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娘不按套路出牌呢

車隊一進村，在村裡招貓逗狗的一群小孩子，跑了兩個像是去報信兒的，剩下七八個，就圍着牛車轉圈圈，那一個個的，鼻涕即將過界，袖口油光鋥亮的，顧米沒覺的噁心，看的直樂呵，很有時代特色不是。

牛車停在一棟磚瓦房前，上面掛着個牌子，上面寫着‘林營縣陽溝子生產大隊隊部"，隊部門檻兒上一蹲一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見着車隊過來，立馬站起來迎面走了過來。

可能幹了一輩子農活，年紀大的有些勾勾巴巴的駝背，年輕的男人一身兒筆挺的中山裝，胸前別著個鋼筆，漢女幹頭，看着到挺像那麼回事兒似的。

「老李！人接回來啊！路上沒出啥狀況吧？按說早該到了，咋到這麼晚呢！我這平時去縣裏開會，來來回回走多少回了，咋算也該早到了才對！」率先開口的是年輕男人，離近了看還挺人模狗樣的，聽話音兒就有點欠揍了。

耿直的老李大爺估計不能慣着！

果然，「哎呀，蘇記，你也不看看天兒，剛剛擦黑呢，這都比預計時候到的早了！可別拿你那標準要求咱們，你那騎的是啥，那是咱公社唯一的一台自行車，咱們這是啥，牛車！你可真能對比！」說完還轉過頭沖顧米這方向撇撇嘴兒！個事兒精！

「啥叫瞎話，領導咋說的，有困難，要克服困難上，你們這樣消極是不對滴！我說···」

「呵呵，老李啊，咱蘇記也是關心大傢伙兒，不了解情況，咱得多擔待啊！」眼見這話要談崩，大隊長牛長征趕緊充當和事佬！當然，老李的大實話愛聽！

「王蘇記啊，咱都是老農民，說話不會拐彎兒，肚子裏的腸子都是直地，沒壞心，咱思想覺悟高，不搭理他們！」個王八殼子滴，上面咋給他們村兒整來這麼個糟心的玩意呢！

「呵呵，老隊長說的是！」這些個老不死的老東西，天天看他笑話，給他難堪，牛長栓這個笑面虎就是領頭人，等他抓到他們的小辮子的，都一窩給他們端了！

仗着天徹底黑下來，王來發臉色黑沉如水，陰毒的盯着面前的幾個人！

「這來支援咱們開荒的膠魯同志們都到，蘇記啊，你看看是不是可以開飯了啊？」這是意思趕緊講兩句場面話，大傢伙都累了好多天了，吃完飯趕緊安排人住下！

「對對！歡迎同志們來到咱們陽溝子！咱們都是思想覺悟高，擁國擁民的好同志，你們住的地方在咱們縣委的領導下，我都給你們安排好了，一家一戶兩間的黃泥巴茅草房，房子不大，這是政府補助的，不要錢。」

「政府給咱們創造這麼好的條件兒，咱們應該感謝感謝，同志們，跟我一起喊起來！」說到興起，只見王衛國揮舞着雙手站到了馬車上，真的是口沫橫飛，塵土飛揚啊！

「給房不要錢、努力開荒忙、艱苦奮鬥、勇於開拓、顧全大局、無私奉獻」

可惜在路上折騰好些天的人們，此時又累又餓，想跟着喊都沒力氣！有氣無力的「····無私奉獻！」聲，要不是場合不對，顧米都要笑場了！

「娘！我餓！不是說到家就能吃飯了，咋沒有飯呢！」大人還能跟着撐撐場子，小孩子可不管那個，心裏除了吃就是玩兒，整的牛車上的王衛國臉都快黑成墨汁兒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沒看見任家蘇記講話呢么，老實兒聽着，不聽話揍你！」當媽的趕緊堵住自己家娃兒的嘴巴，這個蘇記一看就是不好鳥兒，他們初來乍到的，可別給他們穿小鞋兒！

安撫完孩子，女人接著說，「那個啥，蘇記啊，咱接着喊，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兒，你別見怪哈，一會兒回去我就削他！」

「噗嗤！」

「噗嗤！」

對不住，實在忍不住了，仗着人小，顧米趕緊往行李堆兒後面躲！加上笑場的不止她一個，倒也沒人關注她！都人才啊！

「誰，給我站出來！」氣的漲紅了臉的王衛國目光陰毒的在人群里掃了一圈兒，這時候村裡愛看熱鬧的村民也都圍着馬車看熱鬧呢。一堆人，加上天黑，自然啥也沒看出來。

大隊長牛長栓手裏叼着旱煙袋，沉默不語，好像這事兒跟他沒關係，下邊的四個小隊長也都裝傻！

「好，很好！沒人承認是吧，別讓我逮到，不然今年的工分就別想要了！哼！」這些刁民，泥腿子！就不信，這幾個老傢伙真是鐵板一塊，隱晦的掃了一眼三隊長！

「呵呵，是我心急了，忘了大家餓着肚子呢，是我的不是，那個牛隊長，下面交給你吧，趕緊領大傢伙吃飯！」

「那啥，都別看着了，走，大傢伙都去食堂吧，先吃飯。」老頭兒背着手兒，當先先去了食堂！

大部隊緊跟其後，生怕晚了飯沒了，走進村部附近一溜兒四間茅草房一看，正對門的大炕上放着兩張飯桌，地上還擺了4桌，一共6張大桌子，很有東北風格，桌上有土豆絲兒、大白菜粉條、燉酸菜、野菜雞蛋湯，滿滿一盆兒的三合面饅頭，熱騰騰的還冒着熱氣。

