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趙金蓮的心愿(下)
水鏡嫂好不容易說通一個女人帶過來介紹給許瑞榮大弟許瑞形認識。女人沒有其他要求,只要求自己的男人過自己這邊生活,另外還清她前夫生病欠下的所有債務就行。可許瑞形問這個女的年齡和目下孩子的一些情況后就馬上回絕水鏡嫂說:“嬸啊,你怎麼把這樣的女人帶過來,她膝下有二個孩子了,年紀又上了四十,都快絕經期了,這樣的女人我是不要的。”氣得水鏡嫂連話也說不出。水鏡嫂找許瑞榮把事情一說,許瑞榮就說,嬸嬸,我再問一下瑞剛,看他意下如何,您再回復她吧。許瑞榮把許瑞剛找過來,把事情又同四弟說了,許瑞剛說,許瑞形不要你就把她介紹給我,就算這女的最好,我也不能娶是不是,傳出去,我怎麼做人?許瑞榮真想扇四弟幾個耳光,可又一細想,還是算啦,有這樣的兄弟,也只好認了。許瑞榮就把這件事回復了水鏡嫂。水鏡嫂也沒多說一句話,從此,對瑞形、瑞剛的事不再提起,許瑞榮也再沒去求過水鏡嫂一回。
趙金蟬現在既要管能勤的孩子又要照顧布店業務,在精力上分心不少,就很快累病了。趙金蓮就讓趙金蟬先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工資照發。陳能勤就說,休息可以,但工資不要了,人手不夠,僱人的工資就由他來出。《趙氏三巾布店》生意一直很好。趙金蘋也累得有點吃不消了,但她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金蓮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李麗麗已經被安排在前面店鋪做營銷,李麗麗嘴巴甜,懂得與顧客溝通,而且自己又懂得布匹的質量和做工工藝,講解起來令顧客心服口服。趙金蘋雖然也知道這些東西,但性格比較內向,不善表達。金蓮就與他們商量,要麼增加人手替金蘋打下手,要麼,再招營業員過來。李麗麗也表示贊同,她不好多說什麼,趙氏姐妹們怎麼決定她都表示支持。
趙金蟬病好回店裏,李麗麗就自覺回到原來的崗位上去。三姐妹都覺得李麗麗已經是不可或缺的前鋪人才了,回裏面干這樣的制衣活兒有些可惜,就極力挽留讓她在前台店鋪工作。李麗麗答應了,但凡趙金蘋與助手來不及乾的活她就進去幫忙干。
計劃生育工作抓得更緊了,鎮裏接到上級文件,不但育齡婦女必須要進行一年二期的透環檢查,而且現在把未婚女青年都考慮進去。鎮裏給趙金蓮發放了《未婚女青年健康教育》手冊。內容很簡單,就是與育齡婦女同期一年二次b超檢查。
趙金蓮對此非常抵觸,覺得這是對她本人的一次傷害。村裡其他女青年也同樣領到這樣一本皮革封面的紅本子。這個紅本子記錄了每個女青年每一次b超的情況。醫生為了自己方便,就在檢查后蓋紅印的上面草草寫上‘未孕’或者‘有孕’兩字,沒孕的立即放行,有孕的馬上被工作人員送往醫院,本子上再簽上醫生的名字和日期。趙金蓮每次去鎮上檢查,就在心裏罵娘,可又無可奈何。鎮裏規定,未婚女青年如果漏檢一次罰款二百元;漏檢二次,取消建房宅基地審批工作;漏檢三次,除了罰款外必須結具悔過書和停止家庭除宅基地之外的其他審批;漏檢二年,強制執行婦檢工作,對今後自己以及子女的上學、就業、報考公務員都受到極大影響。
鎮上工作人員,天天都駐守在各個村子裏,對育齡婦女‘嚴防死守’,每位工作人員都對各自負責的村莊進行了包干,沒有申領到‘准生證’的婦女決不允許多出生一個孩子。
各鄉鎮的黨委書記,鄉長、鎮長都在縣裏立下‘軍令狀’,那個鄉鎮沒有完成計劃生育任務,每超生一個孩子,鄉鎮黨委書記和鎮長、鄉長各罰款三千元,並扣發一個季度獎金。超生三個孩子的鄉鎮,負有直接領導責任的第一、二把手直接降級處理,並扣發當年全部獎金,取消一切職稱評定工作。
嚴壓之下,誰敢拿自己的‘烏沙’開玩笑。計劃生育工作已經成為各個基層幹部工作的重心,他們排除一切人為干擾,一心撲在工作上面,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趙村本地處寧靜的邊緣地界,這時候也熱鬧起來。不知不覺中大家對養狗感興趣起來,許瑞榮家從來也沒有養過一隻狗,可今天,許瑞榮家也有了二隻小狗。這兩隻小狗剛剛出生還只有一個星期,肥肥胖胖的,兩隻小狗都是純黑色的,毛色鋥亮,四肢很短,眼睛細小,叫聲像嬰兒,吚吚嗚嗚的,還不習慣吃米飯。因此,每當肚子餓得慌,就吚吚嗚嗚地叫着爬上許瑞榮的腳背上來,嗅咬他的腳,咬他的鞋梆子。
駐留在趙村的鎮幹部是一位名字叫白敬勇的人,年齡剛冒過了四十歲。趙雙喜等村幹部都叫他白部長,也不知道是鎮裏什麼部的一個長。這白部長可是個厲害的角色,每家每戶的信息都裝在他的腦子裏。他每天都在趙村街上轉悠,也不定期進入到別人家裏坐一坐說說話聊聊天,別以為白部長是閑來無事幹才天天在趙村街頭轉悠,他心裏明白,趙村的社員幹部心裏也亮堂着。白部長吃住在趙村居委會辦公室,趙村書記替他買來了煤氣罐煤氣灶等廚房用品,趙村人也不清楚這些錢是從書記個人腰包里掏還是動用了村裏的集體資金,反正,債務也沒有公示,誰都在猜測,可誰也不能亂猜測。
