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沒等到梁徑,原曦男朋友呂嘉言先來接人了。
看着就是很學術的一個男人,白襯衫,戴着副細框眼鏡,斯斯文文的。原曦朝他招手,他笑了下,下車不緊不慢走來。
方安虞聞京見過他,這會沒怎麼客套,笑着打了聲招呼。
時舒第一次見,呂嘉言落座前很客氣地同他握了握手,寒暄:「原曦經常提到你。」
原曦撐着下巴抬頭瞧他,打趣:「我怎麼提的?你說說?不要讓時舒覺得你只是在客氣。」
呂嘉言沒想到,愣了下,但他反應很快,落座后語氣慎重道:「我想想啊,好多次,我找個印象最深的......」
方安虞握着酒瓶沒忍住笑出聲,他瞥了眼聞京。聞京表情淡淡,不知道在看哪裏。
時舒有意思地瞧着原曦和她男朋友,覺得他倆感情應該很不錯。
大家略聊了幾句,呂嘉言就帶原曦一起回學校。這段時間他倆都挺忙的。臨走,聞京去他車上把之前原曦放後備箱的一箱子會議材料幫着搬到呂嘉言車上。
隔着一條馬路,時舒和方安虞瞧着。
聞京回來,就看他倆坐着齊齊仰頭瞧自己,目露同情,好笑:「有病吧?小時候不見這麼關心,這時候瞎操什麼心!」
方安虞:「你小時候需要關心?」
「——你需要的是勸架。誰讓你老和原曦吵架。」
時舒樂了:「就是!」
聞京無語:「我謝謝你們。我要是知道以後的事,我會和她吵架?」
「梁徑也不知道啊。」方安虞指指時舒。
聞京更加無語:「我能和梁徑比?他就是個變態——沒有條件也會創造條件!」
時舒:「......」
他又氣又笑,站起來拿酒瓶敲聞京:「你才變態!」
鬧了好一會,梁徑也沒說是不是快到了。
時舒發信息問他,也不見立即回。
聞京說他爸最近也是很晚到家,安溪項目太大,梁叔出事又太突然,現在上面下面都是一鍋粥。
「我爸說梁叔那事影響太大了。梁家內部都分裂了......就小沽河的項目,還有周邊度假村的開發,聽說被什麼......什麼......就是梁叔那輩的,叫什麼「壙」佔着——」
時舒:「梁壙。」
「對。就這人——我爸覺得挺氣人的。以前都暗搶,現在全明爭。老爺子在英國談梁叔之前談下的合作,一把老骨頭累死累活,這邊禍起蕭牆......」
方安虞眼睛一亮:「你語文可以啊。」
聞京:「......我爸說的。複述一下。」
時舒:「梁壙怎麼了?他還有個哥哥,叫梁培。兩個人之前在醫院被梁徑爺爺打得好慘。」
「打有什麼用?又不長記性。就是跑回國了唄。前陣子老找我爸,估計是想在梁徑回國拿決策權之前,那什麼我爸。」
方安虞:「......那什麼?」
聞京:「......」
「說動我爸吧......所以梁徑這次回來,還蠻關鍵的......」
眨眼功夫,南棠街的路燈一盞盞亮起。
天一下就黑了。
聞京看了眼時間,又去瞧一桌喝了七七八八的酒瓶子,「吃點什麼嗎?咱換個地方?」
這趟回來也沒打算待太久,等梁徑忙完,他們就要趕回英國處理學業的事。時舒站起來朝南棠街口看了看,遠遠能看到附中兩幢教學樓間長長的玻璃棧道。夏夜靛藍的天色里,好像一輪海底遊船,雲層后忽隱忽現。
「去看看老王,蹭他一頓晚飯。」時舒說。
聞京:「我又不是你們老王班的。」
時舒:「沒事。你報何爍名字,他肯定能想起文科三的你,還有何爍摔斷的尾巴骨。」
聞京:「............」
好巧不巧,老王不在。聽說去隔壁市開什麼教學評估會了。
三個人厚着臉皮蹭了學弟學妹一頓飯,坐在附中的食堂里,慢慢悠悠吃到食堂大爺拖着滿是洗潔精味道的拖把過來趕人。
操場上還是很愜意的。入了夜,白日裏那種炙烤的溫度也平和不少。
綠油油的草坪剛維護好,長勢喜人。
