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卜其絲
“……有意思。”卜其絲在輕紗后縹緲地遞來空靈之音。
虛妄這麼直直地站着，沒有絲毫動搖，卜其絲則掀開了輕紗。
“我不信。”卜其絲姣好的面容探出，他的種族和虛妄印象里他的家族遺傳的一致。
獅子，卜其絲比他的父親看起來要更仙氣飄飄些。
高塔遞風，吹起了輕紗，撩起了卜其絲的長發。
“證明自己。”他的壓迫卻完全沒有輸過他的父輩，居中的五官和那一雙有神透亮，如翠的硃色眼。
那一雙眼帶來的有冷漠和壓迫，一瞬間讓虛妄憶起那個將自己送入娜姆河中的“神”。
“……如何證明？”虛妄收斂了囂張的氣焰，開始反悔起自己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而提早亮出的底牌。
“呵呵……”卜其絲低聲竊笑了起來，起身，壯碩的身軀被上好的絲綢緊緊束縛着。
皇室氣息在這一獅子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死。”彈指間，一聲巨響“啪”地炸開，音爆的光錐帶着錐形的煙塵刺向虛妄。
黑鴉的嚎叫瞬間覆蓋音爆，一片空間內狂風大作，幸好那光錐被黑炎有驚無險地吞噬殆盡。
“主人，小心點。”鴉的聲音再一次輕柔起來，虛妄聽着耳邊與自己一樣的聲音才終於將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什麼意思？”虛妄意識到對方確實生氣了，情況不容樂觀。
“哦？還算有點實力，我本是抱着招賢納士的心情交流的……不過可惜。”卜其絲是當真一點面子都不給，眼神中的蔑視大於一切。不過剛剛那一發虛妄有把握，確實是他用來測試實力的。
可下一發……來了。
卜其絲不再多言，他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緩緩抬起，在掌心凝聚出一道道纏繞的光華，最終交織纏繞，再次拼成一樣懸浮的光錐。
“等一下……等一下！”虛妄慌張地一聲吼，這個東西帶來的壓迫太強了。
況且虛妄發現，自己自從進入這樣房間，無論如何都感到乏力，好像所有力量都被抽走。
太狼狽了，明明源心力已經突破了……這一切都太反常。
就像夢一樣……對……夢。
“哦？”卜其絲暫時沒有動手，虛妄清楚這無非是獵人對獵物的玩弄。
“我可以證明自己，自己就是繆塞爾。”
“朋友，如果你真的想把我為數不多的憐憫放在這些玩笑上，那我真為你感到不值。”
“……閉嘴。”虛妄猛地想起來什麼，她忽然硬氣起來，從喉嚨深處發出怒吼。
卜其絲聽見這一聲后還有些意外，搖了搖頭后，卻不打算做任何的停手。
“如果真要開打，我們就同歸於盡。”虛妄忽然抬手打開手心，手心裏緩緩滋生出一顆嫩綠的種子。
在虛妄的施法下，那種子迅速破殼，纏繞着盤旋向上生長。
卜其絲果然停手了，“哦……留了一手。”那種子他當然認得。
正是虛妄先前在審判塔大鬧促成的綠植，因為其實在嬌媚多姿，卜其絲便沒有下令根除，可是如今卻成了虛妄真正的底牌。
“認得嗎？只要我蓋上手掌，整個聯繫着你們生命的綠植都會隨着收回，到時候可就山崩地裂了！”
這一下確實鎮住了卜其絲，如果審判塔崩塌帶來的後果是不可設想的。
不過眼前這個小東西當真敢去為之付出生命同歸於盡嗎？有意思。
“好，我收手，那該怎樣才能讓你也收手？”卜其絲假聲假氣地說著言語。
“先把夢境解開。”
卜其絲愣着了，隨後又輕笑了一聲：“聰明。”
卜其絲伸出了背後那一隻手，重重打了個響指。
整個空間頓時像是蛻了皮，從虛妄頭頂的那一片天花板開始不規則的朝着虛妄的腳底收縮。
當塌縮完成時，整個空間貌似什麼都沒有改變，一切都還是原樣。
只是那輕紗消失了，象徵夢境的飄忽與朦朧皆有所消散。
“請。”卜其絲依舊駐足在虛妄面前，他禮貌地做了個紳士的動作。
“不行。”出了夢境的虛妄找回了力量的感受，現在倒也不必如此唯唯諾諾了，虛妄抬頭，試圖查看卜其絲頭頂的光柱。
實際上要比虛妄的矮上一大截，呼……