白部長每天也去書記和村長以及其他幹部家中去坐坐聊聊,當然不是每個村幹部家每天都坐個遍,時間有時候很難過去,有時候卻又總是不夠用,這要看情況而論。這白部長平時一副慈眉善目很好說話的樣子。可只要有一丁點違反計劃生育的信息傳到他耳邊,你就成了他專政的對象。白部長鐵面無私起來,估計親爸親娘都會叫苦連天。因此,趙村的人就漸漸地與他敬而遠之起來了。
而白部長每次都有所收穫,別看他整天似乎不務正業。其實,他那鷹一樣的眼睛可以穿透趙村每一個人的心。他的耳朵也是出奇似的靈敏,鼻子也能嗅到別人無法聞到的氣味,主要是他腦子更好使,他的嘴巴有股多餘的皮肉始終向上吊著,因此,很少有人看見他說話流出口水出來。他的口臭也許是因為抽煙的緣故,前門牙由於長期抽煙早已焦黃一片,他身體健壯,應該沒有其他疾病。
白敬勇走路姿勢非常特別,邁起腳步不方不圓,有點內八字,但又很難讓人覺察。再加上他總是將手插在前面衣服的口袋裏去而不是插進褲袋管裏面去,因此,他的肩膀始終是聳起來的,他平時很少穿白色襯衣,外套和褲子也千篇一律的黑色,腳上穿黑色皮鞋卻很少穿襪子。或許他對自己的姓也是深惡痛絕的吧,否則除了他的姓,竟無法在他身上找出一處有關‘白’的東西及顏色出來。臉也是豬肝色的,不能說黑,但鄉下人是分不清豬肝色和黑色的,就一律暗地裏送他一個綽號“黑豬”。
白敬勇一周也要到鎮上去彙報一二次工作,但每次彙報完后就立馬趕回趙村來。他沒有太多的私事耽誤他的其他工作,鎮裏開會他都很重視,他每次都提前把會議的內容了解清楚。因此,他的工作效率是比較高的。趙雙喜現在對白敬勇很是害怕,並非是白敬勇要故意欺負他,刁難他,脅迫他。但趙雙喜無論害不害怕他現在每天都得必須與白敬勇正面打交道。趙雙喜管理着全村的戶口賬冊,白敬勇幾乎天天都要與他核實賬冊上的名單。過去是因為水鏡嫂對自己事業的需要讓丈夫向村裡要來了這份工作,現在看來,這份賬冊早已失去了它的實際價值,不僅僅如此,相反,它已經成了趙村村民對趙雙喜仇恨的根由。白敬勇恰恰對他敬若神明,他不容許趙雙喜把這份‘花名冊’移交到村部去,誰說也沒有用。
白敬勇的可怕之處是因為白敬勇對信息的穿透力的強大。趙村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避他鷹一樣的眼睛,每一個育齡的婦女都與他避而遠之。他已經很難輕易走進農戶的院子裏去了,因為他,平時不習慣鎖門的人家也積極開始學着別人的樣子裝模作樣把門鎖掛起來,白部長自己也非常清楚,這些農戶不敢明目張胆地拒絕自己進屋,但人家鎖門也並不犯法,也是人家的權利。白敬勇有時候也學會打‘游擊’,趁大家幹活回來的當兒過來‘坐坐’。
水鏡嫂的壓力也開始漸漸大了起來。白敬勇對趙雙喜說:聽說你老婆是個職業媒婆,中介所法定代表,你是黨員幹部,就首先要教育好自己的家屬子女不能違法。開婚介所不違法,但要時刻警惕那些鑽法律空子的人,他們往往以找男女朋友為借口,卻暗地裏做不法之事。
趙雙喜說:“白部長,這個您儘管放心,我那婆娘懂法律,在縣城也開了不少年頭的中介所了,還從來沒有出現違紀亂綱的事。”
白敬勇說,那是最好不過,但過去沒有違紀亂法不能保證以後不會,人在利益面前就會喪失警惕性的。趙雙喜點頭表示對白敬勇剛才的警告的認可。
白敬勇在趙村駐守半年時間,就抓住了三對違反計劃生育的夫婦,有二對採取人流和節育手術后還進行了罰款處理,一人進行結具‘悔過書’批評教育和人流措施,因為認錯態度好,沒有罰款。
趙金蟬恰恰在這個時候懷孕了,按照政策,她也是不屬於生育照顧的對象。陳能勤雖然身上有錢也不行。政策層面是容不得半點人情和感情的,趙金蟬早聽聞趙村駐守着一位鐵面無私的鎮幹部,大家都叫他‘黑豬’的白部長。因此趙金蟬很少回趙村去。可白敬勇卻知道趙金蟬新婚燕爾的事,因此,他也經常上許瑞榮家,讓許瑞榮把趙金蟬的住所地址告訴他本人,他要去趙金蟬的新住所核實檢查工作。許瑞榮說:白部長,我小姨子出嫁時也是黃花閨女,從來都沒有結過婚,怎麼也是排查重點對象呢?白敬勇說,許瑞榮,你可不能揣着明白裝糊塗,我的信息渠道多得很,你不告訴我地址也行,我不用一天時間就能把她找出來,沒有違反政策什麼也沒有,如果違法懷孕,可不能怪我鐵面無私。
許瑞榮知道自己躲不過,就把陳能勤的住址告訴了白敬勇。白敬勇說,你明天陪我去你小姨家一趟,我先把政策宣傳冊發給他,政策講給她聽,讓她有個思想準備。
蘇愛婷這段時間也暗暗高興,有許多村裏的秘密都是她偷偷透露給白敬勇的。白敬勇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像蘇愛婷這樣的人來做他的眼線。而且,這些村婦一下對鎮上幹部有威敬之心,幾乎不需要報酬。
趙鍾傑對蘇愛婷的整天忙忙碌碌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妻子每天像救火隊員一樣團團轉是為了什麼。兒子從監獄出來也已經一段時間了,現在,不能讓他整天閑居在家無所事事。趙鍾傑同妻子商量,問妻子準備將兒子的工作怎麼去安排,是讓兒子學一門手藝還是直接放手出去打工。蘇愛婷說:“孩子還小,又剛剛從裏邊出來,你就不能讓他先呆在家裏清閑幾天,幹嘛就這樣急着催他出去打工呢?再說,學手藝也需要先同兒子商量好,兒子不願意就先依了他,免得他一時懊惱。”
