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結局
白宿拎着書忽而拔腿沖向門外。
“哥你去哪,要熄燈了!”顏宇起身跟着往外跑。
被王軍他們攔住:“別跟過去了,白哥說不定想自己一個人靜靜,畢竟看到那種侮辱自己的東西誰心情會好。”
郭浩忍不住罵道:“你是傻逼么?沒得送就別送,送那種玩意兒你不是膈應他嘛?!”
王軍不安地絞着衣角。
他真的是出於好意,而且在他眼裏白宿一直是那種處事不驚的性格,沒想到他看到這本書會這麼大反應,哎……自己確實是個傻逼。
白宿疾速衝到宋凜宿舍里,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抓起宋凜的衣領將他拖了出去。
宋凜似乎也並沒有掙扎的意思,甚至還微微俯首配合他的動作。
被拽着衣領一路來到門口,不管舍管大聲吆喝“馬上熄燈”的聲音,白宿一直將宋凜拖到了操場。
操場上只有周邊兩盞昏黃路燈,將二人的影子斜斜拉長。
白宿猛地推開他,眼中含水光,嘴唇緊抿着,好像不這麼使勁下一秒脫口而出的就是詛咒和謾罵。
宋凜若無其事拍拍領口,撫平皺褶,笑道:“怎麼了,發這麼大火,真少見呢。”
心裏不免還有些得意,說起來,他還是第一個讓白宿如此慍怒的人,不管是什麼情緒,但總之他現在拿捏到了白宿的情緒。
白宿緩緩做了個深呼吸,呵出的熱氣在黑夜中滾動成團。
他將手中的《空降影帝》抵在宋凜心口,極力壓低的聲音在顫抖:“你不是說你不知道能不能回到現實世界么,那這個日期是什麼。”
宋凜提起書翻了翻,嘴角一抹哂笑:“所以你就為了這種事發脾氣?”
黑夜中,對面人的雙眸如同極寒的深邃之地,破開了一道縫隙,無數厲鬼順着縫隙掙扎攀爬而出。
倏然間,宋凜抬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用力之大泛着一抹蒼白。
“你聽着,就算回到原世界,你也只能接受,別妄想和蕭恪什麼天荒地老,你敢和他說明事實么?告訴他只是個書中的人物,更何況,你知道創作出他的意圖么,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會隨心所想自以為了不起,你真的以為是你的魅力征服了蕭恪?你太天真了。”
白宿緩緩睜大眼睛,眼底淚花閃動。
良久,他喉結動了下,聲音變了調:“你什麼意思。”
“人在創作某些作品時,會習慣性代入自己的情緒,通過文字想辦法彌補曾經的遺憾。而對我來說,遺憾不僅是當初被退學這件事,更重要的是喜歡你這件事。”
白宿忽然不敢聽下去了,他害怕宋凜後面的話會讓他的世界觀崩塌,比從一個世界穿越到另一個世界更令他恐懼。
“顧青禾這個人物本就是虛構出來的,是我某種美好的寄託,所以在原文中,我也會希望將自己的遺憾彌補在這種美好的寄託上,現在,你明白蕭恪為什麼會喜歡上顧青禾了么?”
