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0拳
日頭已至西天，橘光漸起，大地上的萬事萬物都為之感染。
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齊刷刷注視着西方，他們不是在目送太陽就寢，而是在看一個人。
一個正在走近的人。
短短几秒鐘，眾人卻度之如年。
他們目視着那人的輪廓逐步放大到不再增長，直至一切清晰可見。
終於，他們看到了這位天漢一十三州綠林總瓢把子的真容。
天高地廣，金韜大步流星，轉眼已至近前。
人群中，付兗細細打量起他來，饒是前世所見甚多，也不由心生讚歎。
但見這金韜生得一副硬朗面容，劍眉圓眼，高鼻樑，絡腮鬍，瞧樣子，約是三十四五年紀。
其身高八尺，散發披肩，體壯而魁梧，卻又不顯臃腫。
眼下，他身穿一領藍底袍子，肩懸兩團雲氣，胸卧火眼狻猊，腰束一條烏青大帶，邊角綉魚紋，正中嵌着一枚鴿子蛋大小的白玉，足下則是一雙暗金色的牛皮靴子。
金韜駐足在高天王身前三丈，只是往那一站，竟引九天之風，驚八方雲動。
見此情形，付兗頓生豪氣，若是蒼天傾覆，欲墜壓天下，此人當為擎天之高柱，而他付兗願為之臂助。
恍惚間，付兗腦中竟閃過一些奇怪的畫面。
高樓大廈在漫天炮火中淪為廢墟，天空中，戰機遮天蔽日，大地上，則是一望無際的鋼鐵洪流。
多餘的他卻很難看清，好像有人率萬眾血肉之軀迎了上去……
呼！
付兗短粗地呼出一口氣，猛地轉醒，隨即傳來一陣涼意，他竟渾身上下被汗水浸透。
剛剛，他被金韜的氣勢感染，似乎湧現了前世丟失的一些記憶片段。
不過卻混亂無比，不明就裏。
然而付兗沒有察覺的是，身着月白色長裙荀凰已經注意到了他，其神情古怪，美眸中也是耐人尋味之意。
但付兗也沒空去顧及這麼多了，因為在他面前，兩位絕世高手即將爆發一場激烈的碰撞。
一位是五百年前天下無敵的高天王。
一位是當世一十三州綠林總瓢把子的金韜金狂人。
金韜一字一句道：“高天王。”
他的聲音的很輕，但不減洪亮，不失豪邁。
“能力壓一個時代，被公認天下無敵，果然不俗，可惜了。”
高天王如臨大敵，凝視金韜良久，筋骨齊鳴，將一身功力推至巔峰：“五百年恍如一夢，人世當真大變，竟不想出了你這等人物。”
“你有能力替換管通，從天牢逃出來，這是你的本事。何況，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你的所作所為無可厚非，但我終究要為我的兄弟討一個公道，十拳。”
金韜不容置疑道：“十拳之內，你若不死，便可離去。”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付兗也是如此，金韜無愧狂人之名，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五哥。”褚俊達輕呼一聲，出言提醒。
褚俊達雖然知道自己五哥的強大，但還是覺得他有些託大，那可是五百年前掀起天下亂的高天王。
倘若十拳之後，高天王安未有絲毫損傷，那五哥今日所作所為必然淪為笑談，為天下恥笑。
“無妨，我常對你們說的話，你是忘記了嗎？”
金韜從容而自信，說道：“時代在進步，今人註定強過古人，也許會出一兩個能勝過今人的古人，
但那是因為他們也勝了過同時代無數古人，而今人中，亦有許多這樣的人。”
狂妄！
這是所有人對金韜的直觀感受。
且不說這是否符合邏輯，你面對的可是五百年前天下無敵的高天王。
橫壓一個時代，天下無敵。
若不是秘坊高手襲殺，致使他兵敗玉璧。
今日域中是誰家天下還真不好說，或許這世上會出現第三位不死不滅的仙人帝王。
十三州綠林總瓢把子金韜又如何，試問天下，誰會覺得，金韜天下無敵，無人可及。
金韜是很強，但你只是一個純粹的武夫。
反觀高天王，武道絕世，仙道長生，兩道皆至五境，古往今來，又有幾人有此修為。