方安虞盤腿坐着,此情此景,莫名感慨。
他對時舒和聞京說:「感覺坐一會馬上就要回去上晚自習了......」
時舒張口:「去啊。」
聞京隨口:「去吧!」
方安虞:「............」
正漫無目的地聊着,幾個剛從體育館出來的高年級男生朝聞京走來。他們認出聞京身上的運動隊服,瞧着還有點激動。
聞京受寵若驚。
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在此之前,還未這麼被追捧過——倒常常被時舒等人追打過。
很快,聞京本着學長的義務,領着一幫小弟去了體育館。
方安虞扭頭瞧他被眾星捧月、不大自然的走路姿勢,樂了:「這算不算聞京職業生涯的巔峰?」
「這就巔峰了?」時舒震驚。
方安虞收回視線,看着地上的草坪,伸手揪了揪,嘴角彎起笑了下:「我就隨口一說。」
時舒在他身邊坐下,轉頭仔細瞧了瞧他表情。
不知為何,這趟回來,他總覺得方安虞有很重的心事。即使面上笑着,心底卻好像一直在悶悶不樂。
出國這兩年,聚少離多,彼此的生活、學業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依舊,但不可否認,變化就是在發生。他們依然關心彼此,卻也學會在適當的時候選擇沉默。小的時候,不敞開心扉就是不真誠,長大了卻發現,敞開心扉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正因為知道這份不容易,所以彼此的沉默也被接受。
操場四個角落矗立着四盞白色照明燈,雪白的光線蔓延到中心,漸漸暗了不少。
坐下來的時候,白日裏被灼烤的泥土和青草的乾燥氣息,一下撲鼻而來。
時舒拿出手機,發現梁徑兩分鐘前發來信息。
「還有一陣。給我個定位,結束就去找你。」
時舒就把「附中操場」四個字發了過去。
梁徑似乎很滿意這個定位,說:「好。」
「不要動了。」
還嫌不夠,很快,他又發來一句:「給你帶雪糕。」
——還當他是高中時候。
看到這一連串的信息,時舒對着手機輕輕笑了一聲。
「你們真好。」
忽然,耳邊傳來方安虞一句嘆息。
時舒轉頭。
方安虞沒看他,而是仰頭望着深藍的夜幕。
找不到月亮,星光也很孤單。
時舒想起飯桌上那個眼圈發紅的方安虞,湊近,小聲:「最近是不是不開心?」
方安虞搖頭,想起什麼,說:「馬上就要出去了,其實還蠻激動的。而且我媽很開心——她開心我更開心。」
「我說陳若......」
話音落下,時舒明顯感覺方安虞情緒急落,好像受驚的一小尾魚,倉促得不知道轉向。
好一會,方安虞低聲:「別說他了。」
「哦。」時舒也低聲。
兩個人就這麼肩並肩坐了許久。
久到身後吹來的風都帶上幾分清爽涼意。
「時舒。」
「嗯。」
「你會對別的男生......就是喜歡別的男生嗎?」
時舒扭頭,一頭霧水:「啊?」
方安虞知道自己問得莫名其妙,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用力撓了幾下頭,神情變得局促:「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就是喜歡男——」
「你在說什麼啊?」
時舒皺眉:「我就喜歡梁徑——不會喜歡什麼別的男生,也不是什麼就喜歡男生——你怎麼了?」
「我......」
支支吾吾幾秒,方安虞的神情又變得挫敗,他無力道:「我就是想問問取向這種事,是不是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