冷,從骨子裏沁出的寒意。
自己當初看這本小說真就只是看個樂呵,看完就忘,從沒把任何角色往那些深沉的層面聯想。
只記得當初原文寫到一半時,顧青禾和蕭恪的關係已經發展到只差一步就能走到一起,所有讀者也都在嗷嗷叫喚要蕭恪和顧青禾在一起。
但半道轉了個大彎,顧青禾莫名其妙和謝晉發展起來了。
有讀者提出了質疑:作者是不是故意搞我們心態。
現在明白了,不是作者故意搞他們心態,而是創作期間經歷了強烈的內心掙扎后,自己的心態發生了變化。
他創作出蕭恪這個人物的意圖,就像他所言,為了轉移感情彌補自己的缺憾,但後來才發現,感情這種東西不隨人,只隨心。
因為沒辦法真的讓蕭恪和顧青禾白頭偕老,所以他後面選擇了讓蕭恪退出。
換句話說,顏宇是他曾經求學路上的遺憾,而蕭恪,是他感情上的遺憾,代表了他感情線上的心路歷程。
所以這裏的蕭恪會逆改原文喜歡上白宿並非偶然,一切都有跡可循。
白宿不斷吞咽着,嗓子裏像豎了一把利刃,致使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得確切點,蕭恪這個人物是宋凜感情具象化的產物。
真的……無法接受。
夜風揚起宋凜的頭髮,露出他似笑非笑的面容。
他抬手撫上白宿臉頰,指尖輕柔抹去那落下便冷了的淚水。
“乖,這麼喜歡蕭恪,可以試想一下,說不定,他就是我呢。”
說完,轉身就走。
沒走兩步,又止住腳步:“對了,我說了,我不確定你是否能回到原世界,不過,你可以靜候驚喜。”
腳步的梭梭聲埋沒於呼嘯風聲中。
風乾了眼淚,只剩兩行透明痕迹。
白宿只感覺渾身失了力,身體彷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向下。
屁股猛地與地面接觸,明明該有劇痛,但此時卻沒有任何感受。
可能,這種痛已經全部轉移到了心裏。
好冷啊,這是他出生以來,經歷過的最冷的一個冬天。
倏然間,溫暖襲來,身上落了一件厚厚大衣。
白宿愣了下,猛然抬頭。
蕭恪站在他身邊,眼睛望向遠處,一向凌厲的眉宇此時沾染了些許憂愁。
“你……你來了多久了。”白宿聲音發著顫。
比起知道蕭恪是宋凜感情的具象化這件事,不知在旁邊聽了多久的蕭恪更讓他崩潰。
蕭恪在他身邊坐下:“很久。”
“那你都聽到了?”
是,一字不落,清清楚楚。
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
但他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了,就是白宿為什麼一直不肯和他確定關係。
蕭恪笑笑:“風太大,沒聽清,幹嘛,背着我找小白臉?”
聽到他說沒聽清,白宿一直懸在半空的心這才稍稍往地面飄去。
“我又沒瞎,放着你不要找別人,我圖什麼呢。”
他輕輕靠在蕭恪肩頭,這堅實的臂膀,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最大程度消除自己內心的不安。
蕭恪抬手將他攬進懷中,臉頰輕輕蹭着他的額頭:“在外面不冷么,回去吧。”
“不回,我想和你多膩歪膩歪。”白宿微笑着,眼中含淚。
蕭恪握緊他冰涼的手,思忖良久,說了句沒頭沒尾的話:“有些事如果你不想說也沒關係,給我一點時間,我可以慢慢考慮明白,所以不要有負擔。”
白宿輕輕“嗯”了聲,慢慢閉上眼睛。
他應該還是,聽到了吧。
只是他不明說,自己也不明說,因為有些事說出來會是覆滅性的災難。
二月份的寒風,寒冷徹骨,但兩人忽然感覺,好像也沒那麼冷了。
*
翌日。
“嗚嗚嗚白宿哥哥,你一定要回來看我們啊。”
校門口,節目組已經收拾好裝備等待裝車,丸子頭抱着白宿一把鼻涕一把淚死活不撒手,因為她知道,有時候,一次再見就是永別。
蔣月別過頭,癟起的小嘴不斷顫抖着,柳眉緊擰,似乎在強忍淚水。
“吧嗒。”眼淚還是落了下來,隨即越來越多。
華鈺瑩走到她身邊,從包里拿出一隻新手機遞過去:“要走啦,但是姐姐覺得和你很有緣,裏面有我的私人號碼,要是想我了就給我打電話,還有,媽媽包的餛飩很好吃,替我謝謝她。”
蔣月接過手機,用力點頭。
門口聚集了大片學生,手捧小禮物依依不捨和嘉賓們道着再見。