卜其絲聽見虛妄的回復後面色又變得沉重，他儼然不知面前的“小貓”早已邁入了扮豬吃虎的階段。
剎那，卜其絲燃起手中的光錐，一個俯身，迅速將光錐砸向虛妄面門。
虛妄已有防備，微微一笑，那光錐被虛妄輕鬆躲過。
“我們不應當大打出手，朋友。”主客的位置已然調換，虛妄怡然自得地笑着。
不過卜其絲明顯不信邪，他再次衝上前，這時的速度明顯已經快了許多。
他成功抓住了虛妄的手臂，眼神閃過一道焰尾，“宣響……”
虛妄搖頭，原來是三腳貓啊。
抽手一翻，反握着他的手臂。
“恐懼威壓。”
猛虎出山，虛妄身後赫然聳立的黑炎霸氣地顯露，張牙舞爪的巨虎瞬間出現在虛妄的背後。
巨大的壓迫不留人情地死死壓住了卜其絲。
他看見那黑炎匯聚的圖案後腦子轟的一下發麻，那切切實實的恐懼帶來了極大的痛苦。
“怎麼可能！這麼強大的……壓迫……額……”
卜其絲想要逃離，但虛妄一身怪力抓着他的手臂，卜其絲根本無法逃脫。
“你……真的是……繆塞爾？”
卜其絲費盡一身力，不可置信地吐露出懇求。
“不重要，你也不配知道。”
……
“讓我進去！沒聽見裏面有打鬥的聲音嗎？”諾妮在門口不斷試圖闖入，而駐守的兩名士兵卻不斷阻攔她的前進。
諾妮在門外等候的已有一段時間，她先前還無比慶幸貌似一切順利，房間內也沒有什麼不友好的聲音。
可是才沒一會，一道震耳欲聾的虎嘯就擊破了寧靜。
“你們……連自己的長官都不讓進嗎！？”諾妮被那兩個木訥的士兵推了回去后無比憤怒，可是那兩個士兵卻只能說著抱歉，是城主讓我們這樣做的之類的話。
“真是見了鬼了……”諾妮愧疚地看着禁閉的大門，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
就在諾妮已經開始絕望時，嚴絲合縫的大門忽然開了縫。
“……諾妮姐姐？”虛妄意氣風發地從門內走出，面帶笑意。
諾妮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虛妄不僅沒有受一點傷害，反而看起來狀態無比良好。
“虛妄！”諾妮急忙沖開阻攔的兩名守衛，衝到虛妄面前。
“繆塞爾親王啊……你是怎麼做到的？”諾妮着急地摟住虛妄，一會又推出懷中，眼神不斷在她的身上搜尋，除了幾處衣物有所破損，虛妄確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沒事，我和城主只是切磋了切磋，他認可我，所以就沒有做什麼啦。”虛妄清楚諾妮的不安，連忙說了些話意圖讓諾妮安定。
“你太棒了，虛妄……”諾妮欣慰地抱住了虛妄，沒有絲毫的顧慮，只有完全的信任。
諾妮的體溫傳遞給了虛妄，這讓她感到無比舒適，不過同樣也覺得諾妮有些過於擔心了。
自己與諾妮小姐認識的連兩日都沒到呢……
“啊抱歉抱歉……哈哈，看我，一激動就忘記分寸了。”諾妮又微笑着摸了摸虛妄的腦袋，完全沒有發現身後兩位守衛驚詫的表情。
“沒事，不過我還是要走，就今天吧。”虛妄無比唐突地說出了這一句話，這讓還沒高興多久的諾妮馬上又陷入了遺憾和疑惑中。
“唔……唉……”諾妮的耳朵耷拉了下來，看起來無比落魄，猶如一片薔薇在落雨里飄零，對於薔薇可能並不意外，可是總有多情的詩人會去讚頌。
虛妄就這麼也摸了摸諾妮的腦袋，她的毛髮保養的極好，兩隻耳朵在虛妄的手中變得無比溫柔和粘人。
“走吧。”
“嗯……”
諾妮勉強笑了笑，掀起衣袖擁護着虛妄離去，她們的腳步聲在走廊里奏出交錯的迴響。
只留那先前阻攔諾妮的兩名士兵在背影里錯亂。
“……不可思議，居然真的有人沒有受到一點夢境侵蝕從城主的房間裏出來。”
“哦……我是新來的，這有什麼厲害的嗎？”
“……你先跟我進房間裏看看，快！”
……
“誰讓你們進來的……”厚重的窗帘都被拉下，房間內漆黑一片。
“城主大人，您沒事？”
“什麼意思？看不起我？”
兩名守衛聽出了他話中的怒意，慌張地道歉道：“不敢不敢，請您息怒，息怒……”
“……那就滾吧！別讓我再看見你。”雄獅的怒火他們承受不起，紛紛邊奉承邊逃出了房間。
大門再一次被狠狠關閉。
