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如實相告
夜色之下，沈炎雙目緊閉，長發披散，周身毫無氣息可言，如同徹底死去。
老郭頭一個箭步上前想要查看沈炎狀態，可剛接近沈炎周身十步，一道道繁複詭秘的古老紋絡卻從沈炎天靈噴涌而出，那紋絡似乎帶有一絲道韻，如山川般磅礴，似**般廣闊，即便是老郭頭也是心生怯意，忍不住連連後退。
與此同時，沈炎全身上下出現骨骼的虛影，好似體表生出骸骨一般，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穿越洪荒而來的歲月感。
“這娃子……到底是什麼來頭？”老羅頭目光驚異。
老鄧頭更是驚的山羊鬍都要翹起來，眯眼看着漫天舞動的紋絡，道：“這是骨紋，能擁有骨紋者，其祖上絕對有逆天大能，方能留下骨紋給後世，而且我看着骨紋態勢，絕非諸天新術所能擁有的。”
“這莫非是……暗古祖法！”老郭頭驚呼出聲。
三個老頭渾身皆是一顫，相視一眼，立刻開始鑽研這骨紋，想要從其中獲得一些什麼東西，來幫助自己突破凝靈境。
可是沒有多久，滿天的骨紋突然收縮，盡歸骨骼虛影之上，繼而又全部收斂回沈炎體內。
所有的異象都在剎那間消失，讓三個老頭始料未及。
沈炎依然一動不動，但能明顯感覺到他周身上下沒有絲毫的生機，處於一種絕對死亡的狀態。
此刻的沈炎正在竭力的控制體內躁動的屍氣，隨着屍墓的消失，體內的屍氣失去了主心骨，在四處亂竄。
沈炎強忍身體撕裂般的痛苦，重新安撫體內屍氣，將其引導向屍墓廢墟，準備重新築造屍墓，就如同老羅頭所言，根基一定要穩固。
將屍墓廢墟重新洗刷乾淨后，沈炎卻遲疑了，他不知道怎麼鑄造才算得上穩固，一時間陷入了迷茫。
待到沈炎醒轉之後，東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沈炎剛睜開眼，便看到自己的三個師父正在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彷彿在看着一件珍寶。
“三位師父，有……事？”沈炎遲疑的問着。
這三個老狐狸自然不會說想一觀沈炎的骨紋，只能笑呵呵的打着岔，隨後便走開了。
“哎，你倆察覺到沒有，咱這個徒弟身上沒有活人的生氣。”老郭頭低聲說著。
老鄧頭一臉凝重的點頭：“嗯，不細細感知，還真沒有發現，而且這孩子所有氣息內斂，如同枯木，修的絕非是諸天新術，倒像是……”
“什麼？”
“死道。”老鄧頭暗中觀察着沈炎，眯眼說著。
古人云：生有生路，死有死道，然萬道皆為道，道無生死。
生與死的界限究竟在哪裏沒人能說得清，在大眾眼中，脈搏消失，三魂離體便是死亡，但古殭屍道的根本卻是自絕於天地，以死屍自化靈識，這樣一來，還算是絕對的死亡嗎？
所謂的死道，還有一種說法是“鬼道”，不過這是針對於亡靈的修行，活物修行便稱之為“生道”，合稱“生死道”。
然而屍道偏偏被孤立在外，三界不收，六道不認。
所以這三老頭目前也不敢確定沈炎修行的到底是什麼，死道針對亡靈，但沈炎明顯不是亡靈，如果說是生道，但沈炎卻毫無生機可言。
面面相覷下，三老頭已經逐漸意識到了什麼，但沒人有勇氣說出“屍道”這兩個字，不過情況現在已經很明朗了。
那骨紋明顯屬於暗古祖法，暗古之後，世間再無屍道現身，所以屍道是存在於暗古之前的，也屬於暗古祖法。
其二，沈炎的修行類似於武道，主修體魄，這和傳說中的屍道也不謀而合。
其三，三老頭反應過來沈炎的姓氏，屍道中的兩大代表，真是葉家屍道和沈家屍道！
“我的天……我們收了個什麼玩意？”老羅頭越想越怕，頭皮都麻了。
老鄧頭和老郭頭都沒有說話，只是凝眉思考着，片刻之後，老郭頭開口道：“也罷，也罷，或許這便是命中注定，我們凌寶一門遭人暗算，被人斬去了凝靈之後的道路，唯有祖法可破，而且這小子也並非傳說中的那般兇殘，或許……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
三老頭相視一眼，事已至此，況且沈炎身懷祖法，他們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無非就是日後多加引導罷了。
相互商議之後，三人決定此事不再聲張，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耐心引導沈炎修行，期待以後藉助祖法來延續凌寶一門。
沈炎原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進入修行，但隨後的幾天這三個老頭什麼都沒有傳授自己，只是讓自己干一件事，蓋房子。
