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河邊談話
嬉鬧的河灘再次恢復平靜。
眼前是一縷碧清的溪河,耳邊是秋風拂過田野的稻浪聲。
凌鋒重新拿起魚竿,看着水面發獃。
他一直覺得那天晚上什麼都沒發生,強行辯解,甚至搶奪手機,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他下意識地看向右手,剛才真的是無心之舉,只是沒想到蘇景萱這麼有料……
不遠處,蘇景萱義憤填膺,俏臉躁紅,朝河面打起了水漂。
光滑的礫石從她手中飛出,貼着水面盤旋,飛出很遠,又倏得沒入水中。
她的胸口依舊有些微痛,對方的下流招式,讓她覺得吃了大虧,只是無法確定那個混蛋是故意的,還是無心之舉。
但她羞於開口質問,尤其是經過剛才的靜默,更是難以啟齒。
忍氣吞聲?心有不甘。
她想再干一架,一腳廢了這孫子,但無論如何搗亂,對方穩如泰山……
河灘出現一幅幼稚,並且怪異的場景。
兩個年輕人,一個故作正經地垂釣,一個鍥而不捨地扔石子。
不知過了多久,凌鋒察覺異動,突然提竿,一尾巴掌大的江鯽躍出水面,在陽光下泛着鱗光。
蘇景萱看着掌心的礫石,心中懊惱,暗道:
這魚真傻,這也能咬鉤。
這是凌鋒今天下午的第一尾魚獲。他很是高興地晃了晃,隨即取下魚鉤,將鯽魚重新放歸河中。
蘇景萱終於找到借口,快步走向凌鋒,埋怨道:
「喂,你腦子進水了,把魚放了,拿什麼做魚羹?」
凌鋒並未答話,平靜地掛上魚餌,重新拋竿,魚漂飛出數米遠。
「咚!」
一塊石子落入河中,激起的水花濺到凌鋒臉上,他依舊沒有回應,只是淡定地擦拭兩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咚!」
蘇景萱拋出另一塊石子,濺起更大的水花,蠻橫地指責:
「喂,你這人好沒禮貌,我問你話呢。」
「這魚太蠢了,吃了影響智商。」
話音剛落,凌鋒劍眉微皺,抬頭看向蘇景萱,調侃道:
「你想再打一架?」
「是要怎樣。」蘇景萱美眸微瞪,一臉的不服輸。
凌鋒取出煙盒,淡淡一笑,分析道:
「你從小到大,生活條件過於優渥,所有人都在明面上奉承你、謙讓你。你無法分清,誰是真心讚美,誰是心懷叵測的捧殺,但最終是讓你變得爭強好勝,吃不得虧……」
「狡辯,你分明就是占我便宜,惡意揩油。」
「我哪裏占你便宜了?」凌鋒輕輕咬住煙嘴,一臉戲謔。
「你剛才故意摸我……你耍流氓。」蘇景萱欲言又止,杏眸噴火。
凌鋒嘴角上揚,站起身,調侃道:
「近身纏鬥,我已經很克制了,有些失手的行為,也是在所難免,如果你覺得吃虧,大可以摸回來。」
看着凌鋒無賴的模樣,蘇景萱雙拳緊握,嗔怒道:
「無恥,下流。」
凌鋒緩緩坐下,笑道:
「你最好小點聲,不要吵醒老爺子。我並非有意佔你便宜……這種插曲無足輕重。」.z.br>
「這種事,對你們男人當然無足輕重。你和海語徽的事情,我會如實轉告李沐清,讓她看清你的真面目。」
「蘇小姐隨意。」凌鋒一臉平靜,看着碧清的河水。
「你不怕沐清吃醋?」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我和語徽只是朋友關係。搶奪手機是我衝動了,我向你道歉。」
「你倒是輕巧,一句道歉就想大事化小。」
「言盡於此。我過的並不輕鬆,這種小事上不了我的日程表。」
凌鋒一臉孤傲,抓起一撮餌料,拋入河中,不再言語。
「有什麼了不起。」
蘇景萱撇了撇嘴,將手中的石塊,扔向河中。
凌鋒點燃香煙,笑道:
「你為什麼不能像個大家閨秀,安靜地坐在一旁,欣賞午後的秋光?」
「我感覺煩躁。」
「是因為我嗎?」
「你可以不自戀嗎?」
「因為趙明川?」
「你是豬嗎?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凌鋒微微一笑,他並不相信這種說辭,或許這個女人只是與趙明川演雙簧,唱了一出感情的苦肉計。
他接着問道:
「因為歐陽怡?」
「你怎麼像個女人一樣的,喜歡打聽別人的私隱?」
「你會原諒她嗎?」
「你平時聊天,都是往對方傷口撒鹽嗎?」
「你還記得我的母親嗎?」
蘇景萱長嘆一口氣,惋惜道:
「當然,你母親非常有氣質,讓人印象深刻。」
凌鋒吁出一口煙霧,感傷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至少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你是耶穌嗎?這件事和你有關嗎?」
