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庫帕村領民抵達巴諾城兩日前的清晨。

寄住在奎斯特商會會長宅邸的夏莉,大清早便聽見了院子裏傳來的動靜,察覺到異響的夏莉抱起熟睡中的莉雅,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來到走廊。

長廊上,夏莉的視野中闖入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赤發男子,赤發男子將路過的客房逐一打開后關上,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赤發男子回頭時,正好與夏莉對上視線,四目相對,男子俊美的臉龐,勾動了夏莉兒時的回憶。

「維哥哥?」夏莉情不自禁地喊道。

這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正是夏莉父親的學生——貝德維,亦是如今整個巴諾伊修地區的領主、巴諾城的城主。

「夏莉!」

貝德維流露出喜悅的表情,快步上前與夏莉擁抱在一起。

二人情同兄妹,自夏莉的婚禮一別,他們已經有快五年沒見面了,再次相見,千言萬語,盡在在一個深情的擁抱中。

擁抱結束,夏莉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起了貝德維身上的打扮。

只見其穿了一件有些年頭的破舊亞麻短衫與長褲,在遠處看會以為是一個窮空潦倒的平民,可一靠近,舉手投足間的那股王者氣質隨之顯現,不怒自威。

「維哥哥,你這是什麼打扮?」夏莉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剛從下城回來,探望了一些因戰爭失去孩子的孤寡老人。」貝德維笑了笑,靠近夏莉懷中端詳起了熟睡中的莉雅,「夏莉,這孩子跟你小的時候好像啊,她叫什麼名字?」

「莉雅。」

「莉雅。」貝德維念了一遍,「洛西這小子挺會取名的。」

「這是弗雷取的,說是帶有‘神佑,的寓意。」

「弗雷?」貝德維眼前一亮,「他人呢?自他出生以來,我都沒見過這小傢伙,快叫出來讓我認識一下。」

夏莉眼中劃過一抹失落,「我們走散了。」

「走散了?」貝德維露出不解的目光。

「維哥哥,我們到房裏說吧。」

貝德維點了點頭,跟着夏莉走進了房間,隨後夏莉向他傾述了這些天以來發生的事情,聽完后,貝德維起身給了夏莉一個擁抱,安慰道:

「一切都會過去的夏莉,弗雷和洛西一定能平安到達巴諾城。」

「維哥哥,能請你派騎士團到森林裏接應大家嗎?」夏莉忽然開口請求,雙眸中包含期待的目光。

貝德維眉頭微皺,「夏莉,不是我不想幫忙,半月前東面傳來巨大的異響,我把騎士團派出去調查了,他們至今尚未歸城。」

夏莉聯想到庫帕領魔獸潮來襲之際,正好也在半個月前,當即揣測起來:「騎士團會不會也遇上了魔獸潮?」

貝德維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極有可能,不過帶隊的人是里昂,我相信他的能力,他一定會把騎士團帶回來的。」

二人談話間,夏莉的房門忽然被打開,奎斯特商會扎布一行護衛闖了進來。….

「夏莉小姐,我們回來了!」安格烈呲開小白牙笑着說道。

扎布、奧托、安格烈三人看見夏莉房間裏的貝德維,不約而同露出了驚愕的表情,沉默了半響后,奧托一巴掌扇在安格烈的腦門上,訓斥道:

「蠢貨!沒人教過你進房要敲門嗎?!」

扎布打量了貝德維半響,覺得這張臉有些眼熟,細細一看,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向貝德維鞠躬行禮,「城主大人。」

「城主?」

安格烈與奧托同時一愣,率先反應過來的奧托也跟着向貝德維行禮,見安格烈愣在原地無動於衷,奧托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在奧托的眼神示意下,安格烈也手忙腳亂地學着他們那樣向貝德維行禮。

貝德維擺了擺手,「不必客氣,都起來吧。」

「城主大人,你為何忽然到訪?」安格烈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與夏莉是故交,昨夜梅斯爾德託人給我帶話了,說夏莉到了巴諾城,在他宅邸住下了,所以我順路來探望一下。」

