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國子監(三)

第 3 章 國子監(三)

醫館郎中被殺的命案鬧出的動靜不小,司業林綏連嘴裏的飯都沒來得及咽下,就急吼吼地趕來現場,大手一揮就命人將當日進出醫館的所有人都召來詢問。

林綏首先懷疑的就是那兩個發現屍體的雜役,可惜一個見血就暈,一個腿有殘疾,別說殺人了,站着都勉強。

然後,他又懷疑那個倒在屍體旁的葯童,但林綏瞅着那孩子淚汪汪的眼,一顆慈父心瞬時泛濫,小小年紀就撞上這麼血腥可怕的場面,真是可憐見的。

等瞧見裹着被子哼哧哼哧進來的窈月,林綏開始頭疼了,「你怎麼在這?」

「回司業大人,學生是來瞧病的,吃了服藥就在離這兒不遠的屋子裏睡下了,剛被人喊起來。」窈月上前湊近幾分,一臉好奇地朝屏風後頭伸脖子:「林伯伯,這兒是出大事了吧,發生什麼了呀?喲,那裏頭是躺着個人嗎?就這麼躺地上不涼啊……」

「一邊去一邊去,」林綏沒好氣地擺手,「你念書的時候要是有這麼上進,你爹夜裏睡着都該樂醒了。」

「那是,誰讓我是個孝順兒子呢。」

當鄭修也被帶進來時,林綏的頭就更疼了。

「司業大人。」鄭修頗有禮數地向林綏行了一禮,林綏朝他笑得很是慈祥和藹,「阿修啊,今天你也來醫館了,是身子哪兒不舒服嗎?」

還不等鄭修答話,林鈞就從後頭竄進來,「伯父,鄭兄和我來醫館,都是為了給小越探病來的。」藲夿尛裞網

林綏雙目圓睜,直愣愣地瞪着林鈞,「你小子怎麼也……」

林鈞認出這是自家伯父發火的前兆,趕緊解釋:「伯父您信我啊,我們可什麼壞事都沒幹,直到方才都一直在陪祭酒大人,不信您去問……」

「夠了!」林綏一手捧着疼痛欲裂的腦袋,一手指着面前的三人,「你們仨今兒都甭回去,給我在隔壁屋裏老實待着!」

看着眼前的屋門「砰」的一聲關上,被當做囚犯的三人面面相覷,沉默了半晌,倒是鄭修先開口,「好些了嗎?」

林鈞瞅着面無表情的鄭修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小越的病情。

「早着呢,我這病進棺材前怕是好不了了。」窈月打着呵欠窩在太師椅里,彷彿還在半睡半醒間,「藥性還沒散,我先睡會兒,有事再喊我啊。」

「小越啊你待會再睡,你先告訴我們,這兒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窈月閉着眼搖搖頭,口齒也不清晰,「不曉得……」

林鈞還想再問,卻被鄭修攔下了,聲音很輕,「讓她睡吧。」

林鈞一愣,瞬時有熱淚盈眶的衝動,他倆這對冤家莫非是要和解了嗎?阿彌陀佛,佛祖慈悲,看來自己這兩個月的香真沒白燒啊。

心情不錯的林鈞伸了伸懶腰,也不再想被帶到此處的緣由,撿了張離自己最近的椅子就坐下,呵欠連天,「鄭兄,要不咱們也睡吧。看伯父那兒的陣勢,一時半會也完不了事,明兒一早還有陳夫子的課……唉,一想到陳夫子我的眼皮就想合上,鄭兄,我睡了啊……」

「嗯。」鄭修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走到牆邊的桌案旁坐下,看似在翻閱桌上的醫書,目光卻是凝在正對面的窈月身上。等林鈞的鼾聲漸漸響起來,鄭修乾脆就合上了用來掩飾的書,右手支頤,目不轉睛地望着用被子裹成團的窈月。不知不覺間,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那般溫柔的弧度,恐怕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用假寐來掩飾內心焦躁的窈月,顧不上留意林鈞的鼾聲和鄭修的目光,她此時只想知道當時站在藥房窗戶外,瞧見她與葯童勾結的人,究竟是誰。

她那時分明在牆上的樹影里瞧見半個人影,可當她立即翻身出窗外,卻發現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平坦綠地上,乾淨地連個腳印都沒有。如果那人不會遁地,那就只能是上天——從屋頂上走的。可惜當時那兩個雜役回來了,為免懷疑,她不得不放棄上屋頂追蹤,只好重新回屋裝睡。

看來,她得從國子監里會武的人里找了。而且,她必須在那人告發她之前,讓他永遠也說不出話來!

這廂滿腹心思的窈月在算計怎麼要人性命,那廂愁容滿面的林綏正用帕子捂着口鼻,遠遠地望着郎中的屍首,語氣很是懇切真誠,「老弟啊,你也曉得,那位京兆尹與咱們的許祭酒不和,若是你的案子驚動了京兆尹,別說老弟你的後事了,整個國子監都會被攪得不安生。你若魂魄未散,就托個夢給我,告訴我是誰害了你,哥哥我一定讓你走的安心。」

林綏絮絮叨叨的通靈之術還沒見成效,一個書童模樣的少年從門外進來,朝林綏很是恭敬地施了一禮,「司業大人,這是我家先生親筆,請您過目。」

說著,就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遞給滿臉疑惑的林綏。

林綏連連嘆氣,苦着臉將信在眼前展開,「你家先生該不會也跟這樁命案有……」

還沒等掃完紙上的所有文字,林綏本來耷拉的嘴角瞬時咧到了耳邊,撫掌大喜道:「哈哈,助我者,裴明之是也!」

「來人,去,把那個以下犯上欺上瞞下的葯童給我綁來!」

林綏笑盈盈地將手中的信箋又還給那個書童,「煩請轉告你家先生,我明日定登門道謝。」

等客氣地送走了那書童,趁着手下都去捉拿兇犯的當口,已然安下心來的林綏閑閑地抿了幾口茶,眯着眼悠悠道:「哦,差些忘了那三個小傢伙,得趕緊放出來,可別給悶壞了。」

屋門一開,等林綏看到裏頭的情狀,眼角又忍不住跳了起來:他一大把年紀的老人家在隔壁急得火燒眉毛,就怕他們被這兇案牽連進去,誤了前程;他們倒好,在離命案現場只有咫尺的地方,睡得一個比一個香!

林綏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鼾聲震天的林鈞,又瞧了瞧閉目支頤在桌案前,連睡姿都挑不出毛病的鄭修,很是痛心地搖搖頭。

都是一樣的年紀,念得都是一樣的書,連授課的夫子都是一樣的,可怎麼差別就這般大呢?

為了蓋過自家侄子的鼾聲,林綏不得不使勁砸了幾聲門板,「起了!」

響聲剛起,倒是窩在被子裏看似睡得最沉的窈月首先蹦起來,「司業大人,學生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林鈞被突然驚醒,一咕嚕就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雙眼迷瞪地瞅了瞅窈月,又瞅了瞅一同醒來也有些惺忪的鄭修,「鐘鼓鳴幾聲了?陳夫子是不是抱恙不來了?」

林綏忍着上前敲打自家侄子腦門的衝動,「這兒沒你們什麼事了,回……」

話還沒說話,一個皂衣小吏匆匆跑來,氣喘吁吁地湊到林綏耳邊嘰咕了兩聲。

窈月盯着林綏的臉,只見他臉上神色大變,不敢置信地轉頭質問那小吏,「什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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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子監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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