趙鍾傑心裏就有些不爽,兒子都二十三歲了,在裏面關了三四年,已經浪費了這許多功夫難道還要再耽誤下去嗎?自己家庭條件奇差,兒子的事更是雪上加霜,難道你還沒意識到兒子將來怎麼辦。自己也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能活幾年,不早準備,就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可蘇愛婷笑着說她現在哪裏有閑工夫為自己的兒子考慮前程,自己能夠與鎮上來的幹部說上話是自己無上的榮光。趙鍾傑窩窩囊囊過了一輩子,膽小如鼠,致使自己在趙村也無依無靠,凄凄苦苦過了大半生。
蘇愛婷手頭上拮据,因此,她需要經常向村子裏的人去借錢。有時候能借到錢,有時候也借不到。借到錢自然高高興興、滿心歡喜、手舞足蹈;借不到就在心裏罵娘,她已不止一次罵過村上的鄰居了,覺得他們都勢利,狗眼看人低不近人情,詛咒過他們不得好死。當然這些行為都是悄悄地偷偷摸摸地進行着,明目張胆地與別人對着干,借她十個膽她也不敢。因為,蘇愛婷也懼怕別人會給她顏色看。
蘇愛婷曾經去向水鏡嫂家借過錢。趙雙喜說,你不知道吧,再近我家都把錢給你嫂子敗光了,你嫂子這個人,平時我也以為有些能耐,我就放手讓她管家,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女人還是不要去管家好,誰家女人當家,必敗無疑。
蘇愛婷自然沒有在趙雙喜家借到一分錢,心裏空落落起來,就拐到許瑞榮哪裏來,坐在瑞榮家裏家長里短地一陣海聊,然後就自然把自己借錢急用的事說了。許瑞榮拿出五百元錢準備借給她,蘇愛婷似乎很不高興地說:“瑞榮,嬸也是實在無路可走了才來你家開這個口的,你拿五百元借給我也沒有什麼用,你能不能多借我一點,我過了年就還給你。”
許瑞榮笑着說:“嬸,我的情況您不是不知道,我就做個農活,也沒出去賺錢,就剛才借給你的錢也是從我兒子這裏拿來的,我還準備靠這個備着買化肥農藥用呢。”
蘇愛婷覺得自己再說下去也是借不到錢了,就捏緊它說:“那就算啦,我到別處再走走。”
趙金蟬的懷孕確實也令趙氏姐妹又驚又喜。驚的是金蟬肚子裏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現在的處境,生孩子可不是自己說了算,首先得需要把手續辦齊全,把關係疏通好;喜的是,不管怎麼說畢竟趙金蟬就要做媽媽,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趙金蓮自然也不能再讓趙金蟬繼續在店裏工作,她勸她及早自己去想辦法,看能不能先把孩子的手續辦下來。趙金蟬可沒有像趙金蓮那麼緊張,她對妹妹說:“沒事的,金蓮,我這是第一胎,任何人都不怕。”
趙金蓮搖頭說:“你是第一胎沒錯,可對能勤來說,這是第三胎了你不知道嗎?”
趙金蟬固執地說:“那又怎麼樣,能勤二胎都是女孩子,因此,我還是可以生育的。”
趙金蘋接著說:“金蟬,你不能大意,你的情況比我還要複雜,我擔心,你現在不把事情考慮周到,到時候就會手忙腳亂的。”
趙金蟬聽姐姐這麼一說,也心慌起來:“那好,我回去與能勤商量一下怎麼辦,我太需要這個孩子啦。”
陳能勤有親戚在縣裏某機關工作,就過去找他商量。親戚說,你這個情況還是需要把手續辦齊才能把你老婆的肚子裏的孩子保住。能勤說,我就是不知道怎麼去辦才來找你商量。親戚說,你別急,我私下先替你打聽一下,看是否把手續辦快一點。
趙金蟬不能上班去了,店裏就由李麗麗來安排門面的工作。趙金蓮依然不管店裏的事,那天,白敬勇與許瑞榮找到趙金蟬,對趙金蟬說:“金蟬,首先我恭喜你新婚燕爾快樂,我是趙村駐村幹部白敬勇,負責趙村計劃生育的指導落實工作,我現在把計劃生育政策向你宣傳一下,希望你不瞞報,不逃避我們對你進行的檢查和宣傳工作,你要隨時隨地接受我們工作組的檢查,我知道你家庭情況特殊,因此,你要認真配合我們的工作。”
趙金蟬在許瑞榮和白敬勇沒來之前就接到了許瑞榮的電話,知道第二天有鎮上的駐村工作人員找她本人談話,趙金蟬很是害怕,本想迴避不見。趙金蟬已經告訴許瑞榮自己懷孕的事,許瑞榮說,剛開始懷孕誰能看得出來,現在你別怕,明天我們過來,你就自然一點,當什麼事也沒有就是,明天只不過是正常談話,又不要帶你去醫院檢查。
趙金蟬故意說:“今天我知道你們要過來,我就請假在家等你倆,白部長的話我聽清楚了,我肯定響應政府的號召,不給你們拖後腿。”
白敬勇說:“很感謝你能夠理解和支持我的工作,你們的支持也是我做好更多的服務工作的動力。金蟬,你現在做得很好,我對你很信賴,希望你以後也像現在那樣,繼續支持和配合我的工作。”
許瑞榮也對趙金蟬說:“金蟬,剛才白部長的話你可是都記住了嗎,你要隨時與白部長保持聯繫,有什麼困難也隨時告訴白部長。”
趙金蟬笑着說:“姐夫,你總是婆婆媽媽的,一直沒把小妹當大人看待,金蟬已經長大啦,可沒有你那麼細細碎碎的,白部長今天能來到我家,這是對小妹的一種鞭策,小妹怎會讓白部長蒙羞嗎?”