一向只會吆五喝六的應明也默默紅了眼眶,他踮起腳,如同一個慈愛的父親,溫柔地撫摸過每位嘉賓的頭髮,小聲說著:“記住,你們也曾是第五中學的一員,無論何時,學校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記得常回家看看。”
說完這句話,後面的學生頓時哭作一團。
離別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他們終於知道了。而此刻,哭泣是他們唯一能表達情緒的方式。
在一片哭聲中,嘉賓們依依不捨和每位同學道了別,上了節目組的車,聽到前座師傅道了句:“系好安全帶,出發了。”
白宿默默繫着安全帶,抬頭不經意朝窗外一瞥。
顏宇就站在窗前,仰着頭,表情並未像其他學生一樣哭到扭曲。
他只是很平靜地看着白宿。
在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追求是什麼。
白宿打開車窗,朝他伸出手。
顏宇也伸出手,緊緊握住,笑道:“以後會再見面的。”
“好,期待見面。”
車子緩緩啟動,在一聲聲極度不舍的“再見,要經常回來看看”,車子滿載學生們的盼念與期望,漸漸駛離了五中前方的林蔭小道。
最後一期《我們的班長》在網上準時與大家見面,獲得了9.5的高分,好評如潮,被央.視作為當代現實校園紀錄片大力推出。
【看過的最好的節目,孩子是祖國的未來,看着他們從消極不懂事一步步變得努力奮進,感動淚目。】
【已經準備今年給孩子報名第五中學了,不說別的,我相信應明老師的領導能力!】
【應主任真的特別負責,從不放棄任何一個學生,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什麼叫為人師表[後仰]。】
【最後竟然還有我們宿宿的小彩蛋,宿宿的聶小倩也太美了嗚嗚嗚,今夜無人入眠。】
【超級驚艷!!!看到時呼吸都停滯啦!果然,宣董的基因就是超級強大!】
【強推《我們的班長》!特別有意義的一檔綜藝節目,看得熱淚盈眶,孩子們要努力!嘉賓們也要繼續努力!特別是小白,給我爆火!】
【嗚嗚嗚捨不得我們的顏宇弟弟,我們蔣月小美女,陳汀小搗蛋鬼,郭浩小自戀狂,好捨不得他們啊嗚嗚嗚TAT】
節目一經播出,白宿的超話排名肉眼可見的不斷上升,腳踩沈闕拳打黎舒城,一個不注意,登上了超話排名第一。
大家模糊的印象中隱約記得當初白宿的微博粉絲好像只有一百來萬,這次再點進去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六千萬!!!
哇!這位哥真的是用真實經歷告訴大家什麼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以白宿的名義成立的流浪動物救助協會,初步估計已經救助了一千多的流浪貓狗,而且也陸陸續續被好心人領養回家,小傢伙們窩在溫暖的房子裏,有愛它們的主人陪伴着,不愁吃喝,今年的冬天,一定能順利渡過。
而關馨媽上了法庭后,因為有松山集團的律師做後盾,再加上菜場的攤販都出來作證,最後法院判決她賠償蔣月媽精神損失費四十六萬五千整,聽說已經鬧到要離婚。
而蔣月媽憑藉良心豆腐生意蒸蒸日上,開了連鎖店不說,她已經打算離開那破舊的居民樓在學校附近買房子,想給蔣月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
有了這一個個活生生的例子,無論現在的大家處於怎樣的水深火熱中,他們也有勇氣堅信,堅持下去將來一切都會好的。
而結束了節目拍攝后,白宿卻變得異常沉默。
他時常望着窗外出神,即便媽媽來看他他也打不起精神。
宣雅蘭幫他整理着床鋪,笑道:“怎麼不開心呢,你老公現在忙着把手下一些子公司掛上你的名字,這樣,無論他去到哪裏都能看見你的名字,看他多疼你。”
白宿一愣,緩緩看向宣雅蘭。
如果放到以前,他覺得蕭恪做這種事是在向自己表達愛意,但現在,他是知道自己可能要離開,所以儘可能將生活每處都畫上自己存在過的痕迹。
是這樣么。
