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反擊

怪物們堵住的那個車庫，正是一連長藏身之處。

此時他不再認為這是恐怖襲擊，因為恐怖份子也是人，不可能發出那種非人的吼聲。而且，也沒見過只拿棍子的恐怖份子。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他心裏已有個古怪的想法，只是自己也不願意相信而已。

外面砸車聲越來越密，他移到駕駛室，腳下踢到一罐啤酒，揀起來邊喝邊透過潛望鏡向外看。車庫內鬼影幢幢，擠滿那些大猩猩似的東西，連頭頂都有腳步聲。

車內悶熱不堪，密集、猛烈、不間斷的敲打聲讓他煩躁！鬆了松衣領，他輕輕推開駕駛員觀察窗想透透氣。

漆黑中，一根棍子伸了進來，剛好懟在他的臉上。還好棍子只是伸進來而不是用力捅進來，他才沒被重創，但也是鼻血長流，劇烈的酸脹感直衝腦門，當即一扳手掄了過去。

車內伸手不見五指，他憑感覺一通亂砸，那支棍子也是一頓亂掃。因為棍子長，扳手短，他不但沒能打到對方，反而又受到不少傷害，只好退回車廂。

這時，他聽到密集、連續的槍聲！

身為軍官，他熟悉各種槍聲，也熟悉軍營的構造。聽了一會便知道：這是一挺通用機槍，射擊位位置大概在樓頂，但射擊方式不像專職的機槍手。

子彈將街上方的廣告牌打得乒乓亂響，打得路中間的汽車鋼花亂崩，一輛車竟然起火燃燒起來。車庫門口一片殺豬般的慘叫，那支在駕駛室橫掃的棍子也縮了回去，一連長便重新回到那裏往外看。

槍聲不一會就停了，他大吼起來，“救人啊！這裏有人！我在這！我是陳傳祥！＂同時用扳手猛砸駕駛室頂部的鋼板，發出很大的噹噹聲，卻把一些剛跑出去的怪物又吸引回來，他忙把窗關上。

機槍只停了一會又再度打響，門口怪物哀嚎着倒下一片，開始向槍響處跑去，車庫內的怪物也紛紛往外鑽。一連長擔心怪物衝過去干擾機槍手射擊，便又推開前窗大喊大叫，用扳手砸裝甲，想把怪物吸引回來。這時，他聽到手榴彈的爆炸聲！

往下投彈的是戰士陳暉，他弄了一箱手榴彈分給眾人，見市長和李冬冬上了天台，心想在庫房裏投彈始終不太安全，便端着剩下的小半箱手榴彈跟了上來。

市長正往回跑，見他上來，便帶他上了胸牆，指下面的怪群道：“這個位置不錯，不過車裏有人，你小心點！＂說完就跑開了。

陳暉見市長兩手空空，以為他回去拿槍，便抓起一枚手雷，拉掉了保險。

他當兵一年多，實彈射擊不過二十發，還不如剛才在倉庫一輪掃射多。手榴彈都是用仿真彈訓練，真彈只投過一枚。現在半箱手榴彈擺在他面前任其支配，心裏不禁有點小興奮。

一開始他小心翼翼的，先看好位置，仔細瞄準，投一枚、縮回頭、等爆炸、看效果，再投下一枚。但很快就不管這麼多了，稍微看一下就扔，手雷一枚接一枚從天而降，炸得怪物暈頭轉向，卻搞不清攻擊來自何方。

雖然他盡量扔得離車遠一點，但市長的車是黑色的，除了槍火映照能看到點反光外，基本漆黑一團，在十樓很難看清，所以還是有些手榴彈扔在了車旁，把留守車內的秘書嚇得魂不附體。

倒不是市長不關心部下的死活，而是因為這車是防爆的。當然，這也是上上上任市長的“遺產＂。

秘書的任務是：持續聯絡市長的兒女，如果有異常天象就立即報告。

在執行市長任務的過程中，他很自然地想到：要不要通知自己的家人？但又覺得市長的話有點難以置信。想來想去，他最終給妻子打了個電話，但只是含糊地交待了幾句，要她最好獃在家裏別出去，然後在妻子的質疑中支支吾吾地掛了電話。

此時此刻，他除了驚恐，更多的是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講清楚一些，後悔為什麼沒讓妻子去學校接女兒回家！

他趴在車後座的地板上，在槍聲和劇烈的爆炸聲中擅抖着、哭喊着，打自己的耳光，扯自己的頭髮。因為他知道，他的家人，特別是他唯一的、視若生命的寶貝女兒，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作為秘書，他習慣聽上級指示、揣摩上級意圖，很少自己做決策。今天他終於作了一個決策，執行力度卻不夠；此刻作出的判斷倒是非常準確：他再也沒能見到妻女，連屍體都沒找到。