炎炎烈日下，沈炎一個人在燒磚燒瓦，那三個老頭卻在樹蔭下指指點點，令沈炎頗為不滿，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沈炎也不能說什麼。
經過幾天的忙碌，沈炎終於燒夠了所需的磚瓦，接下來便要着手蓋房子了，卻被老羅頭阻攔下來。
看着不解的沈炎，老羅頭指着地面道：“徒兒，你沒有蓋過房子嗎？”
“額……沒有。”沈炎很老實的搖頭。
老羅頭用腳點了點地面道：“徒兒，你聽着，蓋房如同修行，想要房子穩固，地基是必不可少，蓋得越高，地基就得要越深，這樣一來房子才不會輕易倒塌，而且你要明白，世間之物各有形狀，三角穩定，四角寬闊，形中蘊勢，勢可固形。”
頓了頓，老羅頭又別有深意道：“就好比修者的某些強大法寶，或為鼎，或為塔，或為鍾，因為這些形狀天生近道，可蘊道勢，明白否？”
沈炎聽的入迷，老羅頭表面上是給自己教如何蓋房子，但沈炎卻聽出了更深層的意思，這和自己築造屍墓不是同一個道理嗎？
就這樣，沈炎白天蓋房子，晚上則細細消化老羅頭這個二師父的話中話，形中蘊勢，勢可固形，有些形狀天生近道，那自己的屍墓要打造成什麼呢？
沈炎仔細想了許久，突然鬼使神差的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瘴林地下遇到的恐怖古殿。
當初他面對古殿中，便由衷的感覺到一種磅礴大氣之勢，如海納百川，氣吞萬里如虎之姿。
當即決定將屍墓打造成一座宏偉古殿。
決定好了形狀，沈炎第一步做的就是“打固地基”，也就是不斷挖掘，直達泥丸最深處，這是一個非常耗時耗力的舉動，沈炎動用了大量屍氣，才能泥丸打穿，繼而又開始提純屍氣，用最為精純的屍氣重新厽造屍墓根部，與七魄相連。
整個過程是極其枯燥乏味的，但沈炎樂在其中，時光荏苒，很快半年匆匆而過，沈炎終日在三位師父的指揮下到處忙碌一些看似不起眼的雜活。
一有空便繼續築造屍墓，如今他的屍墓已經初見雛形，宏偉壯觀，殿身恢弘，如岳似川，可是很快便遇到了新的問題，那便是無法封頂。
每當沈炎要封屍墓頂部時，所有用屍氣勾勒的條紋便會自行消散，似乎是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阻止沈炎屍墓成型，這令沈炎無比的煩悶。
這天沈炎又被老羅頭帶上山，想要屯點過冬用的木柴，跟隨老羅頭來到山頂，沈炎迎面看到了一棵參天大樹獨立於山巔之上，這大樹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樹榦粗壯，目測十個人也無法合抱。
不過大樹的樹冠異常稀疏，很多地方還有焦黑之色。
老羅頭指着大樹道：“徒兒，你說這棵樹怎麼樣？”
沈炎仰面思索了片刻，道：“非常古老，生機磅礴，但……好似被雷劈過。”
“對，獨立於山巔，必遭天雷轟擊，形雖蘊勢，然自身不足，大道必毀，這也就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萬事萬物得要留的一線未知，大道尚且缺一，物極必反的道理，你得時刻銘記啊。”老羅頭語重心長的說著。
看着老羅頭的目光，沈炎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他從來沒有向三位師父提到過自己的真實身份，但是隨着這半年多的相處，老羅頭的每次話中深意，似乎都在給自己指點迷津。
“額……師父，你……是不是意識到什麼了？”沈炎心虛的發問。
老羅頭呵呵一笑，轉身便向山下走去，邊走邊說：“快快撿柴，莫要耽擱了時間。”
看着老羅頭消失在視野之中，沈炎並沒有去撿柴，而是喃喃自語道：“大道缺一，物極必反……”想起自己這段時間竭盡全力也無法封上的墓頂，莫非……師父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入夜後，滿懷心事的沈炎背着一大捆乾柴回到門中，三位師父正一如往日的坐在一起拌嘴，沈炎卻沒有往日的心思，放下乾柴，直接跪倒在了三位師父面前，這倒是將三個老頭嚇了一跳。
“徒兒，你這是咋了？”
“對啊，這……受了啥刺激了？”
沈炎看着這三個沒有正形的師父，猶豫了良久，才下定決心道：“師父，對不起，徒兒一直在騙你們。”
三老頭沒有言語，相視一眼，似乎在等着沈炎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