看着媽媽溫柔慈愛的面容,白宿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他一把抱住宣雅蘭,淚水無聲地沾濕了她的衣襟。
“不要哭寶貝,媽媽在這陪着你呢,小撒嬌精,這麼大了還是這麼愛哭。”
宣雅蘭嘴上這樣說著,心裏卻也莫名橫生一股不安。
“你要好好的,媽媽用了二十多年才找到你,沒有辦法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好不好。”她輕輕撫摸着白宿的頭髮,聲音漫上一絲哽咽。
那一刻,白宿只覺得腦袋裏一片空白,獃獃的,什麼也想不出來。
“好了,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們一會兒換衣服去蕭伯伯家吃年夜飯,馬上過年了,就不能再哭了哦,否則這一年都要哭不停。”
白宿看着她微笑的面容,忽然想起來,小時候也是這樣,每逢過年自己被爸爸揍得嚎啕大哭,媽媽也會說新年不能哭,否則一整年都要和眼淚相伴。
所以那一年,他失去了最愛的母親,正如母親所說,這一年都在眼淚中度過。
白宿緊咬牙關,抬手粗糙擦了把眼睛,努力擺出微笑:“今晚能給我做我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么?”
宣雅蘭捏捏他的鼻子:“好的呢,咱們全吃完,一點都不給別人剩。”
儘管臉上強顏歡笑,但內心還是慌亂如麻。
在原文中,今天便是一切的結束。
車子緩緩行駛於主城大道,朝着蕭松山家駛去。
年十的晚上,處處張燈結綵,霓虹絢爛如同白晝,大街上過往的行人臉上都洋溢着溫暖笑意。
舊的一年即將結束,要用笑臉迎接新的一年到來。
白宿靠着車窗,目光無神看着漸行漸遠的街景,恍惚間,覺得這好像電影中的場景,熱鬧到不真實。
車子在蕭松山的豪宅前停下,沒等下車,小承知就提着倆紅燈籠跑出來:“哥哥阿姨新年快樂!”
宣雅蘭掏出厚厚一沓紅包遞過去,捏捏小孩的臉蛋:“我們承知也要快快樂樂,祝你新年一年學業進步,永遠健康快樂~”
白宿看着孩子,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存摺。
這是他所有的存款,以承知的名字開的賬戶。
“承知,要好好學習,孝順爺爺。”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思忖良久,還是只道了這一句。
小承知沒見過存摺,好奇拿過來翻看着:“哥哥的新年賀卡好特別,嗯!和白宿哥哥一樣特別!”
紅燈籠暈開的昏紅柔光映照出小孩天真單純的臉,那微笑的模樣自己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
白宿只覺得心頭一抽抽,別過頭不敢再看。
蕭松山聽到動靜小跑出來,一把抱起承知,嗔怪道:“爺爺不是說過不能往馬路上跑,有車車,危險。”
小承知開心的將存摺舉給蕭松山看:“爺爺你看,我收到了哥哥的賀卡。”
蕭松山愣了下,接過存摺展開,數着那數不清的數字,忽而抬頭,愕然地看着白宿。
雖然這是好事,但莫名覺得,有些奇怪。
“咦?怎麼不見蕭恪?”宣雅蘭問道。
“哦他還在公司處理一點收尾工作,馬上就到。”
“咱們先進去吧,外面太冷了別凍着孩子。”
宣雅蘭順其自然牽過白宿的手,但剛走兩步,忽然覺得拉不動。
她詫異回過頭,就見白宿怔怔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什麼。
“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問道。
良久,白宿緩緩抬頭,看着宣雅蘭的臉一點點變得模糊。
“沒事,我去公司找蕭恪,你們先進去吧。”
宣雅蘭和蕭松山狐疑地對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好,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白宿點點頭,轉過身。
忽而間,巨大的海嘯侵襲了內心,將每一絲情緒都染上了災難過後的哀戚。
