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節外生枝

十一、節外生枝

那年春節后按照導師要求化學院的大部分研究生正月初六就返校了,正月十一是星期天。這天歪少格外興奮,本市大學同學聚會,這正是他顯擺的好機會。為此他專門從他堂哥那裏借來了轎車“現代”,臨走前駕車在校園裏兜了一圈。路上遇見杜畫眉特意停下車和她打招呼:“hello!一點紅,今天打扮這麼漂亮,是不是要和人約會?”

杜畫眉看見賀立新停下車和她打招呼有點激動:“人家正想去找你呢”

賀立新:“找我有事嗎?”

杜畫眉羞澀地說:“今天濟州大劇院京劇匯演,稱得上是好戲連台,各派聚首,五彩紛呈。我好不容易弄了兩張門票,我想……”

賀立新:“你想讓我陪你一塊看戲,對嗎?”

杜畫眉:“是的,不知你願意不願意陪我一起去。”

賀立新:“本來求之不得,可是今天不行。今天我們大學同學聚會,而且……”

杜畫眉一聽心裏寒寒的:“那,那你聚會去吧,我走了。”

賀立新一踩油門向前駛去,但杜畫眉並沒有馬上離開,她想看看這小子心裏還有什麼彎彎繞。賀立新向前跑了不到300米,正好碰上段彩雲。

賀立新停下車:“彩雲,幹什麼去?有什麼事需要幫忙,願意效勞!”

段彩雲爽快地說:“這真是懶人有懶福,我正急着去市裡買試劑,如果你不忙的話,我可要抓你的壯丁了。”

賀立新:“不忙,不忙,上車吧。”

段彩雲轉身上車,賀立新一踩油門飛馳而去。這一切杜畫眉都看在眼裏,她把千方百計弄來的兩張戲票撕得粉碎。

賀立新開車帶段彩雲買上試劑。段彩雲對賀立新說:“你趕快送我回去吧,印老師還急着用呢。”

賀立新看了一下手錶:“快十一點了,咱們得趕快去舜東大酒店,我們同學約定十一點半集合。”

段彩云:“那你趕快去參加同學聚會吧,我自個打車回去。”

賀立新:“那怎麼成啊,咱不是說好了你陪我一塊參加同學聚會嗎。”

段彩云:“我什麼時候說陪你參加你們的同學聚會了?”

賀立新笑着說:“唉,一枝梅,你可別說話不算數,轉眼不認賬,春節前,在學生餐廳說的,你再想想。”

段彩雲想起來了,春節前她和賀立新在餐廳吃飯的時候賀立新說:“春節后他們留在本市的大學同學聚會,希望段彩雲陪他一起參加”

段彩雲覺得好奇怪:“我本科又不是河大畢業的,幹嘛要我參加你們的大學同學聚會呢?”賀立新給出的理由是:他們班有位同學想調到山西煤炭化學研究院工作,你是山西人能不能幫他聯繫聯繫?段彩雲一聽,心想這事我還真能幫上忙,於是就答應了。

段彩云:“好吧,你把那位同學的資料帶給我,我一定幫他聯繫。但今天的同學聚會我確實不能參加。”

賀立新:“看在咱們同學份上,希望今天的聚會你一定陪我參加,因為陪我參加這次聚會比幫同學聯繫煤化學研究院的事更重要。”

段彩雲詫異地問:“為什麼?”

段彩雲這麼一問,平時伶牙俐齒的賀立新說話有點不大利索:“因為,因為,因為這次聚會要求結婚的同學帶夫人去,沒結婚的同學帶女朋友去,我答應同學一定帶女朋友去。為了要面子我還通知同學這次聚會我做東。”

段彩雲對賀立新本來就不大欣賞,一聽這話有點煩,心想:說不定聯繫煤化學研究院的事只是這小子找的借口。

段彩云:“大班長,我是答應幫你同學聯繫工作的事,可我從沒答應做你的女朋友。”

賀立新死皮賴臉央求:“我都已經和同學們說了,收不回來了,就算陪我演一回戲還不行嗎?”

