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操場上沒找到說好的那個傢伙,梁徑坐着一個人吃完了雪糕,然後躺了下來。
他喝了不少酒。
飯桌上樑壙那張嘴臉讓他有些反胃。
如果不是聞康在一旁周旋,梁逕自覺還沒修鍊到可以面不改色地同他交談。
乾燥的青草氣息瀰漫在鼻尖,風帶着草葉很輕地擦過手掌。四周射來的白色照明燈對他這樣一個喝多了酒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刺眼。
梁徑抬起手肘,蓋住眼睛。
這段時間,他越來越不明白爺爺或者爸爸的一些決定。
在他眼裏,整個梁家早就分崩離析。他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努力去維持那一點虛偽的溫情。
即使梁培梁壙間接造成自己兒子的昏迷,爺爺還是沒有對兩兄弟採取什麼過分嚴厲的懲罰。也正是這樣,安溪小沽河的項目,竄回國的梁壙亂中鑽空子,使小人手段,費盡心思籠絡下面的開發商,導致這部分的決策權一時間難以收回。
飯桌上,聞康還是很沉得住氣的。
他對梁壙說:「您要是真有把握,當面去和老爺子說。」
梁壙笑而不語。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梁徑。滿桌長輩,只他一個小輩正中坐着,面色陰沉。
「小梁需要我們這些叔伯幫襯。」
頓了頓,又說:「老爺子是知道這個道理的。」
言外之意,梁徑羽翼未豐之前,梁老爺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他們怎麼樣。
——人心再不齊,但只要還有共同利益,也可共謀一時。
總好過覆巢之下無完卵。
只是他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和梁培,會被梁徑親手送進監獄。
那個時候,梁家偌大的事業版圖,姓梁的只有他梁徑一個。
「......睡著了?」
耳邊傳來很輕的聲音,梁徑幾不可見地彎了彎唇角,不作聲。
方安虞:「要不要叫起來?喝多了?」
聞京:「等下——我拍個照。」
梁徑:「......」
時舒:「你拍什麼拍。」
梁徑默默:還是老婆好。
時舒:「——我來拍。」
梁徑:「............」
晚自習鈴聲打響。
操場邊傳來一陣呼喊。
沒一會,又有幾個男生從體育館奔出,撿起散落在跑道的書包,朝教學樓飛速跑去。
梁徑放下手臂,抬眼就看時舒站身旁拿着手機對準自己。
「醒啦?」時舒眯眼笑。
三個人齊齊低頭瞧他。
梁徑無語,再次抬起手肘遮住,眼不見為凈。
聞京看了眼時間。他不想和這對待太久,不然膩得慌,轉頭問方安虞:「喝一杯去?」
方安虞點頭,「行。」
時舒:「怎麼不叫我?」
「這裏就有隻酒鬼。你看着吧。」
說完,他和方安虞朝操場邊走去。
離得近了,梁徑身上的酒精味道就有些明顯。
時舒皺眉蹲下來,手指戳了戳梁徑嘴唇:「喝了多少?」
梁徑被他舉動逗笑,握住時舒手腕,說:「聞叔喝得更多。」
「我有點擔心。」時舒語氣嚴肅許多。
梁徑抬眼,注視他:「擔心什麼?」
「每次都喝這麼多,以後變成酒鬼怎麼辦?」
「不會的。」
兩個人又開始小學生對話。
「不會的......」時舒學他說話,想了想,索性坐在了草坪上,仰頭去看深藍的夜幕。
晚自習已經開始。
這個點,操場空曠得能聽到晚風低徊。
教學樓燈火通明。玻璃棧道陷入更深的夜色,忽隱忽現的雲層好像海底浮遊的生物。
見時舒不大想理自己,梁逕往前靠了靠,枕上時舒大腿,盯了會時舒下巴和修長的脖頸,又往裏蹭了蹭,伸手抱住時舒腰腹。
時舒:「......」
「這不是家裏。小梁總。」時舒無語。
梁徑被他一板一眼的語氣逗笑,還有那個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只會讓他噁心的稱呼,這個時候,只剩好笑、好玩。
「叫我什麼?」摟在他后腰的手開始往裏探。
夏天本就穿得少,他的指尖帶着涼意,五指和掌心肆無忌憚地觸碰時舒細膩溫熱的肌膚。
被他這麼心猿意馬地摸,時舒都有點怕他亂來,腰腹忍不住往前挨,這下更是和梁徑貼得緊。
「我今天看到原曦男朋友了。」時舒往後去拉梁徑的手,強制岔開話題。
「嗯......」
鼻音埋在衣料里,緊貼時舒。那一點很疲憊的成熟聲線,被熏染得慵懶許多,帶着慾望的喑啞。梁徑感覺自己腦子不是很清醒——當然,他也不是很想清醒。隔着一層薄薄的T恤,他感受到時舒腰腹溫暖的氣息。
梁徑深吸口氣,又很重地呼吸,酒精引人入醉,他想一口吞了他。
炙熱的呼吸全數噴洒在那一塊地方。只是場合實在不對。時舒被他弄得不是很好受,慢慢吐出一口氣,感覺到自己臉頰的燙,他低頭去捏梁徑耳朵,小聲:「熱死了......」
