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服不服？
豺狼人的語速突然加快，語氣也變得越發的誇張，看上去就彷彿是正在舞台上表演的演員。
“哦……我的天！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類！”
“人……人類？”
一直都坐在那發抖的蟲屎，突然出聲打斷了豺狼人的話頭，原本驚恐的眼神，在轉頭看向程成時，突然變得明亮了起來。
“哼……你覺得呢？”
程成忍不住對哥布林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而蟲屎注意到的卻是，這個人類的目光里，除了無畏無懼的平靜之外，便只剩那種看待破碎屍體和朽爛骸骨的憐憫神情。
想到這，蟲屎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整個哥布林都有種大事不好，大難臨頭的危機感。
而就在它下意識用眼角的餘光，偷看站在灌木叢背後的豺狼人時，蟲屎赫然發覺，原本還興緻勃勃的豺狼人，此刻也死死盯着它！
“別過來！嗚嗚……”
哥布林身子一軟，彷彿看到了自己被撕成一縷一縷的畫面，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蟲屎不好吃，哥布林的肉是臭的！我吃過……別吃我！求求你……”
豺狼人咧了咧嘴，如果是以前，它怎麼會放過聆聽獵物慘叫的機會，但現在……他只是有些嫌惡的挪回了目光。
當然……綠皮小崽子還是要死的。
但在這之前，豺狼人覺得，有必要讓眼前膽敢冒犯他的人類明白，得罪一個隨便一口就能咬碎他腦殼的豺狼人……到底是多麼愚蠢的決定！
然而，就在程成看着豺狼人撥開灌木，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爪子將他刺個透心涼的時候。
這頭屁話賊多，言語和行為上還頗為好面的豺狼人……
它似乎又有了別的……
很危險的想法。
“我明白了，”
豺狼人的話讓程成一臉的困惑。
它明白了什麼？
程成努力回憶，試圖從剛才自己的言行舉止中找出誤導豺狼人的原因。
但很顯然，程成不是豺狼人肚子裏的蛔蟲，也不了解異世界智慧生物的思維迴路，自然……他也不可能明白豺狼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是不是從未見識過死亡？你心裏是不是認為你和這隻哥布林今天肯定會死在這？”
程成眉頭緊皺，他不知道這頭豺狼人到底能進行多麼深入的思考。
而兩個不相關問題指向的結局也完全不同，如果豺狼人要說的重點是前一句……
程成看向一旁的哥布林。
那麼豺狼人很大可能會先宰了蟲屎，而且手段會異常的兇殘血腥，那樣，自己很有可能扛不住這樣的衝擊而精神崩潰。
可如果後半句才是重點……
更不可能！
程成幾乎只是想了零點幾秒，便立刻否定了這個猜測，順便還反思了一下自己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
眼前這隻叫邦倫的豺狼人，確實和哥布林不太一樣。
它更有尊嚴，也擁有讓人意外的傲慢和自認的高人一等。
但說一千，道一萬，豺狼人依舊是一隻野獸。
這不是程成作為人類而自帶的偏見，準確來說——這是森林的鐵律。
習性也好，文化也罷，在沒能駕馭這片森林的規則之前，所有的生物應該學會的，應當是臣服。
“所以你準備怎麼做？”
這應該是程成到目前為止，第一次，純粹的同這個世界的智慧生物進行交談。
沒有攻擊性的字眼，也不附加任何嘲諷的詞句，包括語氣。
對面的豺狼人彷彿終於看見魚鏢有了起伏的釣魚佬。
“你是不是覺得有個什麼東西，哪怕是只倒霉的哥布林陪……”
“打住，不想好好說我就不聽了。”
程成沒有絲毫興趣的打斷了豺狼人的即將脫口而出的整套說辭，閉上眼睛，似乎剛被提起的好奇，就因為一點點的延遲而變得索然無味。
豺狼人嘴角抽了抽，但沒發出一點聲音，好似在心底詛咒某人的油鹽不進。
“綠色的爛泥巴！”
突然，閉眼靜待事情發展的程成，耳邊響起豺狼人粗糙沙啞，辨識度極高的公鴨嗓音。
為什麼一隻豺狼的聲音會像一隻鴨子？
然而還沒等這個念頭成形，程成便再次聽到豺狼人開口。
“你想活命嗎？”
“活…活……想！我……”
有些神經衰弱的蟲屎，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已經瞪的足夠大的眼睛，這一刻又瞪出了前所未有的新尺寸。
“很好！”
豺狼人滿意的彎起了嘴角，朝蟲屎露出一個令其頭皮發麻的邪惡笑容。
“我赦……嗯…咳咳…月之神龐佳迪爾見證，我，豺狼人邦倫，決定放了你這一次，”
半文不土的一番話讓人感覺異常彆扭，但落在蟲屎耳中卻不啻於之音。
“放…放…放…放…放…放……”
哥布林的驢耳朵都豎了起來。
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轉折，讓它不比核桃大的腦仁開始發熱。
而豺狼人原本還寬宏大量，充滿仁慈光輝的面容僅僅保持了片刻，便隨着似乎永遠也說不完整的話語慢慢變得不耐煩起來。
“啪！”
一聲勢大力沉，肉與肉的充分接觸，讓哥布林在螺旋升天中迷失了自我。
“你……你打……”
還沒等蟲屎把話說完，豺狼人的喉嚨里便響起了犬科動物在發動攻擊前，特有的嗚鳴聲。
“打……打德好！”
捂着高高腫起，還帶有四條利爪抓痕的右臉，蟲屎一個哆嗦，忽然，臉也不疼了，腿也不軟了，咕嚕一下便從地上爬了起來，
“謝謝！謝謝大王！”
程成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幕，一時竟不知如何組織語言來評價豺狼人的做法。
看起來，這頭狼人的做法好像呼應上了它自己之前所提的問題，但好像……又沒呼應上。
看到程成眉頭緊皺，表情嚴肅卻又忍着不發一語的樣子，斜眼偷瞄的豺狼人心裏突然暢快了起來，
不……應該是非常的暢快。
“怎麼樣？人類？”
看着跌跌撞撞，但堅決不回頭的哥布林，迴轉過身子的豺狼人重新將目光投向一動不動，癱軟在地的程成身上。
而被那強壯魁梧的黑影所籠罩的瞬間，程成的心跳也終於比之前略略快了一拍。
沒有誰不怕死，程成也怕，只是死亡成為此刻結束這一切的最優解時，
程成希望，自己可以走的更輕鬆，更有尊嚴一點。
“唉……”
一聲長嘆響起，似是無奈，又好似解脫。
“電影果然沒有騙人，”
喃喃自語的程成，心裏倒沒有多少對死亡的恐懼，此刻反倒是有些悔恨。
“人生無常啊！看來確實有必要和好朋友做個誰不見了，就幫忙清理手機內存的約定。”
“終於感到恐懼了嗎？裝腔作勢的人類？”
不知何時，豺狼人來到了程成正對面。
只見其半跪在鬆軟的落葉上，弓着腰，還掛着血沫與肉絲的大嘴正對着程成的臉噴臭氣。
“你不用否認，我聽的見……”
豺狼人語氣森森，長有尖銳利爪的食指在程成胸膛的皮膚上按壓出微微的凹陷。
“你的心跳亂了，不過很可惜，你自始至終的傲慢讓邦倫大人很不滿，”
說到這，豺狼人語氣里滿是假惺惺的惋惜。
所以今晚，你必死無疑，不過強大的邦倫是寬容的，只要你開口求饒，我可以一根指頭了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