段彩雲一看賀立新那可憐像心也軟了:“如果不是今天,陪你演一回,兩回,三回也行。但今天真是不行,我買這試劑還等着用呢。今天我和印老師一起搞膠料聚合,大約需要14個小時,連吃飯、上廁所都要倒班。我一天不回去,印老師就一天都吃不上飯。”

賀立新斜眼看着段彩雲帶着嘲諷的口味說:“你怎麼對‘白手套’這麼關心,這本來是他對外攬的創收項目,又不是你的論文課題,你有必要跟着他這樣拚命嗎?”

賀立新一提“白手套”三個字像戳到段彩雲的心窩子一樣,又聽他夾風帶刺地說了那麼多,一股無名火直撞腦門,乾脆喊了句:“停車,我下去!”

賀立新嬉皮笑臉地說:“動你那根筋了?怎麼一句話不來就上火了。”他一邊開着玩笑,一邊繼續往前開車。

段彩云:“你再不停車我跳下去了!”

賀立新:“你跳啊,有本事你跳啊!”

段彩雲嘩的一聲把車門打開了。嚇得賀立新腦子嗡的一聲,仨魂跑了倆,他不由自主地猛跺剎車,車子吱嘎一聲停下。賀立新全身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趴到方向盤上,腦袋差點撞到擋風玻璃上。段彩雲二話不說,不慌不忙地解開安全帶,提起兩瓶試劑下了車。

賀立新急忙喊:“我送你回去?”

段彩雲一擺手:“不用了,你趕快去參加同學聚會吧。”

最後她滑稽地一笑:“拜拜!”

段彩雲走了,賀立新心裏那個窩囊勁,像做賊被別人抓着臭罵了一頓一樣,他透過後視鏡看見自己嚇得臉色蠟黃,再想想段彩雲走了,自己誇下的海口又不能兌現,一氣之下同學聚會不去了。他掉轉車頭往回走,可怎麼向同學們交代呢?他一邊開車,一邊想着:編一個怎樣的謊言才能讓同學深信不疑。

杜畫眉怒沖沖地把兩張戲票全撕了,想起來又有點後悔,自己幹嘛非要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不行呢,她決定背起自己心愛的鹿皮小包到商店去消氣。杜畫眉背着小皮包在商店裏漫無目的轉悠,轉了幾圈買了些自己愛吃的零食,直到氣消了才向回走。

剛過春節,寒風料峭,杜畫眉一個人走在清河路上,凍得瑟瑟發抖。突然一輛摩托車經過身邊,坐在後座上的傢伙伸手去抓杜畫眉背在肩上的皮包,由於車跑得很快,一下沒有抓准,杜畫梅馬上意識到遇到搶包的強盜了,她把皮包死死地夾在腋下,搶包的傢伙拽了幾下沒有到手,見近處無人乾脆跳下車來去搶。杜畫眉死死地夾着皮包不鬆手,這傢伙一腳踢倒杜畫眉,直接撲上去搶,杜畫眉仍然緊緊地抱着皮包不放。就在緊要關頭一輛小汽車吱嘎一聲停在他們身邊,兩個傢伙見勢不妙,跳上摩托車跑了。小汽車上下來的人正是賀立新。賀立新扶起杜畫眉:“遠處我看着像你,近處一看果然是你”。杜畫眉嚇得全身發抖,半天才認出賀立新。

杜畫眉:“你不是參加同學聚會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賀立新一路上早編好了謊言:“有兩個回老家的同學沒趕回來,改日再聚。”賀立新拉上杜畫眉直接去了他堂哥留給他的單人宿舍。

杜畫眉下了車轉身想走,賀立新一把拽住她:“怎麼,還生我的氣,不是我不想陪你看戲,確實是因為同學聚會,沒時間。”

杜畫眉:“陪我沒時間,但陪一枝梅有的是時間。”

賀立新嘴一撇卷着舌頭:“吇,吇,吇,就為這!她急着買試劑,只不過是順便捎個腳。”

賀立新一邊想着,現編了現說:“不過我這一捎腳不打緊,可倒了大霉了。我忘記了試劑商店那條街是單行道了,拐回來想走被交警抓住了,心裏一慌差點和別人撞了車,扣了分,還罰了款!”