白敬勇聽了,就不停地誇金蟬有思想覺悟,說他很高興,不像有些婦女,怕我怕得要死,我又不是‘老虎’又不吃人肉喝人血的是不是?金蟬,如果農村上所有人都像你們那樣理解我的工作支持我,我可不知要有多開心和輕鬆的了。可現在,我真是自己煩死、惱死、累死,還得不到別人的理解和原諒,有些人認識不到我們工作的特殊性,思想覺悟很低,工作難以開展,今天有你們的支持使我感受到了責任的重大。
白敬勇回趙村,下車時積極替許瑞榮墊付了車費,許瑞榮哪裏肯答應,趕緊掏錢還給了他。
趙健的兒子已經在縣城一所高級幼兒園上學了。入園那天,水鏡嫂連同黃清彪夫婦以及趙健黃露露等人一起到幼兒園來。趙春梅夫婦本來也想跟過來,但金苗根權衡了利弊最終決定不參與這件事,趙春梅感到很難受,但還是接受了苗根的意見。
水鏡嫂找趙金蘋做衣服,才知道趙金蟬有一段時間沒有來上班了,雖然,趙金蘋沒有告訴水鏡嫂什麼,但以水鏡嫂的閱歷和經驗,就猜想趙金蟬肚裏有喜的了,這當然是好事,但現在趙家姐妹閉口不言,水鏡嫂也不敢去外面瞎說。
金全才病好后又重新提到趙金泉的戶口問題,也經常到水鏡嫂家裏店裏去糾纏,水鏡嫂就不勝其煩。好在誰也沒有告訴他趙金泉在縣城那所幼兒園上學,因此,金全才無法去幼兒園去候去鬧。
金苗根也與人合夥開出一家經營建材的公司來,趙春梅也就跟過來上班。金苗根也可以說是因禍得福,自從被鎮上開除出來后,在外面奔波多年,終於有了紮根的基礎。公司的生意一直很好,建材供不應求,利潤也在節節攀升。金苗根又通過關係向銀行提出貸款,開始是幾十萬上百萬地貸,後來,公司流水越走越多,就可以從銀行貸到更多的款子了。金苗根把公司業務繼續擴大起來,他自己親自把關招人,把有人脈能力和有文化基礎的人招入自己的公司里來。水鏡嫂眼看着金苗根公司生意紅火,就有意投資,趙春梅說,你想投資,你就把中介所轉讓掉,這樣也可以不必整天忙忙碌碌奔忙着。水鏡嫂說,那怎麼行呢,你媽就這麼一點奔頭了,轉了它,我後半輩子吃什麼去,再說,人未老就想享清福,那有白得食的。
趙春梅說不動母親,就讓苗根來勸。苗根說:“你是吃了飯沒事幹,閑得慌了是不是,你媽幹得好好的,你卻讓她把店轉了,你想過沒有,你媽是愛面子的人,她把店轉了,雖然可以搬到趙健哪裏去住,但她肯去嗎?她還能在縣城一個人住下去嗎?”
趙春梅說:“她不去我弟家去,她還可以住到我家裏來呀,現在,我們生意忙起來,飯都上餐接不上下餐了,乾脆讓她過來替我們做飯,我們可以給她開工資。”
金苗根搖着頭說:“你還是沒有理解你媽媽呀,她老人家可不是這樣想的,她一定要有她自己的事業,而這個事業她是寄託了全部的感情進去的,不像你想像得那麼膚淺。”
趙春梅說:“我媽也真是的,趙健現在生活得也很好,又不需要她來替他還債什麼的,我爸種點田地糧食也吃不完,她要賺這些錢幹嘛?”
金苗根說:“當你到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你就知道她的心境了,現在你猜測也沒用,一代人都有一代人的印記,你媽是屬於她那一代人中能力強的人,因此,她的思想可能要超出他們許多,就算我們現在把她的思想繼承下來,也還不算落後。”
趙春梅就說:“苗根,我不想聽你這些不着邊際的話,我們能夠有今天,也是我們這一代人遇上了好時代把準時代的命脈的緣故吧?”