「原來如此。」

夏莉將目光定格在了扎布臉上,「扎布,既然你已回城,雅伯尼大人找到了嗎?他現在如何?」

「找到了,可是……」扎布眸中劃過一縷感傷,垂下了頭。

夏莉露出不安的神情,追問起來,「可是什麼?」

「雅伯尼大人犧牲了。」奧托代為開口應道,「還有隨行的十五位騎士,他們的屍體已經運到了神殿,請夏莉小姐準備出席葬禮。」

夏莉的表情頓時僵住,半響后,淚水奪眶而出。

貝德維收起了詫異的表情,開口說道:「我亦會出席雅伯尼大人和諸位庫帕領騎士的葬禮,恭送他們的亡魂步入英靈殿。」

……

……

巴諾城,東門。

抵達東門的費曼,目睹一道巨大漆黑的閘門將城內外分割,透過閘門,庫帕領的貴族們正與洶洶來襲的魔獸浴血廝殺。

連他的母親珀爾賽,也在魔獸洪流中奮力拚殺。

費曼用狠惡的目光掃過一眾龜縮在城內無動於衷的士兵,憤怒地質問道:「混蛋,你們憑什麼關門!」

「是我下令落的閘。」克魯斯挑眉看向費曼,「小鬼,你有意見?」

費曼死盯着克魯斯,咬牙切齒道:「開門。」

「什麼?」克魯斯裝作沒聽見,傾了傾脖頸。

「我叫你開門!!」

費曼竭盡全力吼了出來,與此同時,他拔出了東門守衛伍長霍德腰間的短劍,寒光閃爍的劍刃直刺克魯斯的咽喉而去。

劍光映到克魯斯雙眸的瞬間,鋥的一聲,克魯斯腰間的長劍出鞘,眨眼間的功夫,克魯斯手中的長劍與費曼刺來的短劍交撞在一起,頃刻間劍刃交撞處迸發的火星四射,費曼只感到手臂猛地襲來一陣劇痛,隨之整個身子轟然倒飛出去。

費曼在空中強行翻身,落地後向后滑行了數尺才停下,費曼死死盯住克魯斯,利劍般凌厲的目光直刺克魯斯那張捎帶挑釁意味的笑臉。….

右腿一蹬,費曼的身形拖出幻影,魔力不斷凝聚到右手的短劍,隨着刺耳的劍鳴在劍刃上迸發,平平無奇的短劍忽然煥發出了奪目的紅光。

夾帶着赤紅光輝的利劍破空而去,氣勢洶洶刺向克魯斯的咽喉。

利劍逼近眼前之際,克魯斯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隨手把劍往上一挑,卸下力道的同時,也彈開了費曼的凌厲一刺。

克魯斯猛地抬腿,腳掌精準無誤擊中了費曼的腹部,剎那間,費曼的身子再度倒飛出去。

沉悶的一響過後,費曼狠狠摔在了地上,連着翻滾了十幾圈,才勉強停住了身形,青石地板上擦出了好幾道鮮紅的血跡。

費曼用衣袖抹了抹臉頰上擦傷上的血,十指在青石地板上摳出了鮮血,緩緩從地上爬起,目不轉睛地盯着克魯斯,毫不在乎身上的傷勢。

與此同時,周圍的衛兵有了反應,霍德帶領一眾衛兵,手持鋒利的長矛將費曼團團圍住。

「都散開,儘管讓這小鬼放馬過來!」克魯斯喊道。

得到克魯斯的指示后,圍住費曼的衛兵紛紛往後退去,與此同時,氣喘吁吁的貝利斯趕到,見費曼露出狠惡的目光與克魯斯對視,僅一眼就明白了狀況,立刻上前勸阻起費曼。

「費曼少爺,你在幹什麼,快把劍收起來!」

見費曼不為所動,貝利斯又連連向克魯斯鞠躬致歉:「十分抱歉大人,這孩子不懂事,還請你不要與他計較。」

「滾開,貝利斯!」怒不可遏的費曼一把推開了貝利斯,「我要殺了他!」

話音剛落,費曼又將魔力凝聚在劍刃上,朝克魯斯疾步衝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克魯斯臉上的笑意愈盛,「老子今天就好好收拾收拾你!」

