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籌謀

拖着殘燭般的身軀，父親也要親自陪蘇顏上京，有很多的東西都要交代清楚，提前籌謀好。車上父親把原委細細告訴了蘇顏。

原來祖父曾經與韓侍郎的父親有過共歷生死的一段時間，祖父能在織染局站穩腳跟也是得到韓侍郎父親的提攜，為感念他的幫助，便給了韓家一個承諾，只要蘇家能幫的，一定竭盡全力。而韓家此次遇到了大麻煩，利亞王朝從建立之初就有勛貴之家向國庫借款的先例，近年國庫愈發虧空，便有三王爺代皇帝向群臣追繳國庫欠款一事，這些勛貴之家表面風光，各種人情往來頻繁，迎來送往也更是常態，花銷自然巨大，年俸收入有限，自己又不擅長經營自家田產，在京城利用職權之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什麼空間，幾代下來自然虧空也很大。此番進京就是幫助韓家解決這個經濟問題。

“那為何不直接提要求，卻是從商議親事開始？而且嶺南韓家實力也不弱，為何讓我們來呢？”蘇顏不解。

“那是因為面上的賬已讓嶺南韓家出了三十萬兩了清，但韓大人在世擔保工部侍郎李元芳大人的十五萬還沒有還，韓大人，李大人已經離逝，三王爺追繳得緊，李元芳大人的後裔因晉城貪污案被流放，現在沒有人來出這個錢，如果再讓嶺南韓家出，怕是自掘後路，嶺南韓家就會徹底毀了。於是他們便想起當初你祖父的那個約定，又怕有心人到皇帝面前告狀，別人砸鍋賣鐵還賬，他家隨便一個擔保就可輕鬆還上，有些招搖讓皇帝惦記，怕新生禍事，便想着用女兒下嫁結親的方式，把這個事情圓了，外人也說道不出什麼過錯。”蘇展晗解釋道。

蘇顏聽完后沉默不語，他想韓家不會讓什麼正經小姐下嫁，怕是要用什麼養女，義女，最好的情況怕也就是庶女吧。想到這，便把自己的看法和父親說了。

夫妻兩同時笑了，蘇李氏道：“與你議親的可是正兒八經二房的嫡小姐，大房沒有閨女，是二房的嫡小姐也是韓家的大小姐主動提出，要嫁給你的。韓大小姐的詩書才情在京城可是響噹噹的，而且貌美如花，在美貌這方面也是讓人頭頭稱道。你是走大運了！”

蘇顏有些愣住了，“古人講門第，輕賤商賈，一個官宦的大小姐怎麼會願意下嫁自己，這個世界不是應該唯利是圖，一切以自己的利益為導向嗎？即使有書中所歌頌的仁義道德，那也不過是用來矇騙俗人的例子罷了，從人性的角度出發，怎會有這樣的事情，會不會有什麼其他自己不知道的情況呢？比如被提前帶綠帽子？”蘇顏心裏想着，有些皺眉。

蘇父知道他又想歪了，說道：“沒有你想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韓大小姐是養在深閨中的，她聽聞家中遇到難處，便自告奮勇要為家族分擔，韓家二房共有兩姐妹，都爭着嫁你，但韓家大小姐說自己是姐姐，該當這個責任，妹妹還小，不合適，便主動跪求到韓大人跟前，說願意嫁給你。哪知你搞出那麼一台事，為父當心傳到京城寒了大小姐的心，還好嶺南韓家也願意促成這事，才幫着壓下來”蘇父有些無奈，為此韓家把昭華巷的院子要了去。

這個有點顛覆蘇顏的認知，他之前把古人想得太簡單好糊弄，之後又覺得人心勢力，現在突然看到善良和仁義，有些不適應。是啊，任何片面的看法都是有問題的，這個世界沒有什麼絕對，一個人越成熟看待問題的方式也就越多元客觀，不會提前加什麼有色眼鏡，貼什麼標籤。自己在家裏這幾年，

被張淑芳天天抱怨，也被同化的偏見了，一個男人該有的理性客觀都消失不見，好在自己能來到這裏，不同的角度看世界，世界沒有變，心改變，世界也就變了。

蘇顏有些期待這個沒有見面的妻子了。

路上蘇父與他談起了時事，利亞王朝從開國到現在也200多年，內部矛盾激化，官吏貪污腐敗，老百姓稅負沉重，國庫虧空，皇子們為了爭奪皇位暗中較量，現在以太子，三皇子，七皇子為核心分成了三大派系，皇帝年老貪圖享樂，在這樣的環境下，蘇家該怎麼傳家呢？你要怎麼做呢？蘇展晗問蘇顏，是啊，這樣的環境下該如何安身立命傳家呢？

在現代社會雖然有很多書可以讀借鑒，但是面臨的問題也是一樣的複雜，不是一個簡單的公式定理就可以輕鬆解決一切，這個時代也一樣，是參與選擇站隊享受從龍之功？還是保存實力隱退江湖獨善其身？還是繼續現狀具體什麼情況再說？還是潛伏觀察新新勢力崛起？這不是一個人活着的問題，是一個家族的安身立命！蘇顏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責任，雖然很重，但是卻甘之如飴，因為自己不是為自己，是為了大家，有種自豪的使命感。

他把這四條選擇方向告訴了父親，想聽聽他的建議，是的蘇顏現在學會傾聽長者智者的建議，不再自己獨斷瞎行。

蘇展晗欣慰他的思慮周全，路就只有這麼幾個方向，但是不能輕易定論，因為看不清楚，選哪一條都叫為時過早，伺機而動才是成功的捕食者，目前要做的就是讓自己積蓄資本，積蓄力量，在大變動時期提升自身實力才是王道，要入局也要有入局的資本，沒有資本就創造資本，有資本就增加資本！父親就是這樣想的，所以他答應韓家的要求，這十五萬兩蘇家出了，再加十五萬兩的下聘禮金，為蘇顏坐到這個局中買了入場卷。

蘇顏暗暗下定決心，要在這京城裏站穩腳跟。

他望着車外，沉思着：“如果我回到現實，如何破我自己的局呢？沒有任何資源背景，我能像現在一樣選出幾條可以走的路嗎？應該可以，只要我不眼高手低，一定可以！比如重新工作，先保證每個月有收入，分出一部分還貸，一部分存着，白天晚上多干幾份活，也是有機會改變的，只是時間有點長，沒有未來發展前途；或者告訴淑芬一起面對問題？不行，她絕對要抱怨很久？或許我可以工作后壓縮點睡覺時間學點什麼？……”

是啊，一切都是局，一環套一環，只有自己給自己出路，就像魯迅說的，“世上本無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未來我們看不到，但現在只能盡全力去走，或許回頭時，發現已經在路上了。

這就是蘇顏的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