金苗根開心地笑起來:“春梅,連你都快成哲學家了,你什麼時候這麼健談起來了。”趙春梅仰起頭驕傲地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僅此而已。”
趙金蓮開始戀愛了。趙金蓮的戀愛沒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她在縣城開布店的事,趙村人都是知道,但趙村遠離縣城,本村的年輕小夥子她是一個也看不上去的,這並非趙金蓮本人清高的可望而不可及,趙村自然也是有很多優秀的男孩子,但因為太知根知底反而並非好事,趙金蓮看不上男孩子,同樣優秀的男孩子也看不上她。趙金蓮因此把自己需要談戀愛的目標放在縣城一帶。趙金蓮對於自己的戀愛定下了三條規矩:一是高於自己年齡的男孩子不談;二是經濟不獨立的男孩子不談;三是非居民戶口不談。這第三條規矩也恰恰是限制農村男孩子的慾望。水鏡嫂最大的資源畢竟還是在農村,因此,對於趙金蓮的戀愛也無能為力了。趙金蓮現在所處的對象是在縣城一家國有公司做採購的李姓男子,年齡恰好與趙金蓮同齡少一個月。他叫李紹貴,大學文憑,是直接從學校畢業後分配到單位來的高材生。李紹貴是在一次出差的途中與趙金蓮認識的,非常健談的他顯得對趙金蓮很是欽佩,誇她小小年紀就擔當大任做起大生意來。李紹貴幫她搬包裹找出租車忙得奔前跑后不亦樂乎。趙金蓮對他就有了好感,李紹貴也對趙金蓮印象深刻時不時跑她店裏來玩。他們交往已經三個月之久了,李紹貴才對趙金蓮提出來處對象的要求,趙金蓮也非常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趙欣和趙金蘋都對李紹貴已很熟識,都覺得趙金蓮有此對象是趙金蓮最大的幸福,只有李麗麗卻不這樣認為,他覺得李紹貴並不適合趙金蓮,兩個人有太多的不同的興趣愛好這會阻礙兩人的婚姻,現在兩人是處於熱戀階段,眼睛都被美好的戀愛情愫所蒙蔽了,一旦談婚論嫁后,就不是現在的模樣,那時候的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是他們爭吵的導火線。
李麗麗是局外人反而對事情看得比別人還要清。李麗麗偷偷對趙金蘋說:“金蘋,我是覺得趙金蓮的對象有點不靠譜。”趙金蘋問哪一點不靠譜,李麗麗就說,其實你只要仔細思考一下就明白了,李紹貴雖然是嘴巴甜甜的一個男孩子,可我總覺得他不夠大氣,這麼長時間來,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可都是從來沒有顯示過他自己大方的一面,作為一個處於熱戀中的男孩子,這個時候都如此小氣,那麼以後一旦成婚後就更會對自己的女人斤斤計較的。趙金蘋說,也許他家庭教育與我們農村的人不一樣的緣故吧,我想這點小事估計也會馬上改變過來的。
李麗麗說,李紹貴也已經是性格定型的人了,他現在改變不了,以後就更不可能改變過來。趙金蘋就說,這個是要不要同金蓮去說一聲,我就怕金蓮陷進去太深傷害就太大。李麗麗思考了一下后說,你現在暫時不能告訴她,她不會聽得進去的。趙金蘋也就沒有了主意,就不去告訴金蓮。趙欣這一天正在店裏搬包裹,李紹貴走進來,問趙欣:金蓮今天怎麼沒來,他說想請金蓮晚上去吃飯,李麗麗走過來,就對他笑着說:李老闆,你同金蓮談了那麼長時間戀愛了,也沒有請我們吃過一頓飯這也太過意不去的了吧。李紹貴笑着說,這個不急,我和金蓮一旦確定下來后,我天天帶你們吃大餐去,大龍蝦、鮑魚我都給你們上。趙金蘋就說:李紹貴,你別說大話,金蓮不是早就說過了,你就是她的戀人,這難道還不夠,我們也不奢望你給我們大魚大肉地吃,你晚上請客帶上我們一幫人去就是,你們吃什麼,我們跟你吃什麼怎麼樣?
李紹貴搖頭說:“改天可以,今天還真的不行,我已經計劃好我其他朋友了,他們要求把趙金蓮一併帶過去,你們去會很尷尬的。”
李紹貴走後,趙欣就說:“這個李紹貴,人鬼精鬼靈的,每一次在飯店吃飯,都是我小姨付錢,他從來沒有付過一次。”
李麗麗也附和着說:“你們還沒有聽出來嗎,他今天帶金蓮吃飯,是請別人的客,不是他請我們,看來,我們還不夠資格呢。”
趙欣聽了,就不滿地再次插話說:“我想起來了,這個人與我小姨談戀愛,思想不純,肯定有什麼目的,可我小姨好像就是沒有看穿他的陰謀。”
趙金蘋就說:“趙欣,相對我們,你小姨與你更好,你可要多提醒她一點,萬一你小姨被他騙了,她就會怪我們知道了,為什麼不能提前提醒她一下呢。”
趙欣說:“大姨放心,小姨的事,還是由我來提醒她一下吧。”
趙金蓮來了,對大家說:“晚上李紹貴請我去吃飯,我馬上就要走了,你們別等我吃飯就是。”趙金蘋說:“這件事,剛才李紹貴已經過來說過了,李麗麗同他開玩笑說可否帶上我們一起去吃一頓,金蓮,如果這次確實是李紹貴請客吃飯,你可要學聰明一點,讓他去付款,別同他去搶,男人畢竟還是好面子的。”
趙金蓮就說,這個我當然知道啦,他請客也不容易,我會心裏有數。趙欣就說:“小姨,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一點,一個人值不值得你愛會從細節上看得出來。”趙金蓮盯着趙欣的臉:“趙欣,我算聽出來了,你分明是對小姨所處的對象不滿意,你不妨說說看,他哪點不好,明說了,我讓他改正過來。”趙欣就把自己的看法對趙金蓮說了,金蓮說,她過去確實沒有注意到李的問題,正好今天可以試一試他。