空曠的大廳里，一樣屹立的花瓶忽地抽動，在黑暗裏搖身一變。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卜其絲面前，卜其絲在恍惚間看見了那個禮貌站在自己面前的影子。
他全身都一陣驚悚，立馬從寶座上直起身來。
“是您！”
“噓～小心點，隔山有耳。”
“……我已經按您吩咐的做了，她確實強大，至少我是永遠都追不上。”
“不要自卑，親愛的城主。”
卜其絲咽下口水，緊張道：“您說城主一詞我總是不安……”
“不要慌張，你做的很棒，我保證你會安心坐在這個位置上，直至死亡。”
“……我不明白，中央的問題……不會再有了吧？”
“不會，永遠也不會再有了。”黑暗裏的紅眼睛，無比愉悅地輕笑了幾聲。
……
虛妄和諾妮碰見了瓊璃和蘭科，他們被兩方拋棄，正兩兩為伴一言一語地坐在通往一樓的台階上聊着天。
“嘿夥計們！怎麼樣？”瓊璃率先發現了她們。
“很好，不過我今天就要走了。”
“哦……”瓊璃看着蘭科抱歉地尬笑了幾下。
蘭科起身拍了拍衣裳，面色如常地看着她們。
“桀澤呢？”
諾妮回復道：“他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
“諾妮，蘭科。”桀澤快步從另一邊走出來。
“好吧，他總是不按套路來。”諾妮移過了腦袋。
“怎麼了？”蘭科看出了桀澤面目細微的不同。
“路易斯失蹤了。”
“？”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
“快快快！全員出動！！”整個審判塔都亂成了一團漿糊，人群猶如螻蟻般到處亂竄。
“快點！務必找到路易斯！！”桀澤和蘭科以及其他的禿貓小隊成員與人群中穿行，緊張的氣息在每個人心中蔓延。
被撞到的人員，不斷大喊的高管，不斷撞響的鐘聲。
虛妄和瓊璃緊緊跟着在人群里不斷躲避。
兩人身影飄忽，時隱時現，若即若離。
大門的光亮已經出現，就在虛妄加速奔上大門時，一雙手忽然抓住了他們。
“虛妄！！”人群嘈雜，抓住他們的是蘭科，蘭科的身影在人群中繼續縹緲，他只能大喊：“去蒹葭藝術館！等我！”
瓊璃想要抓住他的手，然而終究沒有碰到，他們看着蘭科被人群推着向內走，眷戀的眼神留下，蘭科再一次留下了自己堅定的背影。
“他為什麼每一次都要留個好像再也看不見的背影呀喂！”
“……”虛妄理解，雖然這件事的起始自己並不清楚，不過相信蘭科吧。
“我們走，去蒹葭藝術館。”
……
現在還是早晨，太陽還未到洞口，稱不上暖和。
一路上秋風蕭瑟。
虛妄和瓊璃在街上像無頭蒼蠅般走着，他們對於英特勒絲的地圖還是不夠了解，想要到達蒹葭藝術館估計也只能看緣分。
“虛妄，你之前在那房間裏都發生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啊？”
“……也沒有什麼，他只是勸告我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這是為什麼？”
“我……不能說，這關乎很多。”
瓊璃挑了挑眉，不過好在他沒有什麼好奇之心，只是疑惑地問：“你說大叔那麼急還讓我們去藝術館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誤解了我們着急的情緒。”
瓊璃在虛妄耳邊的低語被虛妄無言地接受，不過正是這一碎碎叨，虛妄馬上理解了蘭科的用意。
“我們去那面牆，離開英特勒絲的出口。”
“嗯？哦……”
順路嗎……也是要做一個好的道別吧。
虛妄抬頭看向了天空，太陽逐漸邁着步子進來了，虛妄看的不僅是天空，還有那夾着英特勒絲的兩面石壁，由此確定方位。
虛妄此時的思維卻忽然發散，她看向自己的左手臂，今天的收穫不錯。
“造夢師——卜其絲·德羅旺。恭喜您主人……”
一塊深深凹陷的蛛網裏陷阱水晶球，上方懸挂着發著光的藥瓶。
“滴答唱響夢境，灰霧瀰漫旋律。
吞咽窺得的真相，吐露虛假的幻想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