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太原陷落（上）

崇禎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這已經是李自成搶城的第八天了。

雙方互有勝負，期間明軍佔據地利取勝居多，但也是慘勝。

且闖軍聲勢浩大，兵馬充足，論消耗太原城內的三萬多明軍根本經受不起。

太原陷落只是時間問題。

夜幕降臨。

闖軍再次如潮水般退去。

破敗的城牆之上，蔡懋德大口的喘着粗氣，一身盔甲上滿是血污，手中寶劍上更是佈滿了細小的缺口。

中軍副將應時盛也是神色疲憊的持刀站在身旁。

二人看着城下猶如潮水般退去的闖軍，再看看城牆上滿地哀嚎的傷兵，心中只有絕望。

「大人……」應時盛看向身旁的蔡懋德，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蔡懋德見狀出聲詢問道。

「朝廷的援軍何時能到？」應時盛低聲問道。

「我已經上奏朝廷，請發大同，宣府，保定三地兵馬前來合圍共同驅敵，但北地戰事同樣吃緊，陛下應該還在考慮之中吧！」

蔡懋德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沉默片刻-

應時盛低着頭小聲說道：「大人，依屬下之言，你還是早些離開吧，再晚怕是沒機會了。」

「什麼？」蔡懋德有些驚訝的轉頭看向他。

不敢置信的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屬下說，朝廷的援兵肯定是沒有了，太原一座孤城，根本守不住的，且大人你已經被陛下撤職，不再是山西巡撫了，何必再趟這趟混水呢？」

「趁現在還有機會，太原城交給屬下來守，我會安排大人悄然離城，前去泉州城投奔那楊宇，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聞言-

蔡懋德勃然大怒，眼神凌厲。

「混賬！吾學道有年，已勘了死生，你這是想陷本官於不忠？」

應時盛拖着疲累的身子，微微嘆息一聲，未再開口。

蔡懋德的這種反應早在意料之中。

蔡懋德看着眼前心腹愛將渾身血污，滿面疲累的模樣，原本凌厲的目光逐漸柔和。

也是微微搖頭，上前一步，伸手輕輕拍在了應時盛滿是血污的肩頭。

「不管有無援兵，本官應當死於封疆，才能無愧皇恩浩蕩，倒是你小子，渾身才能還未施展，要是死在這裏，委實有些太虧了。」

「今晚我會安排一下，你帶上幾名親兵，再拿着我親筆寫的太原軍情手書一起前往京城，可保你無虞，今後還能繼續為我大明效力。」

應時盛驚愕的抬頭，滿臉訝異，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從治軍嚴明，斬殺逃兵如砍瓜切菜的蔡大人口中所說。

蔡懋德突然咧嘴笑道：「看什麼看？有這麼吃驚嗎？」

「嗯，是有點。」應時盛如實的點點頭。

「本官一生恪盡職守，兢兢業業，從不敢有一絲懈怠，如今……也讓本官放縱一次，呵呵，感覺還不錯。」

應時盛的雙眼頓時有些泛紅，理解了話語中的含義。

略微哽咽的低聲道：「屬下不走，若是大人死了，屬下怎能苟活於世！那不是成了不忠不義之人嗎？」

「你正值壯年，不該在此埋沒。」蔡懋德勸慰道。

「大人勿要再說，大人不走，屬下是不會離開的，您要是再說，休怪屬下嗓門大。」應時盛低聲說道。

蔡懋德頓時四下掃視一圈，見周圍沒人注意這才放心。

轉頭瞪眼低聲怒道：「呸，你個混小子，不知好歹啊你，老子這是為你好，你還敢瞎嚷嚷個屁！」

嘴上說著罵人的話，瞪大的雙眼中卻未見一絲怒氣。

應時盛只是梗着脖子，不再說話。

「你追隨本官多年，也該知道本官性情，太原乃是守衛京畿之要地，不容有失，只要本官還有一息尚存，闖賊就休想攻佔我太原。」

「你和本官不同，你還年輕，不該隕落於此，我見那楊宇將軍年紀輕輕的就高升正四品明威將軍，還是個手握實權的將軍，可不是那雜號將軍，你若是投奔他……」

「不去，大人你再說屬下可就要真的喊了。」應時盛不待其把話說完，就直接打斷。

「嘿，你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別人想要這機會都沒有，給你生路你還不要，不要算球，還省了本官絞盡腦汁的編纂理由。」

蔡懋德低聲罵道。

罵完轉身就往城下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城牆之上，只有一道聲音傳來。

「晚上到我府上來一趟，算你小子有口福，老子珍藏了一壇美酒一直沒捨得喝，今晚便宜你小子了。」

應時盛聞言咧嘴一笑，高聲應和一聲：「好嘞！」

隨即轉頭再次看向遠處闖軍大營，心中頓時又如一塊巨石壓來。

佇立良久，才微微嘆息：「時也，命也！可惜無法見一見那楊宇，聽說那小子還未滿十八，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可就真是怪胎了。」

崇禎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天還未明，兩騎傳信快馬自北奔入闖軍營地。

盞茶時間過後，整座營地內戰鼓擂動，傳令的騎兵四下奔走。

大量的闖軍士兵湧出營帳。

待天色大亮-

烏泱泱的闖軍開始快速朝着太原城逼近，規模之大令人膽寒。

人未至，喊殺之聲卻震天徹地。

如此大規模的進攻，也讓守城的明軍士兵心驚膽顫。

或者說-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