同一時刻，市長正在彈藥庫發表演講：

“同志們，我今天中午做了一個夢，夢裏預見了現在發生的一切。＂他簡短地描繪了一下夢中的場景，回答了幾個問題，然後道：

“我知道大家還有很多疑問，但我沒時間解釋了，人類正遭受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屠殺，每分每秒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

他盯着韓彪道：“我今天突然來這裏，不是參觀、不是搞關係，而是為了救你們。我一直在提醒、警告你們，但你們都持懷疑、觀望的態度，導致現在這種被動的局面！＂

韓彪低下頭，生怕市長質問他：“你們全營五百名官兵都去哪了！？＂

幸好，在責備了眾人一番后，市長話鋒一轉：

“當然，事態並非不可挽回，只要大家積極行動起來！現在，我，作為山城的市長，作為一個引導者，希望部隊全體倖存官兵，以及所有倖存的公務員和市民，在這非常的時期，聽我的指揮，採取果然措施，拯救我們的城市！保衛我們的人民！＂

軍士長：“您下命令吧！＂

韓彪：“我們聽你的！＂

戰士們也表示：“我們聽你的！＂“下命令吧！＂

十分鐘后，一支全副武裝的軍民聯合小隊來到軍營大樓門口。

平民中，有市長、市長夫人，兩名保鏢，一名秘書，共五人；軍人中，有排長、軍士長各一名，裝備倉庫衛兵兩人，倖存戰士五人，共九人。合共十四人。

軍士長任建志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衣，手持防暴盾，率先走到“大＂門邊，舉起手槍朝着圍攻車輛的怪物連射三發，旋即大步後退。

圍攻車輛的怪物立即向大門湧來，迎拉它們的，整個樓梯的火力！

怪物們早被手雷炸成殘血，此時只一輪掃射就死了一地。眾人分兩隊衝出門外，立即朝大街兩邊衝來的怪物射擊，剩下幾人跑向傷痕纍纍的市長座車。

市長親自打開車門，拖出他的二秘陳方玉。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讓你受驚了，現在安全了！＂

眾人以為陳方玉是被嚇壞了才全身癱軟、哭個不停，紛紛出言安慰。

市長從空間取出一支衝鋒槍交給他：“拿着！殺光這些怪物！＂

門口的槍聲早就吸引了街上怪物的注意，他們剛出門，整條街的怪物都沖了過來。負責掩護的兩隊人向馬路兩端開火，整條街都被槍聲和火光充斥。

軍士長和李冬冬手持衝鋒槍，背靠背蹲在車頂。因為市長要求每個人平等升級，已經6級的他們要把機會讓給那些還沒升級的人，所以只是戒備、適時補槍。兩人剛加了三點力量、三點體質，處於極度亢奮狀態，但又不得不壓抑着戰鬥的渴望。

市長也沒有開槍，摟着陳方玉的肩在他耳邊大聲道：“等下收到升級提示，加一點體質！＂

陳方玉扭曲着臉，對着衝過來的怪物狠狠扣下扳機！打完子彈，市長立馬又遞過一支滿彈的新槍，很快他就升級了。加了一點體質后，忽然覺得全身無比舒爽，心情莫名的愉悅，之前的痛苦、悲傷消失大半。

“謝謝市長，我感覺，好多了。＂他擦着眼淚道。

市長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遞給他幾個新彈匣：“繼續。＂又對軍士長道：“小任，來，教一下陳秘書怎麼用槍，你是專家哈哈。＂

槍聲剛停，大街兩邊的居民樓上，就有好多人在窗口呼救。

“救人啊！＂“解放軍快救救我們！＂“快來人啊！它們快把門砸爛了！＂

市長大喊道：“同志們！我是秦暮鉦！山城市長秦暮鉦！大家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來！＂隨即下令：“裝好子彈！＂

一片咔嚓聲和嘩啦聲過後：“好了！＂“好了！＂“完畢！＂

“跟我來！＂市長率先沖向最近的一棟居民樓。

軍士長猛跑上前，用胳膊攔住他：“市長，我先上！＂韓彪也挺身而出。

在兩名軍官帶領下，一群人端着刺刀殺氣騰騰地衝進大樓。

看到這情景，倖存者們士氣大振，有人在窗前喊口號、互相激勵，有人猛敲各種物件以壯聲勢，膽大的人甚至打開自家木門，隔着防盜門，用菜刀、晾衣竿等物品和怪物打了起來。

“注意隊形！前面稍慢一點。＂市長在隊伍中間指揮：“後面的同志注意一下有沒有怪物跟過來！＂

剛衝到樓梯口，便被走廊里正在砸門的怪物發現，紛紛吼叫着撲了過來。走廊里漆黑一團，好在所有人最低也是2級，加了至少一點體質，視力得到加強。在頭幾槍打響后，藉著槍口火光，大家都看清了走廊內的情況，便一齊扣下扳機！