金稻對眾人懷疑的目光視若無睹，看向高天王說道：“你若是覺得接不住我十拳，我也可以少去幾拳。”
“不！”高天王猛地抬頭，沉聲道，“就十拳。”
眼前之人，比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恐怖，那種身體裏蘊藏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
但他是高天王，五百年前的天下第一，他亦有自己的驕傲。
然而世人不知的是，金韜並未輕視高天王。
他完善後的《百戰神拳》一共一十三拳，普天之下，能接一、二拳不死者，便已是當世絕頂。
十拳，這是怎樣一個概念，世人根本不懂。
金韜也不屑於去解釋，當即向前一步，揮臂出拳。
拳印衝擊八方，無敵之勢籠蓋四野。
勢如奔流，意境橫生。
大風起兮卷殘雲，斜陽欲落無歸處。
一拳，風雲盪！
高天王以掌相迎，正是《天一六神掌》，昔年他倚仗之橫壓天下的成名絕技。
掌如奔雷，六神皆生。
他擋下了這第一拳，囚服的袖口卻被攪成了碎片，反觀金韜卻毫髮未損。
兩相對比，他已落入下風。
金韜一步一拳，此時已揮出第二拳。
在眾人的感官之中，三山五嶽為之顫動，江河湖海開始逆流。
二拳，山河動！
因勢利導，山河盡為所動。
高天王不再留有餘力，雙掌齊出，六神已現其二，青龍伏水，白虎鎮山。
砰！
一聲炸響過後，高天王連退三步，青龍崩碎，白虎寂滅，他竟只有招架之功，毫無有還手之力。
三拳，日月轉！
高天王只得再退。
四拳，乾坤裂！
高天王繼續後退！
五拳，我無敵！
而退出這一步，高天已經耗去一身內力，手掌露出森然白骨，並大口咳血。
如此一幕，不僅是付兗大為震驚，其他人也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因為這實在是太過具有衝擊性。
五百年前天下無敵的之人，竟被今世的一個後輩武人打得口吐鮮血，體魄大損，而且僅僅用了五拳。
褚俊達則滿臉興奮，金韜越強才越好。
六拳，拳無我。
我已無敵，然此拳無我。
金韜這拳的真意非比尋常，除了像是前六拳的一個總結，還像是一種渾然忘我的境界。
一拳之下，高天王直接被打翻在地，狠狠砸了出去。
他因內力耗盡，不得已用法力相抗，卻根本無濟於事。
仙道在廝殺爭鬥上終究是不如武道的。
如果繼續下去，無須法力耗盡，他便會被金韜一拳拳打死。
事到如今，高天王已沒有其他選擇，只得拚命。
武道一途，乃是修鍊真氣，再將真氣轉化為內力，加以運用，形成劍氣、罡氣、拳印之類。
故而真氣，才是武道立身之根本，真氣損，則武道傷。
但現在，高天王已沒時間去轉化內力了，他燃燒真氣欲與金韜死戰。
隨着真氣的燃燒，巨大能量的加持，高天王拔地而起，真氣激蕩之下，猶如一尊天神。
猛地一掌拍落，真氣如龍，似雲海遮天。
其掌力所至，六神其出，飛騰盤旋，空間亦為之扭曲。
金韜見此，方才滿意地點點，旋即連出兩拳。
七拳，一元始！
八拳，四季青！
一元更始，四季常青。
他的拳法意境驟變，從一味殺伐轉變為勃勃生機，任由對手掌力如何兇悍，也擊不碎天地間無盡的生機。
在兩拳化解了高天王的攻勢后，他乘勢而起，一躍來到高天王的上方，同時，剛猛無比的一拳狠狠砸下。
九拳，萬物生！
高天王身上的囚服轟然然炸開，露出的皮肉也蹦出數道血痕，深可見骨。
不可抵擋的力量使他飛速從高空墜下，重重得砸入地面，砰的一聲，激起大片煙塵。
待煙塵散去，數尺深的凹坑裏，高天王已經艱難地站了起來，但他七竅流血，氣息微弱，已然是一副將死之相。
金韜輕飄飄地落在凹坑上方，一拳萬物生，其意卻不在生。
而是由生取死，將對手的生機握在手中，其生死已在自己一念之間。
金韜看了眼高天王，雖面無表情，但卻微微皺眉，
而在場的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或等待、或期待他最後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