今天一整天，也就臨下車的時候吃了點東西，走了一路下來，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的，哪顧得上什麼餐桌禮儀，人口多的一家一桌，人口少的幾家擠擠。

劉素娥隨手在身上抹了抹，這就算洗了手了，快狠準的在饅頭盆兒里抓了兩個饅頭，遞給顧米一個，自己一個，掄起腮幫子就開吃，生怕一會兒就沒了。

顧米也順應潮流的在衣服上蹭蹭手，接過饅頭一口饅頭，一口菜的吃的噴香。

在他們膠魯，勸客都說：「快點兒吃啊，別客氣！」在東北呢，大家說的是「慢慢吃啊，有的事！」

這不，自從他們開吃，大隊長就在一邊一個勁兒念叨：「大傢伙慢慢吃啊，慢慢吃，有的是，菜飯管飽！」

飯桌上的菜盤子空了就有人填上，饅頭沒了就有人過來裝滿，慢慢的，大傢伙肚裏有食兒了，速度漸漸慢了下來，再吸溜兩口能看見蛋花的菜湯，肚子差不多飽了！

等到基本都撂了筷子，牛長栓接著說：「大傢伙吃的都差不多了吧？聽我說兩句。」

「說起了，你們到咱這也算回家了，咱們村兒里大半兒的人家也都是早些年闖關東過來的，只不過那時候都是大家自發組隊兒地逃荒過來的。」

「現在政策好，一路上不管這個吃住行沒少補貼，如今都到了家了，總不能啥都指着國家了不是！」

「咱們大隊目前一共就20多戶人家，加上你們就差不多30戶了，知道你們要來，咱隊裏去年農忙完就給你們在咱村邊兒上蓋了房，院子沒圈，等你們都安置好了，自己趕閑的時候門前的地隨你們圈！」

「真的？」

「還有房子？」

「哎呀，這可真是太好了！」

「鄉親們仁義啊！」

驚喜來的太突然，有些不敢相信！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場面一度有些混亂！

「安靜！都別急哈，當然真的，咱這別的條件沒有，地多，這點兒便利還是能給大家提供的！呵呵！」

「在一個，就是這個吃了！」

都是關係到自家安身立命的事兒，大家聽得都格外認真！

「早幾年咱都吃的是大食堂，去年上秋兒，咱們公社剛剛解散了，一會按人頭給你發一部分口糧，咋吃自己回家合計，等開春兒了，就着地里的野菜，挺到秋收很容易。今年跟着好好上工，多掙點工分兒，在自己開點兒荒地用做自留地，收多少都是自己的，這日子就過起來了！」

「成了，就這樣，齊隊長，領着大夥家去吧，今天早點兒休息，現在的天兒還有點兒涼，今天先對付一宿兒，明兒一早村部集合，找人領你們上山勾點兒松枝子，就能燒炕了！」

說完，大手一揮，宣佈解散！

知道這輩子可能就都得在這片黑土地上生活了，大家都急着看自己的新家！

新房子建在離山不遠的地方，一共6棟泥草房，房與房之間隔着段距離，不算遠，以後方便立院牆格柵欄的，還很好的考慮到了各家的私隱。

瞧瞧，誰說農村人都是大老粗的？瞧瞧這心多細啊！顧米暗自點點頭！

顧常海選了最邊兒上離大山最近的一棟泥草房，顧米家就選在了顧常海家隔壁的一戶。

房子都是一樣的，兩間正房，她家人口少，嗯，剛好一人一間。

將自家的東西從牛車上拿下來，只把鋪蓋卷子打開，今天沒燒炕，為了暖和，娘兩個決定將兩鋪炕被鋪一起，再蓋兩層，這樣就能暖和些。

累了多天，娘兩個簡單用從大隊部裝回來的熱水沾濕毛巾，擦了擦，就鑽進了被窩！

可能是有了新家的亢奮，娘兩個一時都沒有睡意。

「小米兒啊，如今咱娘倆就算是在這安家了，今天娘瞅着村兒里的鄉親們瘦是瘦點兒，但精神頭兒都不錯，想來日子過得應該不差，娘想着，今年多種點兒地，秋收糧食收上來了，還得送你去上學去。」