他低下頭,輕聲道:“媽媽,再見。”
“再見,早點回來,別貪玩,我和蕭伯伯還在家等你們吃飯。”
離開的腳步聲,和臘月的落雪一樣,輕而無聲。
不敢回頭看,因為白宿知道,一回頭,就會看到人望穿秋水的視線。
來時沒有預兆,離別時卻處處都是痕迹。
白宿打車到了松山總部門口,抬頭望去,原本到了十點也燈火通明的巨大藍寶石此時毫無生氣佇立在漆黑夜晚中。
他看到了蕭恪的車子停在門口,車燈開着,卻遲遲不見發動。
一分鐘、兩分鐘、半小時——
白宿抬腳,來到車邊。
他輕輕敲了敲車窗,裏面的人明顯一愣,隨即火速打開車門。
蕭恪一身深色大衣,內襯西裝是黑的,襯衫也是黑的,就這樣隱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面容。
只有他蒼白的面容,和泛着深紅的眼眶。
“怎麼不回去。”白宿輕聲問道。
蕭恪低下頭,嚅聲道:“就回去了。”
“乾脆,去海邊吧?”白宿揚起笑臉,揚了揚手中的膠袋,“我還買了煙花,上次在丹麥沒放成,今天可以陪我放吧?”
蕭恪只覺喉嚨一陣發緊,牙關緊咬,頜骨清晰突出。
他接過膠袋,順勢拉過白的手:“好。”
他的手還是那樣,冰涼,永遠沒有溫度。
路上,車載廣播傳來報時聲:“各位聽眾新年好,現在是BJ時間晚上十一點整,還有一個小時我們就要迎來新的一年,在這個特殊的日子……”
白宿忽然抬手關掉廣播。
還有一個小時啊。
這個世界上永不停息的只有時間,帶走了哀愁,也帶走了往日歡活。
車子大燈照射出的光柱緩緩照亮了漆黑的沙灘,與礁石島嶼中間的燈塔燈光交相輝映。
現在正是退潮的時間,海灘一個人都沒有,靜謐到彷彿世界上只剩他們兩人。
海浪隨着風向深處涌動而去,在沙灘上留下一片濕潤痕迹。
白宿從袋子裏摸出一根仙女棒,點燃。
刺啦的花火如同蹦跳不止的小星星,照亮了蕭恪的臉。
那雙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眸,出現了兩個明黃色的小點,以及淺淺笑着的面容。
蕭恪也摸出一根仙女棒,趁着白宿手中那根熄滅前湊過去。
刺啦——
掩蓋了內心的哭悲。
蕭恪抬眼,看着白宿的臉,那雙淡色通透的眼眸,唇底一顆小痣,以及淡然微笑的面容,此時都變得無比清晰明亮。
煙花熄滅,世界再次歸於一片漆暗。
白宿拎着滅掉的煙花,忽然長長鬆了口氣。
他慢慢靠近蕭恪,手掌輕輕附在他的心口。
能感受到那處堅實胸膛傳來的溫暖,以及胸腔內不斷跳動的節奏。
他是真的,真實存在的。
此時,海灘對面的廣場上,巨大鐘樓傳來報時聲。
“距離二零二年,還有一分鐘。”
“蕭恪。”白宿伏在他胸前,感受着胸腔內傳來的失落節奏,“我愛你,真的。”
蕭恪驟然瞪大雙眼,內心已然剋制不住,眼淚順着眼眶傾瀉而出。
一顆接一顆,最後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這一個周,他找過很多人,問過很多辦法,但大家都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就算不是玩笑,普通人的他們誰又能給出確切的答覆呢。
出生以來,終於明白,這個世界上也有他無能為力的事情。
曾經說過無論他去到哪裏自己一定可以再次找到他,但是,別處的世界,自己該怎麼走到那邊呢。
那一瞬間,心死了,化作了灰燼。
“我知道,所以,能不走么。”極輕的一聲,化作風兒的喧囂飄向遠方。
他還是知道了,只是一直在裝不知道,這樣麻痹自己,很難想像,他這一個周到底都是怎麼過來的。
到頭來,只有這蒼白無力的一句。
白宿站直身子,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輕輕抹下他的眼皮。
“我希望。”白宿收回手,輕聲道。
希望什麼呢,忽然想不出答案。
對面鐘樓再次傳來報時聲:“距離二零二年,還有十秒鐘,讓我們一起來倒計時。”
“十、九、八、七——”
“乖哦,一會兒再睜開眼。”白宿的聲音模糊到有些不真切。
蕭恪攥緊手指。
好,哪怕最後一秒,他也要做一個聽話的完美情人。
“、二、一——新年快樂!”
