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朝堂爭鋒(二)
長公主府內。
「殿下醒了嗎?」
大宮女銀箏從外面走進來,站在褚含清的卧室門前向另一個大宮女折花輕聲問道。
「還沒有。」
折花回頭看了一眼房門,「殿下從下朝回來看着神色就不太好,在小書房看了一會兒書就說要小睡一下。這眼看已經要到晚膳時間了,錯過了飯時對身子可不好」。
銀箏點點頭,「是該叫殿下起來用膳的。必然是今日早朝發生什麼事讓殿下不高興了,錦瑟陪殿下下朝回來就被派去暗衛營辦事,不然還可以問問她發生了什麼,咱們在這也猜不到。問柳呢?」
「問柳去廚房安排殿下的膳食了,做點理氣易消化的菜,天氣太熱,最近殿下胃口不大好」。
「嗯,那我去安排個人進宮傳太醫來給殿下請個平安脈,你去叫殿下起床」。
折花點頭,轉身進屋去了。銀箏也轉身去了二門安排人進宮。
卻說褚含清從皇極殿出來后心情不悅,並非因為督辦城牆修繕之事旁落,也不在意謝丞相和趙尚書那一點挑釁。反正你來我往鬥了好幾年,本來就是水火不容,有機會一定會落井下石踩死對方的。
只是褚昭廷的態度微妙,讓她覺得不舒服。近一年來很明顯褚昭廷與她有了嫌隙,面上雖然仍舊恭敬有加,但卻不如往日親近自然。
記得他還很小的時候,總跟在自己的身後皇姐皇姐的叫。他的生母瑾妃並不受寵,應該說除了皇后,後宮嬪妃誰也不算多受寵。
瑾妃家世普通,長相也並不十分美艷出眾,初進宮就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貴人。後來因為性情溫和得了皇后的眼緣,順勢助她得了先帝兩分喜愛晉陞為嬪,後來生了褚昭廷才晉封為妃。
褚含清從小比其他兄弟姐妹嬌寵尊貴,好像不自覺就有了隔膜,他們對她只是恭敬疏離並不親近。只有褚昭廷因為瑾妃與皇后交好,常被帶到皇后宮裏來,與褚含清自然親近。
褚含清沒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對這個跟屁蟲一樣的小弟弟,自然也是喜歡的。
可惜長大了就變了,那個高高在上的椅子附帶的意義太沉重,能讓兄弟結仇、父子反目,磨滅世間的溫情,放大骨子裏的涼薄。
包括褚含清自己。
天家無父子,何況不同母的姐弟。
早該預料到的。
折花腳步放輕走進卧室,褚含清仍在睡着。天氣炎熱,床帳就沒有放下來。她也沒有蓋被子,只在肚子上搭了一條薄薄的毯子。臨近傍晚的日光不如白天強烈,柔柔的帶一點橘色,照在床頭的帳子上。褚含清一頭青絲披散在枕間,眉頭即使睡着也蹙着沒有放開。
「殿下,該用膳了」,折花輕輕碰了碰褚含清搭在枕邊的手。
褚含清慢慢睜開眼睛,迷茫看了折花兩眼神色才清醒過來。
「什麼時辰了?」她邊說邊起身下床。
折花連忙搭手扶她起來到妝枱前坐下,嘴裏利索的回答,「快用晚膳了。殿下睡了有兩個時辰了」,待褚含清坐下,折花提高聲音朝門外說道「殿下醒了,送茶來」。
外面一直候着的兩個二等侍女馬上進門來,一個給褚含清上茶,一個去整理床鋪。
折花手腳麻利的給褚含清挽了一個清爽的髮髻,正要往上插首飾的時候,被褚含清攔住了。她拈起一隻白玉簪子遞給折花,「就這一個就行了」,折花接過給她插到頭上。
因已經傍晚不再出門見客,也不必上妝,只挑了一身家常半舊的藕粉色撒花裙穿上。
折花給褚含清梳妝打理完畢,問柳就走進來,福身行了一禮,「殿下,晚膳已經擺好了」。
褚含清對着鏡子撫了撫鬢角,搭着折花的手站起來,「用膳吧」。
晚膳擺在了廂房的小花廳里,四面窗子都打開透着氣,傍晚不像中午那麼熱,屋子裏只擺了一個冰盆,有小丫鬟已經拿着扇子在冰盆前站好,準備給主子打扇。
桌子上擺了八個菜,相比於褚含清尊貴的地位,數量並不算多。但各色菜式樣樣精緻,且搭配起來還有調養身體的功效。用的餐具也是精緻的上等瓷器,細節里處處透着尊貴。
洗了手入座,折花和問柳在旁布菜,靜靜吃完了一餐飯。
飯畢漱了口回到正房,褚含清吩咐折花,「你先下去吧,錦瑟回來了讓她來見我」。
「是,奴婢告退」,折花行了禮退了出去。今日是問柳當值上夜。
問柳沏了一盞菊花蜜水給褚含清奉上,然後安靜站在一旁。
「問柳」,褚含清突然開口。
「奴婢在。」
「你家中還有何人,可有兄弟姐妹嗎?」
問柳雖然疑惑主子為何突然問這個,但仍是恭敬答道,「奴婢家中已經沒有人了。奴婢為了得那二十兩銀子給母親治病,也為了有口飯吃,跟着採買宮婢的公公進了宮。後來殿下身邊的宮女到了年紀被放出宮一批,奴婢就被先皇後派來侍奉殿下,又隨殿下出宮到了公主府。」
「倒是從來沒聽你提起過,你母親的病好了么?」褚含清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問柳的神情低落下來,「進宮的第二年,母親就去世了。那二十兩銀子杯水車薪而已。至於兄弟姐妹是沒有的。奴婢父親去得早,只奴婢母女二人相依為命」。
說到這裏,問柳的眼睛彷彿要滲出眼淚來,但奴婢在主子面前不能哭。自小在宮裏學的規矩就是,宮裏的下人不準掉眼淚,主子們嫌晦氣。
褚含清默默放下了杯子,沒有再說什麼。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天潢貴胄歌舞昇平錦衣玉食,卻有窮苦百姓衣食無着賣兒賣女。而她就是天潢貴胄里最頂級的那幾個人之一。這對比太鮮明,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氣氛突然有點沉重。
問柳心裏也有一點忐忑,好像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正要說點什麼逗趣的話哄主子開心,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女聲,「殿下,奴婢錦瑟前來回話」。
「進來吧。」
錦瑟進門行禮,褚含清問道,「叫你去辦的事情如何了?」
「奴婢今日去暗衛營見了岳峰統領,他說近日並未發現朝中大臣有異動。只是這兩個月京城突然出現了一股不明勢力,人數不好確定,且行蹤比較隱秘。追查下去發現雖然跟朝中勢力無明面上的關聯,但跟一些官員家拐了幾道彎的親戚有接觸。有問題是肯定的,但現在沒發生任何事,想深究無處下手」,緩了一口氣錦瑟繼續說道,「岳統領還說,能追查到的幾個人的行蹤,發現他們共同之處就是經常去花月樓。」
「又是花月樓?」褚含清非常疑惑,「昨日兵部尚書之子與興遠伯世子就是在花月樓打了起來,如今岳峰又提到花月樓……」
褚含清告訴自己這只是個巧合,花月樓作為京城最出名的青樓,官員貴族子弟出入再正常不過,喝多了打一架也是常發生的事情。可是直覺總覺得有問題。
「錦瑟,你去通知岳峰,派人好好查查花月樓。順便將京城的青樓酒肆都排查一遍,有結果了讓他直接來向我回話,你去吧。」
「是,奴婢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