏽漆依次做老化實驗，調節老化設備的參數使耐老化時間與實際使用壽命的比為1：8760，也就是一小時的耐老化時間相當於一年的實際使用壽命，在此條件下我們這種防鏽漆的耐老化時間為20小時，由此可以推算我們的防鏽漆實際防護時間為20年，如果保險係數130%防護時間約為15年。”

老先生用很權威的口氣說：“沒有實際使用例證，這種推算方法有點荒唐。”

印明哲為難地一笑：“我們實在等不了15年，也只能這樣推算！”

老先生還想糾纏，段彩雲站起來帶點諷刺口味地說：“現在大家都深信不疑的原子鐘，其精度為200萬年差一秒，難道有哪個生產廠家或用戶實際使用過200萬年不成？”在場的人都笑了，也不知道是笑段彩雲刻薄，還是笑老先生迂腐。

郭老總問的最後一個問題：“請問印教授，防鏽漆的環保性能你們是怎樣驗證的？”

印明哲鞠一躬，略帶卑微地說：“我現在是副教授。”然後向台下的段彩雲一招手：“請大家看錄像！”

錄像包括幾項內容：超細漆粉的製備；水下施工；最後一項是在一個一米見方的用這種碼頭防鏽漆處理過的鐵箱子裝滿海水，裏面養了三尾黃金吊。印明哲解釋說，黃金吊本身就是一種對環境要求極高的海水魚，我們已經養了三個月了，至今無異常。

放完錄像印明哲補充說：“錄像中列舉的例子，日後你們都可以重複，保證能重複得出來。另外從理論上說，我們用的漆料屬於無毒高分子材料，高分子材料固化后是不溶於海水的，同時這種防鏽漆不添加任何溶劑和色素，所以它不會污染環境。”

西安的老科學家用極其負責任的口氣追問：“難道這種防鏽漆和傳統的防鏽漆相比就沒有什麼缺點嗎？”

印明哲從容地答道：“有啊。第一，因為它要和鐵鏽反應才能形成穩定的漆膜，所以它不能用於無銹設備的防鏽處理。第二成本和售價大約都是傳統防鏽漆的兩倍，處理水下鏽蝕碼頭的費用大約是32元/平米。”

印明哲講完，郭老總帶頭鼓掌，其餘參會者一起鼓掌，從這掌聲中似乎可以看出這次遴選已經有了答案。

不出所料，果然第二天黃河大學順利中標。

晚上雙龍護港集團為這次科研項目的遴選成功舉行慶祝晚會，當穆凱帶着印明哲和段彩雲步入會場時，在座的同仁報以熱烈掌聲，穆凱面帶微笑頻頻揮手，身高剛過穆凱肩膀的印明哲，笑嘻嘻地傍在穆凱身邊，好像是老總帶的小跟班。而段彩雲身着彩虹色亮緞旗袍，燈光下熠熠生輝，粉面朱唇，配上那魔鬼般的身段，成了晚會上的當紅明星。

晚會的最後一項是跳舞，酒店老闆是位女士名叫戴時飛，她帶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走進舞廳。戴老闆帶領姑娘向在座的客人深深地鞠躬：“尊敬的來賓，晚上好！姑娘們願意陪大家度過一個美妙的夜晚。現在就請大家盡情地跳吧！”

說完戴老闆面向郭總：“為了拋磚引玉，我先請我們的老朋友郭總跳一曲。”她走近郭總彎腰行了個單手禮，郭總起身相陪。戴時飛一招手：“舞曲：你我的選擇！”兩人滑入舞池。

戴老闆舞罷朝酒店姑娘們走去，她朝印明哲指了指。一位留波浪式燙髮，穿超短裙搭配肉色絲襪的姑娘走到印明哲面前含羞帶笑說：“先生，我可以請您跳支舞嗎？”

印明哲趕緊站起來：“不好意思，我剛才喝了點酒，有點頭暈！”

也許是為了圓場，穆凱站起來：“小姐，我陪你跳一支可以嗎？”

姑娘微笑着說：“謝謝賞光！”

別看穆凱已過知命之年，滑入舞池依然風姿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