「娘，我不要，我書不念了，就跟你一塊兒在家種地！」穀米在現代就不是個愛學習的寶寶，勉強混到高中畢業，才考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專，沒道理來來了這兒還要再重溫一遍苦逼的學習生活吧！

更何況，如果歷史沒有太大的偏差，再過幾年那十年特殊時期就要來了，正好能趕上她高中畢業，她也不指着有個學歷上城裏找工作去，那個時候，農村比城裏更加安全！她有淘特特在手，在村兒里過得肯定更好！

再說了，記憶力原身的成績也只能說處於中游水平，也不咋地！那還花那錢幹啥！

「不行，你爹活着的時候就說人沒文化不行，說啥都要供你上學，娘別的本事沒有，就會種地，咱家花錢的地方也不多，還供得起。」

「不！我就不去，一看那書上的字兒，我就頭疼，娘，你相信我，就是不念書了，你閨女也能掙錢養活你！」

「我力氣大，就是下地掙工分，都絕對不比老爺們差！你信不信！」顧米沒說假話，前世她力氣就比成年男人大兩倍，穿過了后，她一度以為沒這福利了，最近這段時間，可能是因為在火車上吃了飽飯，她感覺她力氣漸漸有恢復的趨勢。

「你可拉倒吧，還比老爺們兒大，你才多大個孩兒丫丫的，咋可能呢？」

「你要不信，明天我就給你看看，要是我說的真的，你就不讓我上學了咋樣？」冒着星光的小眼神兒期盼的盯着米媽，期盼她能上套兒，她就成功了。

盯着閨女那一臉你趕緊答應的急切，米媽突然有點兒悟了。

說到底姜還是老的辣，米媽呵呵一樂，說道：「你就別想了哈，說破大天，你這學也得上，娘也不求你多有出息，能識字兒，將來不讓人輕易騙去就行。」

「是不是想着咱家沒錢了？放心娘有錢呢，你不用想着給娘省錢，你爹給咱攢的家底兒這些年還在呢，你呀就好好念書就行了！」

顧米滿頭黑線，這一向樸實善良女兒奴的老娘咋突然精明上了，以她的了解，不應該啊！

「可是···」

「別可是了，就這麼定了，趕緊睡吧，明兒還得摟柴火去呢！」半坐起身，給閨女掖掖被角，又把娘兩個隨身穿來的薄棉衣搭在被子上，劉素娥終於安心了，剛躺下就打起來小呼嚕。

她想說，她是真不想念，跟省不省錢真沒關係，可是就着月光，看着自家老公因為飢餓有些浮腫的臉，身上沉甸甸的溫暖，不想念的念頭就不是那麼強烈了。

算了，不就是念書么，她這個受過20多年中國式填鴨式教育的人在這個年代咋也能混到高中畢業吧，畢業了大學沒得讀了，老娘也沒招了吧，到時候不就好咯！

嗯嗯，還是看看自己的陶特特吧。

呀，感謝政府，她買的東西終於到了一部分啊！雖然到的有些慢，但她知足了啊！

苞米岔子5斤14.9元，糙米5斤17.8元，地瓜干2斤22.8元，蘿蔔豆角干混合一斤裝26元，還在路上還沒到的臘肉2斤挑得最便宜的還要60塊錢，2把2斤裝的挂面22.8元，雞蛋一箱40個33.6元，沒辦法，在現代社會，200塊錢真不當錢花啊！

至於這些吃怎麼拿出來，老娘太精明，有點兒不好操作啊！她不敢考驗人心，可不敢讓別人知道她有陶特特還有空間的事兒。

琢磨琢磨，突然眼前一亮，確認米媽已經進入深度睡眠，顧米悄悄起身，披上棉衣，來到灶房，這個年代玻璃還是緊俏物，農家的窗戶都是窗戶紙糊的，不透亮兒。

顧米從陶特特倉庫存放的攝影器材上拆下個小號射燈，就着燈光仔細打量。

一眼兒連着炕的土灶，牆角兒有一小堆兒夠用兩天的松枝兒，其他啥都沒有。

就這估計都是隊上盡量給他們製備的！

別的辦法沒有，她將苞米茬子、地瓜乾兒、糙米、各類菜乾全都去了包裝直接散放在松枝兒底下，再從空間翻出一本用過一半的便簽紙，寫了幾個字塞到糧食堆里，最後在把松枝兒蓋在糧食上面，這就行了，後面就看自己娘親啥時候發現新大陸吧！

脫了棉衣，鑽進被窩。

可能是感覺到了涼意，米媽迷濛的睜開眼睛，伸手在她身上摸了摸，掖掖背角，可能是見沒事兒，又安心的睡過去！

娘真好，誰都不能跟她搶，娘只能是她一個人的，誰要是敢搶，她就不讓誰好過。顧米眨去眼角的濕意暗暗發誓，此時的她不知道，就因為她的護犢子加霸道，將來有一個男人為了成為她的后爹，沒少吃苦，當然這是后話！

迷迷糊糊的，顧米就在對未來的簡單規劃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