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隨着向著高處越攀越高,產屋敷空月不可避免的感覺到了些許疲憊,他感覺到身後越來越重,將他整個重心點往後拖拽着,他聽見了清脆的撕帛聲,隨着他越往高處攀登,重心點便越被向後拖拽着。
產屋敷空月這意味着他背後的蟲繭正在膨大——不,不是膨大,而是正在破繭。
他不得不停下來歇息一下,日輪刀深深的插入崖壁內,卡在裏面,產屋敷空月抓着日輪刀才得以喘息,他喘了喘,才繼續向上攀爬,不知不覺間,他的手掌已經被割得血肉模糊,疼得麻木,染得刀柄也一片血紅。
終於爬到了有光的地方,產屋敷空月的手伸出光影交界之處,抓住上面一塊突出的岩塊,手臂用力將他整個人帶上去,另一隻手果斷將日輪刀再次***去,穩定有些搖晃的身軀。
他聽到了蝶翼扇動的聲音。
巨大的翅翼就如同是從產屋敷空月脊背上生出一樣自然地扇動着,產屋敷空月感覺到一雙手臂從后往前抱住了他,然後隨着翅翼吹起的風將他帶了起來。
「蝴蝶的報恩?」產屋敷空月淡然處之的調侃道。
「可以這麼說。」少女輕笑。
少女的聲音讓產屋敷空月猛地一激靈,耳根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燙髮紅,渾身一酥,差點沒拿穩刀,他第一次發覺自己竟然還是個聲控。
——
天地倒置,壹抬頭看見頭頂幽深漆黑的海面,波濤洶湧的大海掀起狂狼,似乎下一秒就會傾倒而下淹沒這片破碎而扭曲的城市。
在這座破敗不堪的城市的邊際線,殺手看見了一輪虹光,他靜靜站了一會兒,再一次被切斷的聯繫讓他很是狂躁不安,他邁出第一步的瞬間,他看見了許多殘破的身軀直直的看向他,它們的眼神空洞而死寂,充滿了怨恨和詛咒。
那是他的同族,與他相互殘殺的同族。
只是往前了一步,壹就意識到如果往前走下去,他便會走入一如他同族的末路。
但是……
壹看着城市邊際線的虹光,下意識又向著它走了一步。
明明根本對這些事物沒有任何的感情,但壹卻感覺到一陣反嘔,似乎有什麼從哽在他的咽喉,幾乎要吐出來,原本緩和下來的排異反應又開始作祟。
他停下腳步,看着自己節骨分明的手,垂下眼瞼。
她很喜歡這雙手,也很喜歡他人類的模樣,他一點也不想要再變回最初那副與同類相殘的野獸模樣。
那副姿態的他完全沒有人類的感情和記憶,只是個……
沒有那部分記憶的壹其實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只是單純的不想要變回去,獸與人的記憶是完全不相通的,失去掌控、成為一頭不懂克制的狂犬這一點讓壹格外的厭惡。
——但是她在那。
壹抬起頭,看向那裏,他即便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處於這個情況,也明白他要做的就是回到那個人身邊。
這是他的願望,也是他唯一下定決心一定要做的事。
如果他失去了她喜愛的外表,她還會喜歡他嗎?還會對他笑嗎?
壹邁出了腳步。
他的腳步聲愈發沉重,殺手的影子不斷開始膨脹,伴隨這一現象的是一片片落在地上的藍色花瓣。
衣物在受力到極限的那一刻,發出了一聲不堪承受的聲響后便淪落為了殘破的布料,漆黑的羽毛覆蓋著怪物的身軀,一隻又一隻翅膀伴隨着皮肉的撕裂生長而出,有的向前包攏有的耷拉垂下,黑色的羽耳向前遮蓋住怪物楓紅色的豎瞳,幾乎將怪物大半張臉都給遮掩住。
紅色晶角開始緩緩長出,如同蛇一般開始捲曲蜿蜒,人類的外形開始一步步從怪物身上剝落,大朵大朵的霧霾藍花朵無法控制地從怪物似乎是嘴的位置溢出,它想要將其吞咽回去卻是徒勞,很快它便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強忍嘔吐的原因。
原本應該是手臂的位置也隨着骨骼扭麴生長和羽毛的生長覆蓋,完全發育成了一雙巨大的羽翼,足以輕易撕裂鋼鐵的勾爪也從翅膀的橈側腕骨處生出。
一隻只紅色的豎瞳在羽翼尺骨與肱骨的位置密密麻麻地睜開,如同龍尾般覆鱗長尾也自怪物頸椎生出,眨眼間便長到足以將人虛虛纏繞致死的長度和強韌。
它要去往何方?它在尋找什麼?它為什麼要繼續前行?
