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樹枝與劍

山河局，納山河於一方棋盤之間。

東方二僅僅是坐山頂棋手的位置上，就已經能感覺到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豪邁。

什麼樣的棋力才配得上此局？怕是只有一局爛柯的和合二仙了。

東方二感嘆着，他開始懷疑這是真實還是夢境，因為總感覺自己的實力和格局甚至想像力，都根本不配做這種夢。

只見那男子右手一揮，山谷中一塊巨石高高飛起，兩指緩緩落下，輕飄飄如同放下一子，而巨石也應勢而落，落在了棋盤的一點，氣質拿捏到位。

東方二也學着仙人的模樣，手一揮，想招來遠處一個石塊，沒想到這一揮之下，雖是可以影響到石頭，確實差點手腕摔斷。那巨石紋絲未動。

“怎麼回事？”東方二疑惑到。

“忘了和你說，這夢裏確實可以做到讓你的精神力隔空御物，可是石頭就是石頭，石頭的重量當然也是石頭的重量。”男子解釋道，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過這裏是你的夢境，你的御物的能力要比你實際的精神力強百倍。所以努努力，還是搬得動的。”男子補充道。

他嘴角好像起了一個弧度，似乎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忍不住想笑。

東方二感到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難怪說自己只是尚可。

這次他運足力氣，上了兩個手，用起吃奶的力氣，搬起了山谷里最小的一塊石塊。然後挪動一點，放下休息，挪動一點，放下休息。如此往複，花費了一個時辰，艱難的將石塊“滾”到了落子的位置。

男子並沒在意，畢竟即使是成年人的精神力，沒有經過特殊的鍛煉也很難適應這種下法。

最後，東方二還沒落几子便已經天亮。男子一揮手將他趕出夢境，東方二睡醒之後，直覺的頭疼欲裂，彷彿一晚上在用頭撞了那“棋子”一般。

這夢，一做就是二十年，直到最近一年，才變得時不時會做夢。

前三年，東方二更是夜夜頭疼，日日脫力。直到三年後才，這孩子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不間斷地搬運一枚棋子，每落一子還要歇上許久。與那仙人兩指摘花的瀟洒判若雲泥。

前十五年，東方二每晚下不完一盤棋，經常連續封盤十幾天甚至幾十天。至於贏棋更是想都別想。

東方也是不服輸的性格，每天夜裏下棋，白天復盤。

東方二也發現了這個人和老棋簍可不一樣，他不僅愛下棋，而且棋藝是出神入化。東方二也是學習能力非凡，在加上夜夜與這棋仙一般的人物對局，縱然被殺的丟盔卸甲，那眼界，格局自是一日千里，不是凡人所能比擬。

漸漸的，東方發現自己產生了一些變化，自己的腦力越來越強大。精神頭變足，對周圍事物的風吹草動也很敏感，天天的對弈讓東方經常不自主的就會謀划計算。

五歲時就初步衍生出了計算招式的能力，正是因為日日對弈，東方可以敏銳的捕捉到劍招，並且通過自己強大的運籌能力推算出接下來的各種變招，再一瞬間找到應對之法。

可是......“算得准不是無敵的。想得出，還要刺得中才行。”

老棋簍從遠處走來，搖搖晃晃地，趿拉着草鞋，提溜着酒壺，拿着樹枝，剔着牙。

老棋簍走到暈倒的東方二身邊，蹲下查看了一下，沒發現什麼傷，摸了摸脈搏：“真夠菜的。殺了人，自己卻嚇暈了。”見東方二沒事，就轉而查看起刺客的屍體。

“本來以為你會受些傷，習武之人受點傷也未必是壞事，你畢竟要自己去修行了，總要實戰，你也不能怪我心狠嘛。”說著想看看東方有沒有遺留什麼戰利品。

伸手摸了摸刺客周身：一枚古怪的銅錢，一瓶藥劑，一把匕首和一些碎銀兩。

看着古怪的銅錢，老棋簍想到了什麼，竟然樂了起來。

“錢莊的銅錢，最少也是三品明神境，這小子估計什麼都不知道呢。”老棋簍自言自語地問道。

“還不錯，一劍制敵。不枉這十五年來每日的揮劍，這算計的能力確實是個天賦。臨危不亂，相信自己的算計，審時度勢又敢孤注一擲，心性也是不錯。”

“這小子總說我不按尋常套路教他，耽誤了他入品。到頭來還不是要靠老子的教的成果，還好老子發現的早哦。”老棋簍不屑道。

剛剛，老棋簍在遠處目睹了全程，此時眯着眼睛，像是個老師在批改評價學生的試卷。

“你小子這點技術，還想瞞過我，五歲你來求學，我過兩招就看出來了。”老棋簍笑道：“不過這腦子好使很多時候可沒你想像的那麼管用。”

“如果按尋常方法教，就算入了品，出劍不夠快不夠准，今日他也必死。你說是吧？”

似是在對着空氣發問。目光所及，遠處一棵兩人環抱的古樹炸裂，樹后飛出一人影。

“你是哪位舊友的家臣？在這鬼鬼祟祟偷聽人說話可不禮貌。”似乎並沒有將來人放在心上，老棋簍好似嘮家常一樣打着招呼。

見來人沒有回答的意思，也不多言。反正今晚該做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收了這個尾才能保證一路上少些打擾。

剛想動手，卻聽那人影行了個禮道：“劍侍風采不輸當年，某沒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近來江湖傳言四起，恰逢其會得知前輩出山，想規勸前輩莫再入這江湖。”

“就是這麼規勸？”老棋簍掏了掏耳朵。

“這位銅錢所做非某的本意，想必前輩已經猜到，不然我現在恐怕早已不能好好站在這裏與您說話。”

“是不是本意我懶得猜，也不在乎，反正都是很蠢的行為。”老棋簍滿不在乎的摳了摳牙。

“回去告訴......嗯......不管是誰，我這次出來就是送我家小二子上學，你們找我呢，我不怕，但是我也沒有要參合你們的意思。”

“劍侍前輩的話，某會帶到，有您這句保證，想必大人也不想與您有什麼衝突。”那黑影在老棋簍的注視下完全不敢有任何越矩的動作。全身肌肉緊繃。

卻聽老棋簍說“但是呢，年輕人既然你們找到我頭上，總要交點學費，不然讓那些老朋友笑話老子沒脾氣了。”

黑影心道不好，抬手飛出一劍，急若流星，直奔老棋簍面門。

一劍飛出，劍都不要了，轉身就跑，一轉眼身行變化，各種躲閃。

老棋簍不慌不忙，抬手丟出一物。

接着金石之聲迸起，黑影右臂被齊肩斬斷。黑影撈起斷臂，不敢做半刻停留。

“媽的，年紀輕輕就六品御劍境界，確實不錯，可惜了啊。”老棋簍嘆了一聲。

接着他嘿嘿一笑：“可惜這小子今天不能陪我下棋了，按理說棋手不能出席，這局當然是我贏了。”

說著，左手提着酒壺，右手扛起東方二，一步三晃地往回走去，還不忘折一節樹枝，剔了剔牙。

傳說武道八品，如今天下三兩人耳。

超凡脫俗，劍意凝結，摘葉飛花，皆為神兵，稱——飛花境。

清風拂過，吹散了血氣，留下半截斷了的劍尖扎在地上，邊上丟着一枝剔過牙的樹枝，滴血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