此話一出,克魯斯也邁步衝上前去。

頃刻間,費曼與克魯斯的身影糾纏在一起,乒乒乓乓刺耳的劍刃交撞聲不斷迸發,火光四射,二人一時間難分敵手。

「啊!啊!啊!……」

隨着費曼發出的喝聲愈來越大,他手中的劍招愈發猛烈,每一次劍刃交撞,克魯斯都感到虎口傳來了一陣陣熾痛的撕裂感。

「哈哈哈……痛快!痛快!」

克魯斯大笑起來,動作也愈發利落迅猛。

原本處於上風的費曼,漸漸被克魯斯壓制,並且在費曼再度凌厲刺向克魯斯咽喉的一刻,被克魯斯抓住了破綻。

克魯斯稍稍側身錯開了費曼刺來的短劍,抬手一拳,無情地砸在費曼的臉頰上,轉眼間的功夫,費曼在半空中轉體了好幾圈,猛地倒飛出去。

咣!!

費曼狠狠摔在了地上,在全身的劇痛與短暫的麻痹感中,握在手中的短劍也隨之脫手。

「小鬼,你還太嫩了,光看你的視線,我就知道你要朝哪裏出劍。」克魯斯用劍尖指向費曼,嘲笑起來。….

費曼緊咬牙關,猛地一錘地板,拳頭都砸出了血。

「混蛋!!」

忍着渾身上下傳來的劇痛,費曼緩緩爬起,剛想撿起旁邊的短劍,快步跑來的貝利斯一腳把短劍踢到了一旁,蹲在他身邊勸說道:

「費曼少爺,到此為止吧,你不是他的對手。」

費曼輕哼一聲,一掌推在貝利斯的胸口,將他推倒在地。

克魯斯見狀,一個箭步衝到了費曼身前,冰冷的劍刃架在了費曼的脖頸上,「你也就能欺負下你的家臣,老子最瞧不起你這種仗着父母權勢目中無人的小鬼。」

貝利斯連忙起身笑臉相迎,抱住了克魯斯的手臂,「大人,別衝動,這孩子還小,不懂事,衝撞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貝利斯猛地給克魯斯三個鞠躬。

「來人,把這小鬼給我扔到地牢裏。」

克魯斯發話后,周圍的士兵立刻手持利矛靠了過來,想要把費曼架起來,卻一把被費曼推倒在地。

見費曼在掌間凝聚魔力還想垂死反抗,克魯斯當即破口大罵:「小鬼,給老子安分點!」

話音落下,克魯斯一拳砸在了費曼的太陽穴,拳肉相撞的悶響之下,費曼的身子筆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被推倒的士兵們重新爬起,將昏過去的費曼架起,拖往地牢的方向。

「大人!大人!不必如此!!」

驚慌失措的貝利斯抱住了克魯斯的大腿,跪在地上懇求他放過費曼。

「我不管他是那家領主的少爺,巴諾城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克魯斯罵了一聲,抖腿甩開了糾纏他的貝利斯,轉身離去。

無奈的貝利斯,看了一眼城外與魔獸廝殺在一起的貴族們,又看向了被士兵拖走的費曼,嘆了一口氣后,起身追向了拖走費曼的士兵。

東門外,數刻鐘前還處在寧靜的草原,此刻已滿地的鮮血與赤紅的夕陽餘輝混雜在一起,濃厚的血腥味與刺耳的魔獸嚎鳴撲面而來。

前線浴血奮戰的貴族並不像騎士那般,各自為戰的他們無法形成密集的防線抵禦眼前的魔獸洪流,頻頻有落單的塞布魯沖入後方的人群中攪動起陣陣血雨。

在無數魔獸嚎鳴交織的人間煉獄中,一朵赤焰構築的花兒在血雨中怒放。

花苞的中心,是珀爾賽的身影,她手持一柄魔力幻化的烈焰長槍在魔獸洪流中廝殺,周身環繞着烈焰,彷彿一朵在鮮血中怒放的牡丹。

空氣中混雜着毛髮與血肉燒焦的氣味,珀爾賽赤着雙足在鮮血鋪蓋的長毯上起舞,腳下漫開了一環環鮮血漣漪。

赤紅晚霞,滾滾烈焰,腥紅血雨,舞動長槍的女子。

珀爾賽揮舞烈焰長槍的身影,一幕幕接踵撞入弗雷的眼眸,這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染上了令人內心震撼不已的赤紅。

珀爾賽並非職業戰士,雖然年少時她也曾接受過戰鬥訓練,但那些技巧早已隨着時間流逝被統統遺忘,眼下她幾乎依賴着本能在作戰。….

