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茶與渴望

在這一番小波折平息之後，三人便再次踏上了旅途。

洛銘不是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着自己的目的，曾經幫助過的人，大都會成為日後某一件事發生的伏筆。

充滿了功利心。

而當他順着本心，在一處屋舍前幫老人將小車推上高坡時，在對方的惶恐與稱讚中，便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

雖然順應的是熒的本心，他不過是個苦力而已。

老婦人拿出了劣茶招待遠道而來的貴客。

這茶洛銘喝過，而且喝過不少。

曾經在天衡山初遇旅行者，他也曾用這茶來招待對方。

為了讓自己不失面子，他還扯了一堆有的沒的，將笨蛋少女和笨蛋派蒙唬得一愣一愣，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們甚至認為璃月人都喜歡喝這樣的茶。

茶葉不多，在茶罐中只能堪堪鋪滿一個底面。似乎是放了很久，已經有些輕微的潮意，輕輕一捏，便碎成一塊一塊的渣子。

相比於洛銘曾經的羞恥，老婦人泡茶的手法雖然粗劣，也不懂什麼規矩，但她臉上所洋溢着的樸實笑容，便勝過一切的花言巧語和故作風雅。

「這可是我家老頭子自己制的茶葉，平日裏都拉去天衡山集市賣嘞！只可惜……」

看着經開水沖泡后，墨綠色中染上淡淡暗紅的茶湯，洛銘嘆了口氣。

人生總多悲劇，而其中最多的，便是生死離別。

洛銘對於相面之法有着粗淺的理解，或許不上大雅之堂，但也能看出三分死氣。

老婦人同樣命不久矣。

他聽過一個傳說，夫妻相親相愛一輩子，那麼當其中一個老去之後，老伴即便身體依舊健康硬朗，也會很快追隨着對方而去。

或許是感情深厚，或許是生活變得艱難，但不論如何，起碼現在，洛銘更願意去相信這是老夫妻之間的約定。

這種並不浪漫的浪漫，更加符合他的審美。

無論再怎麼偏執，與真正的反派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洛銘認為這個世界充滿了美好。

一口一口地將並不好喝的茶葉飲下，再帶上兩塊乾澀到難以下咽的點心，三人便揮着手，離開了那座破敗的小院。

在他們身後，一隻掉了半身毛的老母雞左右張望着，趁沒人注意，趕緊在地上留下了一坨黑黑的東西，隨後，搖着腦袋，晃晃悠悠地走進了雞舍。

在門口送別的老婦人回身一腳踩在雞屎上，隨即破口大罵。

「這是我喝過最難喝的茶葉！」

派蒙見老婦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身後，頓時苦着臉叫出聲來，伸出粉嫩可愛的小舌頭，想讓拂面的山風吹散這股味道。

熒瞪了她一眼。

「確實難喝。」洛銘嚴肅地點頭，表示了認同。

可他就沒有派蒙那麼好的待遇了，熒捏住他腰間的軟肉，「輕柔」地旋轉了九十度。

「但這份苦澀中所蘊藏的，卻是老人的一生，或許再過百年，我們就可以對這份苦澀甘之如飴了吧。」

見熒的面色好轉不少，洛銘繼續道：「到那個時候，這杯茶便包含了人生的百態，能讓人喝出五顏六色的滋味。」

熒面色歉然，小手輕輕地為身邊的男人撫平腰間的傷痛。

「愚蠢的凡人，我們兩個可是很長壽的！區區一百年算什麼？」派蒙逮着了機會，叉腰哈哈大笑起來。

「有些人，就算活一萬年，也改變不了愚蠢的本性。」洛銘掏出一把摺扇，慢條斯理地扇了起來，這份故作姿態的騷氣，讓派蒙生氣極了。

「哼，野蠻人！」

急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將扇子遞給熒，洛銘享受着紅袖添香的快樂，悠然道：「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我這短短百年的熏陶下，你的智商會達到正常人水平的。」

明明是安慰的話語，卻讓派蒙聽着更生氣了。

熒好看的眸子有些黯然，出神地望着遠處被山風吹動的樹葉，手中的扇子無意識地對洛銘扇着，可愛的小腦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後，在頭頂傳來的異樣中被驚醒。

洛銘大手在她頭上輕輕揉着，熟練地弄亂她整齊的髮絲，在清風的吹拂下，幾縷金髮黏在臉上，少女便多了幾分楚楚的美麗。

轉過頭來，映入眼帘地便是那一副永遠溫和的笑容。

「我之為人，生老病死自有天定，又何必去追逐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呢？便是以我如今的功績，死後亦可流芳百世。」

他說：「人要想幸福，必須得學會知足，須知，知足常樂。」

於是，腰間的神之眼便大放光芒，如同恆星綻放出最後的燦爛一般，散出遠超平時的劇烈色彩，將洛銘整個人都染成金色。

熒和派蒙驚異地望着他。

隨後，熒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掌心傳來的力量強硬，叫洛銘都感到了一絲疼痛。

派蒙更是瞬間醞釀好了情緒，隨時準備開哭。

「放心吧，我沒事。」

感受着身體發生的奇異變化，他眸子微眯，便露出一副常見的老狐狸的模樣來，見了這副面孔，兩人才放心了一些。

倒也不怪她們緊張，只是這種情況，她們在旅途中也曾遇到過，當靈魂中所深藏的執念達成時，往昔的靈魂便會爆發出最後的璀璨，然後，泯然於天地。

在曾經的秘境探索中，便不止一次的遇到過類似的事件。

變化很快平息，短短几個呼吸間，流轉在洛銘身上的光芒，便被吸納進洛銘的身體，消失不見。

而腰間的神之眼，卻徹底失去了顏色，化作一顆渾濁的寶石，在陽光下反射着不算強烈的光芒。

「神之眼它、它……」

派蒙瞪大眼睛：「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