趙金蓮走了,李麗麗說:“這回咱們就看金蓮會不會把李紹貴的本來面目看透,如果這次看不透,以後就很難來看透他了。”
趙金蓮看約定時間還早,就去髮廊去洗頭做頭髮,今天既然李紹貴請朋友吃飯,這是李紹貴第一次帶自己出現在他朋友面前,自己就不能隨隨便便。在這種場合,朋友對她的第一個印象是非常重要的,自己的梳妝打扮衣着形象都要比吃飯本身重要得多,第一印象通過了,接下來就是自己的言行舉止了。自己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被他朋友看在眼裏的,如果自己在這方面做得不好,同樣也是會鬧出笑話來的。趙金蓮覺得自己本身文化程度不高,李紹貴邀請朋友吃飯估計他朋友也都是與他差不多的文憑和工作單位的人,因此,這一次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靜,說話需要有分寸,還需要小心翼翼,對自己不知道的東西不能評頭論足、自己要盡量把自己的姿態放低調一點、矜持一點、淑女一點和謙虛一點,總之,該低調的地方盡量低調,不能嘩眾取寵。
宴會開始,李紹貴介紹完朋友,也把趙金蓮介紹給大家,大家就都朝趙金蓮點頭微笑。趙金蓮站起來對李紹貴朋友也一一點頭回復微笑和感謝。趙金蓮今天打扮得非常得體,頭髮又細又長一絲不亂,用一個金色的發卡卡在腦後;她臉蛋是紅潤的、五官很端正、眉毛似卧蠶,睫毛長長地捲曲翹起來,這使她眼睛顯得非常有神采,高鼻樑也是趙金蓮作為一個美人胚子的造型的一個標誌,趙金蓮笑起來一排潔白的牙齒整齊劃一地表露無遺,彷彿嘴裏生長的不是牙齒而是象牙工藝品,臉上始終掛着淺笑,說話不輕也不重,帶着一股甜味,這使大家都很輕鬆舒服。趙金蓮給人的印象太出色了,再加上李紹貴的重點介紹把她一個女孩子的拼搏精神,吃苦耐勞的品質都說出來,這更突出了趙金蓮的優點和才能。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年輕女人,她集中了美麗、才幹、活潑於一身,對誰都是羨慕和具有誘惑力的。老實說,趙金蓮其實是沒有這樣優秀的,她之前也很刁蠻很潑辣和很不明事理,雖然現在她已經開始脫胎換骨,但事情遠沒有別人印象中的那麼白玉無瑕和完美無缺。趙金蓮的文化水平肯定是她的一種硬傷,這時候也無法生生去彌補。一個人的學識、文化、和智慧是需要靠他本人長期的學習積累和不懈努力提高取得的。這種知識不是‘快餐文化’,浮誇虛假不得,因此,趙金蓮是很懼怕這樣的場面上的人提到深奧的東西的。而有文化的人又恰恰喜歡舞文弄墨來裝點門面。雖然酒桌上酒是第一樣離不開話題的文化題材,但慢慢地就會無縫銜接到其他知識領域上來。
趙金蓮這幾年雖然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作為一個農村女孩子,僅僅憑自己這點姿色水平如果與別人競爭肯定是會馬上被淘汰的,酒桌上大家頻頻碰杯,歡聲笑語氣氛活躍。趙金蓮已經不勝酒力了,桌上就她一個女孩子確實敵不過這些有意無意都向她灌酒的人,她也知道有些人是不懷好意的,就是希望把她灌醉,出她的洋相。趙金蓮是會喝酒的,而且酒量也不算小,否則,她早就已經倒下了。
李紹貴還算照顧着她,有許多回都是他站出來擋了才算過了關。
趙金蓮喝醉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店裏去。趙金蘋說是一個陌生人送回來的,金蓮的包也還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第二天趙金蓮打電話問李紹貴,才知道自己的包是李紹貴拿回去了,因為,趙金蓮當時醉得一塌糊塗,他自己也喝得不知南北,於是就被他朋友送回來的了。趙金蓮就沒有多說什麼,既然包在李紹貴這裏,她也就放心的了,她知道自己包里還有幾千元錢放着是有些不放心的。
李紹貴把包送回來的了,但他沒有告訴趙金蓮他已經把她包里的錢用來昨天晚上付酒錢出去的了。趙金蓮酒完全醒后就打電話問他,錢哪裏去了?李紹貴才笑着說:“金蓮,你問這個問題真有點搞笑,你這錢被我昨晚上支付到飯店裏去了,現在,我們是什麼關係,還要分彼此嗎?”趙金蓮生氣地說:“是的,李紹貴,我們確實現在處於熱戀階段,但人都是需要彼此尊重的,你沒有得到我的許可就胡亂動我的包,而且,今天當你把包給我送來時,為什麼不把這個情況自先向我說明一下呢,幾千元錢確實對我也無所謂,付了就付了,只要你朋友喝得開心就行,可事情處理不是這樣子的。”
李紹貴嬉皮笑臉說:“金蓮,你聽我解釋好嗎,我給你送包過來時,不是店裏有外人在的嗎,你是知道我的性格的,我好面子,如果當著外人的面說出來,我的臉面往哪裏擱去?”
趙金蓮大聲吼:“李紹貴,你給我閉嘴,別說臉面不臉面的,又什麼外人不外人的,她們可都是我的親人,不是外人,你才是外人。”
李紹貴聽了,就也提高了聲音說:“趙金蓮,我本以為這次試探你能闖過我這一關的,沒想到你也是對金錢看得比愛情還要重的人,你很使我失望。”
趙金蓮臉都氣得一片灰白了:“李紹貴,既然如此,你就把錢還給我,我不希望我有個如此氣量的男朋友。”
李紹貴在電話里冷笑着說:“怎麼,想威脅我不成,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你是什麼地位,一個農村來的女孩子,竟也有翹尾巴資本,你覺得我會被你嚇倒嗎?”