除了比尋常騎士更勝一籌的魔力之外,在戰鬥方面,珀爾賽並不具備任何優勢,所以即便如塞布魯這種弱小的魔獸,都能輕易靠近她的身旁,用利爪與獠牙,撕咬開她白皙如雪的肌膚。

作為庫帕領領主的夫人,珀爾賽廝殺在魔獸洪流的最前線,被她鮮血淋漓的身影鼓舞,沒有任何一位貴族在此膽怯。

珀爾賽傷痕纍纍的後背上,點綴着無數晶瑩剔透的血珠,其中有她的血,亦有魔獸的血,她不斷揮舞着手中的烈焰長槍,每一次揮舞,槍刃上的烈焰隨之搖曳,在凄絕的戰場上,唯有那把烈焰長槍煥發著令人目瞪口呆的明亮,給那些退縮在貴族身後的領民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嗷嗚!!——」

凄厲的魔獸嚎鳴下,一道道黑影向珀爾賽撲襲而來。

裹挾烈焰的槍刃描繪出一道道絢爛的赤色弧光,在夕陽餘輝的映襯下顯得無比耀眼,鋒利的槍刃隨着珀爾賽的怒喝在空中起舞。

磅礴的血雨拍打在珀爾賽身上,將原本黑色的紗裙染成了暗紅,在一道道赤色槍影之下,一具具塞布魯的屍體接連倒在珀爾賽的裙下。

隨着天色漸暗,珀爾賽手中由烈焰構築的長槍,開始變得黯淡,槍刃上的火焰搖曳着,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夫人,你傷勢太重,快退下療傷吧,這裏交給我們。」

帶着女僕們殺到珀爾賽身旁的蒂娜,望向了珀爾賽那張逐漸蒼白的臉龐,顯然已經出現了魔力衰竭的徵兆。

「蒂娜,交給你們了。」

交待了一句之後,珀爾賽退回城門前的人群中,弗雷與邵莎立刻圍了過來,邵莎的掌中揮發出微弱的白光,為珀爾賽治癒身上的傷口。

弗雷投去關切的目光,「夫人,你還好嗎?」

珀爾賽喘着氣,汗水與鮮血早已混雜在一起,但她強撐出笑容,伸來滿是血跡的手揉起了弗雷的腦袋。

「好久沒有這麼暢快地戰鬥了。」

在邵莎掌間聖潔白光的照耀下,珀爾賽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着,在珀爾賽身上的傷口盡數褪去之際,邵莎的臉色和唇色變得無比慘白,額頭與臉頰佈滿了汗珠。

邵莎忽然感到渾身發軟,向後倒了過去,眼疾手快的珀爾賽立即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肢,弗雷也靠到她身邊詢問起來:

「邵莎姐姐,沒事吧?」

邵莎搖了搖頭,「只是魔力用光了而已。」

珀爾賽瞥了一眼身後被邵莎治癒的領民,正因為有她的存在,十幾位被魔獸襲擊過的領民僥倖活了下來。

「邵莎,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珀爾賽從懷中取出了一片乾淨的手帕,為邵莎擦拭臉上的汗珠。

「夫人,你說眾神在看着嗎?」邵莎的目光,望向了天上升起的藍月,「眾神為何不來拯救我們?」

珀爾賽愣了愣,安慰道:「孩子,這是眾神給予我們的考驗。」

「眾神為何要考驗我們?」

珀爾賽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邵莎的問題。

與此同時,察覺到人類漸漸精疲力盡,塞布魯後方傳來了一陣悠長的嚎鳴,嚎鳴之下,塞布魯族群發起更猛烈的攻勢,朝他們所在的方向洶湧襲來。

僅僅幾個眨眼間,在前方用血肉築起防線的貴族就淹沒在塞布魯的洪流中,在陣陣凄慘的叫聲下,被周身襲來的塞布魯撕咬得血肉模糊。

望着這副慘狀,眾人紛紛陷入了沉默,面如死灰的他們已經意識到了,他們很快就會步入這些貴族的後塵,化作魔獸的食糧。

邵莎眸中劃過感傷,視線從半空中的藍月上移開,落到了弗雷的臉上,「弗雷,我們被眾神拋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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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的投資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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