梁徑不動。過了會,啞聲:「我也好熱。」
「那你起來啊。」時舒揪他耳朵,頭又低了低,湊近:「梁徑!」
「嗯。」梁徑一動不動。
他穿着一身質地精良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衣領口貼在他突出的喉結下方,嚴絲合縫。目前為止,領帶還打得十分周正。只是現在這個行為,幼稚死了。
時舒:「......」
又過了會,梁徑突然說:「我們回去吧。」
嗓音一下清晰許多。看來腦子裏要吃人的念頭膨脹到不可控制了——他就是這樣,越忍不住,越冷靜從容。
時舒也很想擺脫眼前這個熱燥狀態。
梁徑叫了代駕。
車上兩人分坐兩邊,扭頭看着各自的窗外,瞧着是蠻正經的。只是搭在座位上的手,指尖時不時觸碰,觸碰到了,十指交纏,再鬆開,隔幾秒,又纏一起。
下車鬧了一路。
梁徑逮着空就親他。
時舒想起沒吃到的雪糕,有點不依不饒。梁徑懷裏摟着人,扣着時舒下巴迫使時舒仰頭,這樣一邊親一邊走,氣息越來越不穩,最後嗓音都啞了:「跑什麼跑。還沒找你算賬。一點都不乖——」
電梯前,舒茗和她的經紀人在等電梯。
這會,兩人齊齊轉頭看向梁徑和時舒。
時舒滿臉通紅,縮着肩膀從梁徑懷裏飛快竄出,然後立在一邊,兩手貼着褲縫,規矩得很。梁徑和舒茗對視一眼,不大自然地握拳抵唇咳了聲。在時舒一聲「媽」后,他張嘴也想叫人,但不知為何,清了幾下嗓子才叫出一聲:「阿姨。」
舒茗一襲藍色連衣裙,襯得她膚如凝脂。衣裙質地微褶,很有設計感。烏黑的鬢邊挽了鬆鬆的髮髻,垂下的幾縷髮絲妖嬈地拂在***的肩頭,臉上妝容明艷,看樣子應該剛結束某場品牌活動。
見狀,她的經紀人憋笑了會,對他倆打了聲招呼,接着又去她耳邊輕聲說話。
舒茗一邊聽,一邊偏頭,眼角餘光覷着梁徑伸手去捉時舒手的小動作,玫瑰色的唇線始終微微勾着,似笑非笑。
梁徑還是有點緊張的——雖然時舒和他說過時其峰和舒茗目前的態度。
「上午去看梁叔了,剛和原曦他們吃完飯......」
回過神,時舒開始彙報。身體也不像之前那麼條件反射似的緊張了。
舒茗伸手摸了摸時舒臉頰,眼神溫柔。
她全程沒說任何話,電梯來了,直接帶着經紀人進去,也沒讓小情侶一起進來,似乎知道他倆受到了一定的衝擊,於是十分貼心地先離開,讓他們緩緩。
昨晚到的江州,因為今天一大早要去醫院看梁坤,兩個人昨晚就沒回家住,住的醫院旁的酒店。
「還上去嗎......」時舒看着梁徑:「要不直接去你家?」
梁徑笑了下,重新按下電梯:「還是先去你家吧。我這麼直接拐你上樓,你媽媽指不定怎麼想我。」
電梯很快下行又打開。
時舒笑:「怎麼想你?」
梁徑就不說話了,親了親時舒嘴唇,摟着人進去。
「啊?」見他這樣賣關子,時舒笑着催他:「快說——我媽會怎麼想你。」
梁徑和他對視半晌,眼底有笑意,開口煞有介事道:「窮凶極惡。」
時舒:「............」
到家,舒茗正一邊卸妝一邊和坐沙發上、拿着好幾大疊劇本的經紀人交談。
空氣里有淡淡的玫瑰香氣。
「......這個角色我不是演過一模一樣的?推了吧——時舒?梁徑?」聽見玄關動靜,舒茗揚聲:「我叫了外賣,待會一起吃一點。當夜宵。」
晚上八點多,時間並不算晚。舒茗之前一直空腹穿禮服,她經紀人也知道,就沒阻攔。
時舒:「好。」
「梁徑有特別想吃的嗎?」隔了幾秒,舒茗問。
梁徑異常乖巧道:「沒有,阿姨,我都可以。」
他的語調實在懂事。如果還是十八歲,這個語調不會很違和。只是他現在經歷了一些事,言行舉止都有了些微變化,配上這種語調,其實有些滑稽。
時舒跟在他身邊,頓時笑出聲,又學他說話:「沒有......阿姨.......我都——唔。」
梁徑罕見不自然,忍了忍,忍不住,一下捂住時舒嘴巴,壓低聲音,語氣帶笑地威脅:「時舒。」
客廳擺了兩個大紙箱子。
淡淡的玫瑰香氣就是從裏面散出。
舒茗已經換了一身寬鬆居家服,瞥見從玄關出來的兩人。
梁徑拉着時舒朝他的卧室徑直走去——舒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當即笑了下,攔下若無其事、彷彿進卧室是去寫作業的兩小伙,面不改色地說:「要沒什麼要緊事,幫媽媽把箱子裏的衣服掛到衣帽間好不好?」
時舒不疑有他,點點頭,調轉方向走過去抱紙箱。梁徑牢牢跟着,也抱起一箱。
兩人走後,經紀人樂得不行,對舒茗說:「趕緊放人吧。沒見都黏一起了。」
舒茗看了眼衣帽間方向,喜憂參半:「這小子把我家吃得太死......你是沒看到,電梯口,那眼神,跟要生吞似的。」
「時舒哪裏吃得消......」舒茗語氣都有些氣憤。
芬芳馥郁的衣帽間。
被梁徑懟到衣櫃深處的時舒,被親得眼淚都快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