趙金蓮擱下電話。就坐在椅子上直生悶氣。李麗麗走過來,她已經從趙金蓮電話里聽出來對方是李紹貴,也大致明白趙金蓮生氣的原因。就勸慰她道:“金蓮,何必自己生氣呢,李紹貴自認為自己是居民戶口就很了不起,他既然看不起我們農村人,我們難道還要繼續忍受下去嗎?別為這樣的人浪費時間,你要快刀斬亂麻啊。”
讓趙金蓮一下子就擺脫與李紹貴的關係,趙金蓮似乎還有點依依不捨。趙金蘋也過來相勸,姐姐說他們早就覺得李是衝著金蓮的錢來的,這樣的男人沒必要付出真心,一旦自己失去經濟來源,很有可能就會被他拋棄,到時候可害苦了自己。
趙欣也對李紹貴沒有什麼好的印象,也對小姨同這樣的人處對象不抱希望。趙欣說:“小姨,你仔細想一下,李紹貴有什麼值得你依戀的,他除了肚皮量小之外,工作也不是很牢靠,我聽說他們單位馬上就要改制了,像他這樣的人,我估計下崗是遲早的事,而李紹貴除了可以顯耀的資本無非也就是一張學歷證明和一個居民戶口本,這個能當飯吃嗎。這個人沒有一點男人的擔當到時候就會被社會過早淘汰的。”
趙金蓮大吃一驚,看來,旁觀者清,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個男人在這些親人眼裏分明是不值一文。這肯定需要自己重新調整心態來好好思考一番的。在趙金蓮看來過去李紹貴的優點沒想到在自己親人眼裏都是缺點。李紹貴為什麼這麼令自己的親人討厭,他在這裏私下裏是否做了什麼手腳,自己為什麼都被蒙在鼓裏呢。
趙金蓮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接到李紹貴的電話了,更不用說李紹貴登門拜訪道歉。趙金蘋李麗麗趙欣都覺得這是好事,但對趙金蓮的傷害可是很大的。趙金蓮過去的自信和傲慢都被李紹貴的冷漠和無視給擊打得七零八落。
趙金蓮是多麼希望上次電話里吵架后,李紹貴能夠過來認個錯,她還是對李紹貴有些期望的。她不承認自己第一次愛情就這樣無疾而終,這也太令人不可思議的了。趙金蓮是輕易不肯認輸的人,尤其是在自己的愛情方面,自以為要高別人一個層次。
《趙氏三巾布店》這幾天老是有人在外面張望。李麗麗懷疑這些人可能就是李紹貴派過來,趙欣就偷偷對這些人進行反跟蹤,跟了好幾天也沒弄明白這些人是從哪裏來,來幹什麼。趙金蓮就讓趙欣繼續跟蹤一段時間,後來才發現這些人在布店周圍佈控是與趙金蟬本人有關。趙欣也是無意中從一個人打電話中聽來分析出來的。電話里只聽那人說:領導,我都盯着布店一個多星期了,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她來過布店,我們是不是可以撤退了。她是誰?令趙欣很納悶,如果是趙金蓮,趙金蓮不說每天在店裏,但也經常在店裏活動,這個人沒必要說一個多星期都沒有看見金蓮了吧,還有,他們沒必要監視趙金蓮的必要,趙金蓮沒有再開口向李紹貴要那筆錢,損失的是趙金蓮而不是李紹貴,他有什麼意圖來監視她呢。李麗麗分析說,會不會是來找趙金蟬的。如果趙金蟬這個時候懷孕了,或者超過了透環時間沒有去透環都有可能被鎮上盯上。
趙金蘋聽了,就有些擔心趙金蟬什麼時候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那麼事情就糟糕啦,他們找到她肯定是不會放過她的,至少會對她肚子裏的孩子非常不利,而趙金蟬又對自己的孩子視同比自己的生命還要寶貴。現在,唯一的辦法是能夠及時通知到趙金蟬本人,讓她躲得遠遠的。
趙金蟬現在藏身何處誰也不知道,這是實話,趙金蟬和陳能勤沒有告訴誰一聲就兩人一起從別人眼前失蹤了。白敬勇白部長非常惱火可又無可奈何,他逼着許瑞榮與他一道出去找趙金蟬。他現在寄希望趙金蟬與陳能勤只是出去做生意一時聯繫不上,而不是兩人躲藏起來生孩子。前者是誰也管不了的,後者是他白敬勇最擔憂的,如果趙金蟬生下自己的孩子,雖然陳能勤的戶口沒有在本鎮,可以減輕自己一半的責任,但趙金蟬的戶口還在趙村,在許瑞榮的家裏。如果,趙金蟬在懷孕前把戶口遷走,那麼對於白敬勇來說那簡直就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可惜,現在,這一切都只是願望,離現實還有很大的距離。
趙金蟬如果真的懷孕把孩子生下來,那麼就是對白部長最大的傷害、打擊和諷刺。白部長天天防着村子裏的人,可也難免百密一疏,總不能面面俱到,這些漏網之魚現在是他最大的敵人。現在已經沒有階級敵人一說的了,也不能提起這些無聊的概念,但敵人還是無處不在,與國家政策對着乾的人,就是自己的敵人。
許瑞榮已經無能為力的了,就算白部長逼着他跑東跑西又有什麼用,許瑞榮也不清楚他們在什麼地方,最怎麼跑都是枉然。鮑部長也決定不再追查下去了,聽天由命吧,把自己頭髮拆散準備等待上級的處罰吧。
黃志雄這幾天也令許瑞榮很是鬧心。他想與趙金蘋離婚,這件事本來也不需要許瑞榮做什麼,既然趙金蘋與黃志雄感情已經破裂,就沒有再維持下去的必要了,可黃志雄並不想把黃家的資產分給趙金蘋,趙金蘋只好找許瑞榮來出主意。許瑞榮覺得黃家確實辦事有點過分,別以為趙家沒人就好欺負不是,少說我許瑞榮也是趙家的家長。許瑞榮去與水鏡嫂商量這件事。水鏡嫂也認為黃家人有些不上枱面,離婚又是你黃家首先提出來的,那麼,按法律層面你黃志雄是屬於過錯一方,法院審理判決時相對還會向趙金蘋這邊傾斜一點。既然,黃家如此猖狂,那麼,趙金蘋就去法院應訴好啦。許瑞榮是最厭惡上法院的人,就與黃家協商,希望大家好聚好散,這樣也不傷和氣。黃志雄現在是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自己也知道理虧,可黃家父母卻一口咬定不能讓趙金蘋分財產,黃志雄也做不通父母的思想工作,趙金蘋就將黃家告上法庭。法庭受理后,許瑞榮也算同黃志雄決裂了。
