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告密人之死

第6章 告密人之死

“……”虛妄的沉默實在是有理,但她的銳氣已經同她向瓊璃公佈的真相里一同送出了,於是瓊璃的調侃便成為了一種朋友間的戲弄。

樓上忽然有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繆斯戈爾踉踉蹌蹌地扶着扶手下樓,一邊用裹挾着書籍的手臂輪空揮舞驅散塵埃,一邊對着交談的虛妄等人擠出個微笑。

蹣跚幾步,繆斯戈爾下樓抖了抖身上的灰塵,輕鬆似的遞過了書籍,再舉起手中的茶葉罐,示意去沏茶喝。

瓊璃連忙點了點頭,並說:“一起吧?我來幫幫忙。”

虛妄坐回沙發,嘆了一口氣后便掀開了放在茶几壓着文件的厚重書籍。

耳邊交談地聲音時斷時續,虛妄在打開的一瞬間,神情有點恍惚。她努力地看了下去:

“……先王繆塞爾留下的遺囑中,有十四行詩與十三句謎語(在後來的演變中,我們稱之為神饋與神語),十四行詩隨着時間的演變,變成了如今繆塞爾的選擇。”

“天選之人會獲得詩句的啟迪,成為異於常人的存在。我們叫這些人為‘選擇者’。”

“遺憾的是,目前已經整理出的可能神饋只有十三個,還有一位始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虛妄看到這裏,頓時有了點恐怖的思緒。

她再一次看向了手臂,可不知何時起,那些印記卻早已無了蹤跡。但有自己這麼一個意外中的意外在,再發生如何意外的事也都是不意外的了。

不再多想,翻頁。

反面塗畫著各種各樣的圖案,但這一面明顯受潮,大面積的紙張泛黃,襯托年份的同時,也遮住了部分圖案。

虛妄撓了撓頭,眯起眼睛用食指指着圖案一個一個地讀:“夜鶯……悲苦的旅行者,妖嬈地歌唱着。向著生命求和,在巔峰落寞着……”

虛妄的腦子忽然靈光一閃,她感覺眼前的圖案,自己曾經見過,貌似是……

再是下一個,“白澤……百態的書寫者,揮筆落水墨。知識的烙印者,正刻畫美麗着。”

從它們的詩詞裏,只能在恍惚中知道個所以然,最後可以看清的一個是:

“佈道者……聖潔的偽善者,凝露瘋狂的詩歌。將生機的含蓄,納入自己的笑渦。”

隨後的印記和書頁,便紛紛被遮住了水墨。

虛妄長舒一氣,向著沙發仰去。

沙發凹陷的輪廓托着虛妄的軀殼,她此時莫名的有些困了,在溫馨中放鬆神經,她清醒時最後的歉意,全都在那杯沒有沏好的茶上了。

氤氳睡意,昏沉睡去。

瓊璃推搡着舉杯的繆斯戈爾,兩種不同的童心促成的歡樂是無比絢麗的,但繆斯戈爾卻轉身比了靜默的手勢懟在瓊璃的嘴邊,還在醞釀笑意的瓊璃立馬安靜了下來。

繆斯戈爾扯了扯瓊璃的綠布衣裳,湊到耳邊低語:“噓,她睡了……”

“……虛妄小姐的睡姿是這樣的嗎。”繆斯戈爾靜靜靠近,輕輕放下升騰熱氣的茶水,蓋上書籍。

瓊璃倒是挺樂呵,只是吹了口氣在繆斯戈爾的耳旁,使人驚得哆嗦,“我只覺得她挺能睡的……不過這也好,我們可以多一些時間來聊聊天,想聽聽我自創的冷笑話嗎?”

