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難眠

那兩鍋魚，最後到底還是被大家吃得乾乾淨淨。

好歹也是三十多號人，吃那麼兩鍋魚絕對沒有什麼壓力。倒是啤酒，眾人並沒有全部喝完，還剩下小半件放在那裏，隨便哪個喝都行。

他們隊伍里有幾個的。

吃完后，肖力吆喝一聲：「時間不早了，大家吃完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工呢，睡不好就干不動。」

剛剛吃完，誰又能立刻睡得着？

不過大家也明白不能多熬夜，怕第二天起不來，都回到自己的鋪上，不管能不能睡，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肖力自己也睡不着，其一是有點飽。其二是因為抖音作品大火，他心裏激動。第三，他還有點想家，怕殘疾的母親找不好自己的生活，擔心弟弟妹妹讀書的問題。

母親雙腿殘廢以後，她一直靠雙手頑強的生活，目前生活還能自理。

為了讓母親能夠照顧好自己，肖力花錢給她安裝上兩個假肢，不過由於價格便宜，性能一般，母親還需要藉助拐杖才能正常走路。

為了不拖累兒女們外出打工、讀書，肖力媽媽只能咬着牙，一瘸一拐地在老家生活，生活勉強能夠自理，偶爾還種點蔬菜。

她現在的狀態，只能守家，想要掙錢是不可能的。

肖力念書的時候，成績一直很好，而且已經是高二學生，眼看就要上大學，母親不忍心讓他輟學，想貸款供她讀完高中，考上大學。

但是，讀完高中又能怎麼樣？

肖力的弟弟馬上就要初三畢業進入高中，妹妹也是初一的學生。父母出車禍后，家裏的錢都用光了，一部分用於安葬父親，大部分用來治療母親。另外，他們家還倒欠了一兩萬塊錢。

肖力知道，自己不可能讀得下去的，就算村裡給他們評上貧苦戶，給母親評了殘疾人，但那微薄的收入又怎麼能夠支撐一家人的生活？

為了讓弟弟妹妹好好讀書，肖力便來到工地，到現在已經三年多。

今年六月份，弟弟已經參加高考，據他說發揮得還不錯，好像三天以後就能夠出成績，到時候一定要讓他早點把成績查詢出來。

還有妹妹也馬上參加中考，也是在幾天的事情。為了不讓弟弟妹妹擔心，肖力最近常常打電話和他們聯繫，希望他們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根據他們平時的成績表現，考上理想的高中和大學應該問題不大。肖力最擔心他們發揮失常，他知道弟弟妹妹背負着沉重的心理壓力，不是用語言就能開解的。

高考結束的第二天，弟弟就打電話過來，說要和他一起來工地干一段時間，等高考成績出來再確定去留，若是考不上大學，那就不回去了。

肖力不讓他來，叫他在家陪陪母親，等妹妹參加中考的時候去縣裏看看她，給她一點鼓勵。其實，他是擔心弟弟看到工地太苦，心裏面難受。

當然，他也希望弟弟多陪陪媽媽，她一個人在家不容易。自從父親去世以後，那些親戚朋友便很少往來，都怕肖力一家向他們借錢。

如今，在肖力的努力之下，這個家算是撐了下來，不但外債全部還清，還存有一小筆錢，足夠弟弟妹妹好幾年的報名費和生活了。也正因如此，肖力才有閑心玩玩抖音，放鬆放鬆自己。

三年來，他太苦了！

父親去世，母親殘疾的巨大悲痛；

初上工地，皮膚起泡，太陽烘烤，腰酸背痛；

跟不上節奏，其他人的冷嘲熱諷；

家裏沒錢開鍋的艱難日子；

弟弟妹妹讀書的開支......

重重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那段時間，他除了幾百塊的生活費，其他全部寄回家，口袋裏買水的錢都沒有。

他不敢和工友們出去玩，更不敢多買一件衣服，一隻鞋子，甚至是一條毛巾。

除了偶爾躲在被子裏流淚，他沒有把心中的酸楚向任何人傾訴過，因為他知道，別人的同情永遠是沒辦法解決實際問題的，最終還是要靠自己堅強去面對。

到現在為止，肖力依舊穿着最便宜的衣服，最廉價的鞋子，不敢輕易花費一筆錢。當然，一般的應酬消費，他已經能夠負擔，比如請工友們喝瓶飲料，吃點宵夜。

如果弟弟能夠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妹妹三年以後也跟着考上大學，那該多好！

想着家裏的美好未來，肖力漸漸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工友們去其他幾棟上工，肖力留在昨日的工地迎接檢查。

差不多十點半左右，質檢站如約而至，總承包方一路卑躬屈膝地跟着，時而發言，時而遞水，時而在質檢的指示下點頭哈腰，和平日對待肖力他們的那副姿態完全不同。

肖力作為鋼筋班組技術人員，也跟在隊伍後面，當質檢站人員提出疑問的時候，有時候是總承包方回答，遇到一些純鋼筋安裝的技術問題，則由肖力去回答。

對方來個人，兜兜轉轉走一大圈，提出幾個小小的整改要求，便答應可以繼續下一道工序。

聽到他們這麼一說，肖力就知道事情成了。對方提出的那些問題，不過就是雞蛋裏挑骨頭，對得起那幾包煙幾瓶水，還有稍後的一頓胡吃海喝罷了，根本和質量問題沒有半毛錢關係。

若真是有問題，質檢站就不會讓直接進入下一道工序，而且會要求監理開整改報告，等總承包方書面回復並整改后，再一次驗收合格才可以進入下一道工序。

一般情況下，那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除非肖力他們的施工質量和工藝確實不過關，或者總承包方有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行為。

質檢站的那幫人，從進入工地到離開，前前後後不到半個小時，然後就去項目部喝茶去。肖力知道，他們交流一番之後，就會去市區某家不錯的飯店，隨（山）隨（珍）便（海）便（味）吃一點就回去了。

當然，那都與肖力無關，對方前腳離開，他跟着就轉身去和工友們匯合，抓緊時間搶工期。他們乾的是包工的活路，幹得越快，日工資就越高，所以每個人干起活來都很有激情。

當然來到鋼筋料場，工友們已經像螞蟻似的，你三根地忙活好一陣子。

叮鈴鈴——叮鈴鈴——

肖力一看來電顯示，是弟弟肖文打來的。

弟弟：「哥，上班不？」

肖力：「天氣那麼好，當然要上班啦。你在家吧？」

弟弟：「是啊，剛才去地里打了一點紅辣椒回來曬。媽種得不多，但卻結得特別好，那一小塊地，我就打了滿滿一大袋子。」

肖力：「那好啊，多曬點給媽留着。找我啥事？」

弟弟：「沒事兒，媽就是讓我問你一聲，你打上新冠疫苗了嗎？現在又有好多地方傳染，她擔心你。」

肖力知道弟弟一定是按着免提的，母親就在旁邊聽着，便說道：「打上，我們出來沒兩個月就打了第一針，現在第三針都打完了，告訴媽不要擔心。」

弟弟：「好咧，媽也在家，讓她跟你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