煙花聲在天邊響起,炸開絢爛色彩。
那一瞬間,心徹底失去了跳動的能力。
良久,蕭恪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不斷湧向黑暗的海浪,拍打着海岸,帶走了唯一的執念。
此後,只剩一具驅殼,因為心已經隨着他離開了,只剩一個空洞。
……
“幫……幫幫我,快拉我一把。”
倏然間,身下傳來一聲弱弱的小聲兒。
蕭恪猛然怔住,隨即向下看去。
!!!
這個半截身子陷進沙坑的,是白宿沒錯吧,這應該不是自己的幻覺吧?
“媽的,是誰挖坑不填,我祝他買菜必漲價!你倒是拉我一把啊!”
蕭恪已經搞不清自己現在的情緒,忙俯身將他從沙坑裏拽出來,幫他扑打着身上的砂礫。
白宿似乎也沒料到,愣了許久,忽然抬手掐住蕭恪的臉頰。
“嘶——疼。”
“我沒走?”白宿環伺四周,還使勁蹦躂兩下感受下這個世界,又差點陷進沙坑裏。
又想哭了。
宋凜這個人,一點優點都沒有,唯一的好處就是人蠢,不管作何努力都改變不了世界,哪怕是他自己創造出來的世界。
白宿一躍而起,雙腿緊緊夾住蕭恪的腰身,抱着他一通狂親:“老公!我的親親老公,嚇死我了,我沒走呢!他媽的這眼淚都白流了!”
蕭恪被他親的一臉口水,但也不想推開他。
還是有點不安,現在不走不會一會兒又走了吧。
他不敢笑,冷着張臉,隨時等待另一種情緒爆發。
一分鐘、兩分鐘、半小時過去了——
白宿還堅定不移騎在他身上黏糊着,他的體溫,他的觸感,清晰且真實。
“我不走了,這輩子都賴上你了。”白宿扒着他的肩膀照着脖子狠狠來了一口。
蕭恪心上的大洞,悄然間補好了。
“嗯,賴着吧。”蕭恪抱緊他,似乎要將他嵌入心裏,“我喜歡被你賴着。”
這樣才會覺得,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漆黑海灘上,緊緊相擁的兩人,激動到說不出一個字,只能通過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而白宿,現在就是非常感謝宋凜老鐵送出的驚喜666.
兩人在凌晨一點匆匆趕回了蕭家。
老爺子一見兩人,大手一拍桌子,劍眉飛揚:“你倆跑哪去了!電話也不接,人家都熱鬧團圓着,剩我們倆孤寡老人獨守空房,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年輕人的事,您別管。”蕭恪道。
宣雅蘭也跟着打圓場:“蕭總,這大過年的就別生氣了,孩子們貪玩說明有活力,像咱們想貪玩還沒那個體力呢。”
白宿迫不及待衝到桌前,拿起筷子毫無形象大口朵頤。
看着他餓狼撲食一樣的舉動,蕭松山忽然覺得一點氣也沒了。
鞭炮聲中,五個人舉起酒杯,水晶燈映照着杯壁閃閃發光。
“乾杯——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當初節目組送給白宿和蕭恪的對戒隨着水晶杯壁一起折射出耀眼光芒。
這一生做過很多的決定,但最完滿的決定,是拼盡全力向命運篤定,那個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