“不……不了,抱歉啊,我的手臂還需要儘早去治療,之前在空中給你們畫降落咒已經是極限了,我怕傷口再裂開,我還是挺怕疼的嘿嘿……您就在此照看一下小姐虛妄吧。”繆斯戈爾禮貌地站直點了點頭,

在輕聲介紹了一下家裏的基本設施后,便捎了點銀幣出了門。

瓊璃有點不安地目送了繆斯戈爾,隨即有點拘謹地看向熟睡的虛妄,不知如何是好。

……

街上的人流再次到了高潮,清寒的門前也多了來往的人。

走上大街,繆斯戈爾不得不卸下臉上的熱情,這是他在這個冷漠的城市裏學會的唯一面具。

路過坑坑窪窪的溝渠,說的文藝點,那是這個城市骯髒的血液。

扭曲的房屋和扭曲的街道延伸到看不見的未來,英特勒斯就是這麼一座詮釋壓抑的城市。

繆斯戈爾低着頭走在街上,他從未有任何一次像今天這般感覺融入不了這個城市,因為他的血液在沸騰,換句話說,他一直都不喜歡冷漠的感覺。

一個除了癲狂就是冷漠的城市,繆斯戈爾是在三個月前搬過來的,作為一個畫家兼告密人,他只是貪圖這裏的清閑和事務方便。

可是,清高屬於詩人,不屬於告密人,在這裏住下的時間越久,他越發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他的畫作已經失去了靈氣,更像是亂塗亂畫的廢紙。

可是當他脫離了清高,和虛妄它們相處了一段漫長又短暫的時間,他感覺自己的血被捂熱了,他感覺自己真正活了一回。

虛妄小姐固然冷漠,可是她的冷漠之下,藏着沉默的熱忱,這種熱忱在地下是看不到的,繆斯戈爾正是看見了虛妄,才第一次產生了要去地上的想法。

那就去吧,身份不是框束靈魂的理由,聖潔的自由才是軀殼的歸宿。

繆斯戈爾的腳步忽然堅定了,他揚起了自己高傲的頭,義無反顧走了自己的路。

他的安排從到醫院再到事務所,變成了去房產所變賣自己的資產再去畫廊賤賣自己的畫作,最後才是去事務所和醫院。

他決定了,他要跟着那兩個有趣的靈魂去冒險。

他莽撞的步伐在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人,這一路上,他是邊道歉邊思考的。

雖然沒有人理他,但他感覺非常奇妙,因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與眾不同,決定影響一生,這一刻,他不願再做一個冷漠的人,而是做自己。

“活着不就是為了自己嘛,做個熱血的怪物吧。”

……

“大叔,我來了~”繆斯戈爾略有疲憊的走到黃昏餘光沒有照到的店鋪門口。

它扔下了自己挎着的背包,店鋪里,一個躺在搖搖椅上,一手拿着報紙,一手點着煙斗的大叔正眯着眼睛俯視着繆斯戈爾。

那大叔是一位暹羅貓,有着人類的肢體和正常的身高,此時還穿着英式白襯衫,一雙翠綠的眼睛是最有象徵性的特徵。

大叔冷漠的臉上也多了幾分潤色,他稍微坐直了點身體,用手指彈了彈煙鬥上的灰,鼻子裏吐出一串的煙霧,樂呵呵地對着繆斯戈爾問:“羊毛小子?心情不錯?呦,這沉甸甸的聲音是銅板吧?”

“呵呵……原來是發財啦,難怪這麼開心。”大叔向前撐了撐自己的脖頸,看見那沉甸甸的背包落地響起的零碎金屬碰撞聲,一針見血的猜出了那裏面的東西。

隨後,大叔又躺了回去,臉上還是笑臉盈盈的。

繆斯戈爾整理好背包之後,直起了身板,兩隻羊爪在自己的腰間用力向外一推,做了個勞累的懶腰。

“累死了……這麼多銀幣,夠環遊次繆塞爾了。大叔,我是過來提供情報的。”繆斯戈爾的肩膀已經纏了明顯的繃帶,除此之外,他的另一個肩膀還挎着粗糙的小木籃,裏面裝着繆塞爾特產的菌類和一些應季的水果。

大叔的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銀幣這一詞彙,隨即猛地起身,報紙被揉搓在手裏,煙斗叼在嘴邊,險些掉落,他的眼睛瞪得很圓,是無數的驚喜。

“銀幣?!你小子可以啊。這是接了個什麼大單子?哪天好好報答報答大叔我啊。”