「我掌握的信息比你多,她這次回來,是為了報復蘇家,做空蘇海股份不是臨時起意。」
蘇景萱低着頭,看向凌鋒,不悅地質問:
「你想讓我怎麼做?用親情感化她?她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十年時間,哪怕一個電話都沒有。」
「在我的印象中,歐陽怡不是這樣冷血的人,她或許有難以言說的苦衷。」凌鋒再次勸道。
蘇景萱盯着凌鋒,陽光勾勒他的側顏,臉部如同刀削一般,線條硬朗,俊逸不凡。
這個年輕人是她見過的最難以捉摸的人,俊逸的外表下,有着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城府心機,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她隱約察覺,凌鋒的背後另有所圖,試探道:
「你為什麼想做和事佬?對你有什麼好處?」
凌鋒手握香煙,扭頭看向蘇景萱,冷笑道:
「為什麼這麼看我?我就不能單純地做件好事嗎?」
「你捐建醫院,設立員工關懷基金,確實做了好事,但你十分狡猾,大女干似忠,大惡若善。」
蘇景萱眸光如水,一本正經的分析。
凌鋒輕聲一笑,調侃道:
「你進步很大,不要輕易相信他人。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善,也沒有絕對的惡。那你可以試着分析,你與歐陽怡和好,我能得到什麼?」
「你承認了另有所圖?剛才的勸和,你並非出於好心。」
凌鋒深吸一口香煙,嘲諷道:
「這個世界真真假假,善善惡惡,名之往利之來,總會有所企圖。你和歐陽怡和好,三方獲利。」
江風習習,撲面而來。
蘇景萱沉思片刻,試探道:
「你在江海根基淺薄。如果蘇家與陳晉高開戰,你必須選邊站隊,但如果兩邊和好,你既能獲利於蘇家的深厚人脈,又能得到陳晉高的財力支持。兩方都會成為你的盟友。」
她突然停頓片刻,轉身盯着凌鋒,冷笑道:
「你真的好狡詐,你早就看出來了,陳晉高做空蘇海股份,歐陽怡才是根源。」
凌鋒微微點頭,笑道:
「和你聊天,似乎也沒有那麼無聊。」
蘇景萱俯身盯着凌鋒,冷聲說道:
「你這人毫無原則,先是答應陳晉高結盟,然後假裝背棄他,贏得我的好感,再藉機說服我,撮合兩方和好……你真地好會算計。」
凌鋒並未辯解,蘇銘遠、歐陽怡都是他的有益助力,他不想兩方爭鬥。
十年的怨恨,不是隻言片語可以化解的,凌鋒不想操之過急,岔開話題,笑道:
「我們不是對手,可以心平氣和,好好地聊一聊。」
「我們也不是朋友,因為,你從未相信過我,不是嗎?」蘇景萱雙手交叉,頗為不滿。
「你和趙明川真的分手了?」
蘇景萱一臉詫異,反問道:
「你懷疑我是假分手,然後故意接近你?」
「我為什麼不能懷疑?有些人疏忽大意,只是虧掉錢財,可是我見過太多人因此而喪命。」
「你就那麼怕死嗎?」
「我只是不想死的太窩囊,牡丹花下死,多麼噁心的男人,才會有這麼沒出息的想法。」
「李沐清才是牡丹,我是帶刺的玫瑰。」蘇景萱一臉嘲諷。
凌鋒微微一愣,看着水面,若有所思,許久沒有說話。
蘇景萱瞥了他一眼,疑惑道:
「怎麼成啞巴啦?」
「等了他五年,後悔過嗎?」
「沒什麼可後悔的,即使不等他,我也沒時間談戀愛,蘇宇權天天找我麻煩,我是被他逼着長大的。」
凌鋒再次沉默下來,看着魚漂發獃,他想起了李沐清。
過了一會兒,蘇景萱調侃道:
「你為了娶到李沐清,也付出了許多,後悔過嗎?」
凌鋒手握魚竿,自嘲道:
「我曾經聽過這麼一個故事。
一隻兔子到河邊釣魚,第一天,一無所獲。第二天,它又去釣魚,同樣一無所獲。直到第三天,兔子剛到河邊。
一條大魚蹦出水面,大聲罵道:你個傻缺,要是再敢用胡蘿蔔當魚餌,我就扁死你。」
噗嗤一聲,蘇景萱被逗樂了,忍不住放聲大笑。
凌鋒面露苦澀,看着女人笑的挺歡,潑了一盆冷水,提醒道:
「我們把自己認為好的東西,給了對方,但未必能得償所願,活在自我的世界裏,一味地付出,略顯滑稽。」
蘇景萱止住笑聲,看向凌鋒,調侃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和趙明川已經分手,算是解脫了,至於你和李沐清,我只能預祝你們心想事成。」
「謝謝。」
凌鋒淡淡一笑,看到魚漂浮動,猛地提竿,卻是空歡喜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