怪物抬起蒼白的下顎,被羽耳覆蓋了大半張臉的面部仍舊可以隱約窺見它那幾乎可以將人活吞下去的長長裂線,血淋淋的,尖銳的牙齒已然開始生長。
黑鋼之傘似乎也隨着使用者的巨變而開始發生驟變,它漸漸脫離了「傘」的模樣,化作一輪形同荊棘又似黑色日蝕般的光環懸浮在怪物頭頂,以最適合被主人使用的形態繼續跟隨着。
茫然的怪物來到了城市的邊際,在這個荒蕪得沒有什麼生命可以奪走的破敗城市邊緣,居然是如此潔凈無瑕,就好像城市上空的令人充滿恐懼感的深海與此處是毫不接壤的地方。
一頭霜白長發如同海藻般披散在身後的少女轉過身,看着漆黑的怪物,她臉上沒有任何的厭惡和驚異,只是愣了一下便向它展露出了暖心的笑顏。
怪物如同被定格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安靜得彷彿連呼吸聲都不存在,無數只紅色的眼睛卻緊緊凝實着這個不知名的少女。
難以言喻的情感自它冰冷粘稠的似乎可以稱之為「心臟」的地方生出,慢慢的盈溢出來,將它沒有溫度的軀殼填滿充實。
醜惡的城市與燦爛的雲海涇渭分明,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從最開始就不可能接壤,可這樣的畫面卻的確發生了,他們各置一邊,像是有無形的壁壘阻隔着他們。
口中幾乎要溢出的花瓣被怪物吞下,就像是要腐蝕燒灼它血肉的花瓣與它的血肉簡直就像是彼此的剋星一樣相互排斥者。
少女拎起裙擺,向著它小跑過來。
怪物身上的羽翼下意識地盡數張開,在女孩撲進它懷裏后又迅速收攏起來,怪物低低壓下脊背,任由少女柔軟的指腹撫摸上它的面龐。
仔細端詳了一陣,女孩踮起腳尖,用側臉與它冰冷的面龐相貼,讓怪物鋼鐵般堅硬且邊緣鋒利的羽毛都軟了下來,化作了鵝絨都自愧不如的柔軟事物。
「壹!」
怪物咽喉處發出低沉的聲響,像是在回應一般,充滿了喜悅。
它找到了,它的主人,它最重要的珍寶。
她給它起了名字,一個被她喜愛的名字,象徵著它為她所有物的名字。
世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這一刻世界上沒有比它更幸福的愚忠之獸。
「壹……」模仿着少女的發音,學習能力強大到變態的怪物發出了那個字的音,在短短的幾秒里,它的發音就標準的不能再標準,「壹。」
「我。」少女被怪物用翅膀托起,她單手抱着怪物的脖子,她的手能夠清晰感覺到怪物的脖子後面也生着一隻碩大的眼,讓她不敢用力,只是輕輕的把手心搭上去,感受着那隻閉合的眼睛的輕顫。
白髮藍眸歲少女說著指了指自己,又重複道,「我。」
怪物偏偏頭。
「林時鹿——」少女露出很嚴肅的表情,「這個名字你還記得嗎?」
「林時鹿。」怪物記得這個名字,他忘記他的名字,但少女只是發出這三個字的讀音,他便清楚這是她的名字,他絕不可能忘記的名字。
「很好。我們現在要離開這裏。」少女理所當然地向它發號施令,「所以我們要摧毀這座城市!時間緊迫,刻不容緩,壹!開始行動吧!」
「林時鹿。」
「不要把我的名字當成你的新叫聲啊!感覺就跟寶X夢一樣啊!」少女羞惱,「這和皮X丘的叫聲是「」有什麼區別!你可以說話的對吧?」
「……」怪物沉默,它沒有任何記憶,它沒有學過任何人類語言,因此現在聽不懂主人的話很正常,但它學習能力強,不會給主人帶來麻煩,「林時鹿。」
少女:「……」
「真是的,算了,反正離開后就會恢復原樣。」少女無奈地笑出了聲。
怪物靜靜看着她的笑靨。
足夠了,這樣就足夠了。
即便是這副模樣,能被容許陪伴在她身邊似乎,它也就知足了。
真奇怪……它為什麼會這麼想?
再一次強咽下口中苦澀至極的花瓣,怪物眼裏閃過一瞬間的茫然,但懷中的溫度讓它放下了所有的思考和顧慮,只是服從這個人的命令就讓它感到了滿足。
——
一聲清脆的破碎聲喚回在場所有人的心神,那細微的碎裂聲就好像是直直傳入他們腦海里的凄厲尖叫。
彷彿剛剛經歷的事都是一場夢,他們只是站在這裏被一陣白光刺到了雙目,等光輝淡去,視覺漸漸恢復,壹和產屋敷空月看見的便是搖晃着倒下的白髮女孩。
女孩痛苦地蜷縮起來,骨骼因為快速成長而發出清晰可聞的聲響。
產屋敷空月當機立斷脫下自己的外衣給人蓋上去,抱起人就往上面跑,壹看了一眼化作粉末消散得乾乾淨淨的晶體,沒有任何遲疑地跟了上去。
片刻后,恢復了27歲模樣的霜發偵探穿着寬鬆舒適的睡裙,坐在床上捧着蜂蜜水,對着面前兩位緊張至極的男人展顏一笑,「我現在看起來怎麼樣?是不是你們想像中的樣子?」
明明知道對方是在轉移話題,但是看見偵探小姐的笑容,產屋敷空月聽見了自己加劇的心跳聲。
偵探小姐耐心等待回答。
「是足以讓友情瞬間變質的程度。」家主大人說著還露出羞愧難當的神色,他側過頭,試圖掩蓋自己羞紅的臉,「總之請先別看我,也暫時不要和我說話,我對你的聲音有點……」
林時鹿:?
林時鹿看向壹,然後就看見殺手似乎是很認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後視線落在她被蜂蜜水浸潤的嘴唇上,緩緩給出了回答,「我現在想親您。」
林時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