噴射的火光把走廊照得通亮，在幾乎封閉的狹窄走廊里，槍聲來回激蕩，驚天動地，非常嚇人！

沖在前面的怪物紛紛倒下，露出後面一隻特別高大的怪物。這隻怪在奔跑中見前面被清空，便突然高高躍起，瞬間跨過五六米的距離飛到眾人面前，韓彪立即抬高槍口，連發連中，不料子彈突然打光。眼見怪物從天而降，立即挺起刺刀迎了上去！

幸好在一旁戒備的李冬冬及時補槍，怪物在空中死去，但屍體仍帶着慣性呼地撞過來，把韓彪和另一名戰士撞了個四腳朝天，連帶把他們身後的兩名戰士也撞趴下了。

拿機槍的軍士長立即開火，打倒接踵而來的幾隻怪物，市長也開了槍，填補這邊的火力真空，同時喊道：“這是只高級怪！小心還有其它的！＂

幾名被撞倒的官兵迅速爬起來，並無大礙，立即換上裝滿子彈的新槍繼續射擊。

不到一分鐘，走廊里的怪物全部擊斃。地上死屍堆積，牆上血如潑墨、彈洞累累。連帶樓上聞聲而來的怪物也打死一大堆，屍體幾乎把向上的樓梯堵死，鮮血嘩嘩地沿台階流下來。

陸續有怪物從樓上衝下來，隊伍中一半人持槍警戒，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另一半人迅速將所有槍支換好彈匣。

“好了嗎？＂

“好了！＂“好了！＂

“殺上去！＂市長一揮手，眾人排成兩列，搬開擋路的屍體、端着發燙的槍攻向二樓。

“江萍，你去這邊，把人都叫出來，我去這邊。＂

“嗯！＂

夫妻倆分別向兩邊走廊跑去，逐門逐戶地喊：“怪物都殺光了！活着的人快出來！＂

“什麼都別拿，先跟我們走！可以帶上鑰匙！快快快！＂

走廊兩側門戶洞開，倖存者都摸黑跑出來，在樓上激烈的槍聲和咆哮聲中，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跟着市長夫妻下樓。

“你帶他們去拿武器！＂市長在街上大喊：“快！都跟副市長走！快！＂楊江萍帶着六個市民穿過街道跑進軍營。

街上槍聲一停，陳傳祥就掀開裝甲車頂蓋出來了。

確認四周沒有危險后，他來到街上，只見各種車輛橫七豎八，幾輛被子彈打着的汽車在燃燒，怪物和人類的屍體躺了一地，鮮血流了滿街。

密集的槍聲從居民樓內傳來，把他從獃滯的狀態喚醒，立即奔向軍營。

一輛私車的門突然打開，一個滿臉是血的人艱難地從車裏爬出來，趴在屍體上，無力地喊了聲：“救命…”

“等等！＂陳傳祥頭也不回地衝進營門。

大樓內黑燈瞎火，他撿起一支扔在地上的照明棒飛跑，幾次被台階上的血滑倒。

衝上十樓，只見樓梯上下屍首枕籍，樓梯扶手都被子彈打成幾截。從樓梯口到彈藥庫，一路的屍體，滿地的彈殼。對面武器庫的大門和牆壁也被打成了蜂窩。

楊江萍剛上七樓，見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樓梯口，嚇得尖叫一聲，抬手就是一槍！

人影立即躲到樓梯另一邊：“是我！我是陳傳祥！＂

“你你你是人嗎，啊？＂

“是人！我是人！我是三營一連連長！你們是誰？＂

“你怎麼會在這這這裏？我沒沒打着你吧？＂

背着四支槍，端着一箱彈藥的陳連長從藏身處走出來，楊江萍那一槍正好打在彈藥箱上：“打得挺准，但還差一點！你們來幹什麼？＂

此時老弱婦嬬剛爬到五樓，聽到槍聲都嚇得不敢再走，跟在楊江萍身後的是一個年輕人，喊道：“我們來拿武器打怪物！＂

“好！跟我來！＂

陳傳祥和楊江萍帶着武裝好的市民走出軍營時，掃蕩完那幢樓的市長和韓彪等人也剛回到街上，又救出十幾個人。現在是上班時間，留在家的人不多。

“連長！你還活着！＂

“韓彪！是你呀！＂

兩人激動地抱在一起，還來不及說話，市長過來道：“現在我們要清理下一幢樓，解救那裏的市民。剛被解救的市民要立即開始訓練，李冬冬、任班長，你倆負責一下，其他人跟我來！＂

“連長，你還沒升級吧？＂

“升級？升什麼級？＂

“你去就知道了！＂

“好！對了，任班長，營長和二連三連長還在車庫，你有空去看看。＂

聽到連長說著說著聲音就低沉下來，倖存的官兵們便猜到營長和兩位連長都沒了。但此時情勢緊張，也顧不得太多，答應一聲便分頭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