大叔伸手摸了摸繆斯戈爾的羊腦袋,舒適的瘙癢感讓繆斯戈爾臉上的疲憊消散了不少。

繆斯戈爾的笑容是很可愛的,“嘛,這段時間以來確實承蒙大叔厚愛了,不過這些可不是我單子掙來的。”

“上一次那個像是惡作劇的單子,大叔您還記着嗎?我在那裏遇到了兩個……怪物,他們很有趣,而且非常熱情。”

“總之,我有很大的啟發,我不想再在這裏窩着做一個普通的怪物啦,所以其實我變賣了自己的所有資產,這些就是我身價的總和啦。”

大叔的目光飄忽了一下,他就這麼僵着身子,許久沒有動彈,繆斯戈爾看着煙斗的灰已滿,於是便伸手幫忙抖了抖,彈落了一地灰屑,落到大叔的皮鞋。

大叔忽然失聲笑了一下,低着頭,又在不斷的點頭。

“好啊,小繆斯戈爾也能做自己了。那報答什麼的,就等你和那幾個同伴遊完后安全回來再請我吧,我這命可就留着等你啦。”

繆斯戈爾聽後有點不開心的說,“大叔,您不也才四五十嗎……先不說啦,下一次回來,想吃什麼我都請。這一次,我是要提供一個情報,再賺一點路途上的盤纏。”

大叔微笑着點了點頭。

繆斯戈爾便慢悠悠的把虛妄之前告訴他在頭頂建造的房子的事情的大部分內容都告訴了大叔。

“小繆斯戈爾啊……大叔我呀,是最看好你的了,這個消息不錯,我會趁早稟告給審判庭的,押金我先在這裏付着……不要跟別人講,我往裏面多付了一點該交的稅錢哦。最近這該死的稅務又增多了,自從親王死了之後,審判庭這群傢伙就無法無天了!”大叔說到激動處就越發無法自拔,不過他想到面前還有繆斯戈爾看着於是便壓制了自己的怒火。

繆斯戈爾說:“這些錢就夠了,其他後續的錢就留着大叔你自己補貼吧。嗯……也算是,我未來會報答您的‘保證金’~”

“哈哈!小子,好,你好啊!你放心,大叔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等你回來,去吧,不早了。”

“嗯?嗯……嗯!”

……

又是相同的路段,正好趕上晚高峰,人數還是一樣多。

同樣的路段,同樣的怪物,但早已是不同的心境,繆斯戈爾很幸運的獲得了不錯的啟程,若不是怪物多,他甚至想要蹦蹦跳跳起來,他在腦中不斷勾勒着後續跟虛妄他們相處的宏偉藍圖。

首先就是要去把每一個城市的美食都吃一遍,帶點菜譜回來推廣推廣,做給大叔吃,然後等到達了市中心,把事情都幹完之後,再一起回來想辦法出去看看,然後在入口處建一個小房子,像之前看到的那樣,這樣就可以既去外面玩又能隨時回到故鄉……

就這麼想着,忽然一個人迎面撞來。

繆斯戈爾反應不過來,被他狠狠地撞倒,被撞的手臂剛好是受傷的那一條,傷口迅速破裂,繆斯戈爾能感覺到血液的流出,疼痛和瘙癢難忍。

“嘶……”咬咬牙,它忍着沒有叫出聲,繆斯戈爾抬起頭,眼睛裏是一點點的憤怒和其他的責怪。

“哎呀,抱歉啊小朋友。”對方是一個怪人,穿着一身斗篷,身材高大,他的聲音有着詭異的熟悉感。繆斯戈爾背着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對方伸出了手。

繆斯戈爾的心稍稍的有些平和,他不希望這麼一個小插曲打擾了自己的好心情,於是深呼吸,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

“沒事的,下次小心……呃……”

噗嗤,血流如注。

……好……疼。

繆斯戈爾的瞳孔顫抖,這是他最後的想法。

一把利刃貫穿了繆斯戈爾的胸膛。木籃中的瓜果蔬菜掉了一地,走過的路人完全不在意。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繆斯戈爾死死攥着大叔給的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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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塞爾的白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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