李麗麗因為自己孩子讀書的事已經無法在《趙氏三巾布店》工作下去。趙金蘋姐妹挽留不住,只好放走李麗麗。趙金蘋也帶女兒來縣城裏讀書,現在,布店的生意因為失去趙金蟬又失去李麗麗而一落千丈。趙金蓮就與家人商量準備轉行,趙金蘋覺得店還可以維持一段時間,再加上女兒剛剛落實在縣城讀書,一下子把店轉出去,自己就擔心會失業。趙金蓮也覺得姐姐的話沒錯,就覺得店先由趙金蘋來經營一段時間,她另外去想其他的辦法。趙金蘋自己承包下來,自己去招員工,趙金蘋又覺得這樣自己壓力太大,自己離婚的事又沒有立即落實下來,自己沒有這麼大的能力來管理這個門店。趙金蓮就說,那咱們再維持一年吧,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辦法來慢慢解決掉。
水鏡嫂過布店串門,得知趙氏姐妹生意已到了低潮期,也就給她們出主意道:“你們要思變,不能一味守舊下去,真的不行,就應該改行做其他的。春梅他們做建材生意看來還不錯,你們可以向這方面轉變,再說,布店的需求在一年一年減少,看起來也是到了日暮時期的了。”這樣一說,趙金蓮就覺得不能再在此浪費一年時間下去,否則,後悔都來不及,因為,就算不開布店了,帶上趙金蘋做建材生意趙金蘋也能夠有用武之地。趙金蘋還是心有疑慮,自己對裁縫工作是得心應手,對於其他陌生的工作就怕自己一時做不好。水鏡嫂說,這個你根本不必擔心,誰沒有做第一次,就像我家春梅和苗根,不也什麼都不懂,現在不也做得好好的。
趙金蓮說干就干,她與趙春梅聯繫,希望在她處取得點真經過來。趙春梅說,你別一本正經,這生意簡單,隨進隨賣就是,又沒有多少技術難度在,只要有資金和守信用就行。趙金蓮就說,這不是真經是什麼,姐姐可不能隱瞞,我就算學做建材生意,我也依附在姐姐身邊做點小生意。我考慮過了,我也不去別的地方去進貨去了,我搭在你們旁邊,你們替我進貨先賺一點點利潤,這樣,你們進貨量會慢慢大起來,而我又省去一筆人工成本,怎麼算對雙方都是有利的。
趙春梅說,金蓮,你這個主意好,回頭我去向你姐夫和另外老闆說一下。你先把地址選擇好,其他事可別急着去落實。趙金蓮說,我已經考察過幾個地方了,就想過來與你們商量,希望你們給我提供寶貴意見。趙春梅於是就帶趙金蓮去見金苗根他們,金苗根就問他現在的自有資金有什麼,那麼就決定開多大規模的經營店。
對於趙金蓮的思想觀念的轉變,許瑞榮也是非常支持的。許瑞榮把自己所有的錢都拿出來支持趙金蓮,趙欣也把自己多年來發到手的資金交給小姨。趙金蓮就說,咱們先來個約定,我肯定在這幾年也是要嫁人的,我一旦嫁了人,肯定就會出現變化的,我們先把公司股份約定好,今天不管你們投入到公司多少資本金,我都把你們這些錢當股份來計算。這樣吧,你們父子的錢今天投給我,我給你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每年轉到多少利潤按股份來分,趙金蘋我給她百分之十五股份。趙欣說,小姨,我和我爸不要股份,這些錢就算借給你小姨吧,算股份到頭來還很有可能會鬧矛盾出來的,我平時就過你這裏上班拿工資就是啦。趙金蓮卻說,趙欣,你別多說了,我今天把入股的手續出給你們。
水鏡嫂的中介所依然也沒有多少起色,但水鏡嫂心態很好。她總是笑眯眯地出現在自己員工的面前。水鏡嫂就像店裏的一面鏡子,在照亮自己的同時,也照亮員工們的心路。水鏡嫂懂得如何駕馭一個人的心,這條她屢試不爽。水鏡嫂自己心態又好,對事情總是比較樂觀,就算自己辦了一件失敗的事,她也絕不氣餒。這種思想和精神都是一個想要干一番大事人所必須具備的潛質。
水鏡嫂對自己的事業津津樂道,雖然,這幾年來自己在這份事業上並沒有賺到更多的金錢。但水鏡嫂畢竟對這份事業付出了所有的心血。那些在她中介所工作過的員工沒有一個說過她一句壞話,對她是既尊敬又敬佩的。水鏡嫂沒有辜負別人,也沒有給自己落下什麼遺憾。
而趙欣對趙金蓮既有母愛的情結又有朋友加姐弟的感情。這種複雜的心情使他非常依賴趙金蓮。現在,趙金蓮思想的蛻變也深深地影響着他,可以這麼說,趙金蓮變好他也跟着變好。趙金蓮過去冷漠無情,他跟着也懵懵懂懂。
趙欣比趙金蓮小三歲,現在自己的小姨還沒有出閣,那麼他就咬定自己不談戀愛。這確實應該不是他這樣一個年輕小夥子所應該具備的本質,可趙欣卻做到了,趙欣曾經對自己父親說過一句話,他並不單純地把趙金蓮當成自己的長輩,他只把趙金蓮當成自己的朋友和搭檔然後才把她當長輩看待。
許瑞榮對於自己兒子的變化也是驚嘆不已。一開始,許瑞榮就認為趙欣這輩子算是給毀掉了。他目睹自己母親的墮落和無恥,在他幼小的心靈上這種傷痕應該是無法抹去的,可趙欣卻把它翻過去了,這種毅力是許瑞榮本人都無法做到的,但兒子卻在幾年內就解決掉了,把精神包袱甩得遠遠的。這是一種大幸,許瑞榮現在也彷彿年輕了許多,他不像過去那樣按部就班地幹着自己的農活,他有了精神有了動力,自然就有了對幹活的興趣和幹勁。許瑞榮除了自己多年的鰥(guan)夫生活美中不足外,其他許瑞榮還算是很完美的了。他也曾經想過自己後半生應該去找一個女人來相伴,但許瑞榮又一想,自己的小姨子兒子都沒有找到各自的一半,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分的了。這一想,心就冷了許多,就這樣一年年耽擱下來了。
趙金蓮過去有多刁蠻胡攪蠻纏,現在就有多少努力拚搏,就有多少懂事可愛。趙金蓮脫胎換骨使許瑞榮又看到趙氏家的未來。看來趙氏不會衰敗下去,對他來說真是大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