杜畫眉聽完賀立新連編帶造的一通謊話,再想想今天多虧遇上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想到這裏杜畫眉氣全消了。

春節剛過,家裏酒菜齊全,另外賀立新窩了一肚子火,想借酒泄火,杜畫眉驚魂未定也想借酒壓驚。一個是半拉子紈絝子弟,一個是演藝圈裏混過帶點星味的花季少女,在他們眼裏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拘謹,兩個人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上了。這樣推杯換盞地喝,他們還覺得不夠爽,賀立新提議划拳。劃了幾圈杜畫眉不佔上風,她提議壓指兒:“這多費腦子,乾脆壓指直截了當。”並且她還翻新了一下花樣:為禮貌第一次不出大拇指,相鄰的兩次之間不出重指。這明明是杜畫眉玩的一個小圈套,可賀立新竟然毫無覺察,亂出一氣,輸的一塌糊塗,一會便喝得忘乎所以。他兩眼色眯眯地望着杜畫眉棉裙下面肉色的腳踏褲,……。

講到這裏段彩雲無比惋惜地插了一句:“就是這次杜畫眉沒有把控住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

突然賀立新話題一轉與杜畫眉談起了另一件事。

賀立新:“畫眉,你知道嗎,咱們河大與美國的m—second大學達成了互派留學生的協議,今年咱們學院有一個指標,可以派一名研究生到m—second大學做論文。”

杜畫眉:“那會派誰呢?”

賀立新:“穆凱教授正為我爭取呢。”

杜畫眉:“你是歪少,有你伯父那把傘罩着,再有三朝元老為你張羅,肯定十拿九穩,提前給我們的歪少道喜了!”

杜畫眉皺着眉頭想了一會,似乎想到了什麼:“唉——,歪少,這時候你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事呢?”

賀立新:“我這時候可不能出半點差錯,稍有差錯全部泡湯。”

杜畫眉用指頭在賀立新腦門上戳了一下:“歪少,你個小狼崽子,吃海參挑刺,夠小心的,早幹嘛了!”

賀立新拉着杜畫眉的手問:“畫眉,不會有什麼事吧?”

杜畫眉啐了他一口:“你個三遍麩子下面鬼,現在我怎麼知道有事沒事。”

賀立新:“萬一發生意外,你可早想辦法,千萬不能暴露!”

杜畫眉看着賀立新顧慮重重的樣子心裏真覺得膩歪:“我能想什麼辦法,不行就跳未央湖一了百了唄。”說完起身走了。

然而這樣的人,這樣的事,常常像癮君子一樣,開始,熱血沸騰;結束,後悔不已,但日後仍然像走火入魔一樣愈陷愈深,不能自拔。就這樣隔三差五地過了兩個多月,杜畫眉感覺生理反應異常。一次她對賀立新說:“我怎麼經過學生食堂就想吐,而且特別愛吃酸辣東西,是不是出事了?”

賀立新一聽嚇得頭皮直冒冷汗,半天才說:“怎麼,怎麼會呢?我每次都很小心的。”

杜畫眉:“咱們還是去醫院查一下吧”

賀立新:“那可不行,在這節骨眼上不能出半點差錯,一旦走漏風聲,前功盡棄,一切都完了。”

杜畫眉愁眉苦臉地說:“那——,那你說怎麼辦?”

賀立新:“你再堅持一下,等我把出國留學的事辦妥了,咱們再想辦法。”

然而等到賀立新出國留學的事情定下來以後,杜畫梅已經撐不下去了,好多同學都覺得不對,有的人猜測杜畫眉病了,有的人猜測她家裏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情。杜畫眉咬緊牙關強撐着,怕別人看出來,用一塊白布把肚子扎得緊緊的,不想吃的東西當著同學的面,大口大口地強吃,口袋裏偷偷地放一小瓶食用醋,想吐的時候就背着人喝一口。實在憋不住了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吃的東西全吐出來。聽說賀立新出國留學的事定下來了,就急忙跑去找他商量怎麼辦。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剛定下來賀立新就帶着全部的留學材料回了老家郯縣,而且連個聯繫方式都沒留。賀立新從老家直接去了美國,從此再沒和杜畫眉聯繫過。

段彩雲講到這裏難過地說:“杜畫眉覺得實在裝不下去了,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選擇了跳湖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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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教授的苦樂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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