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話本
田伯光穴道解開,抓住胸口單刀,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越來,見四下無人,忙將被那小姑娘拋棄在地的小衣肚兜,手絹發束類撿起來。這些物事是田伯光過往採花時,事後一個女子便收集一樣物事保留下來,做個念想,美名稱之為花籌。
這時一個人在巷口伸頭縮腦的朝內張望,田伯光喝道:“你瞅啥?”那人嚇了一激靈,摔倒在地,連滾帶爬的跑了,遠遠飄來弱弱一句:“瞅你咋地……”
田伯光一臉晦氣,將那些所謂的花籌揣入懷中,又暗暗慶幸。這時肚裏那葯勁兒涌動,田老二也蠢蠢欲動,這回一個細皮嫩肉的大姑娘或是小媳婦,恐怕也解決不了問題,得去行院找相好的,這消費可不小。又剛剛被人打了劫,囊中羞澀得連囊都沒了,難道嫖個娼都得嫖個霸王娼?
這一尋思,返身出了巷子,見不遠處有一家金銀首飾店,裝飾華麗,門口左右兩條長凳,規規矩矩的坐着幾個跟班護院,小廝丫頭之流。
田伯光緊了緊袍袖,“呸呸”吐了兩口唾沫在地,大踏步走了過去,直奔金銀首飾店,闖了進去,頓時裏面一陣乒乓作響,鬼哭狼嚎。門口的幾個跟班護院見狀喝罵著搶入店內,跟着人一個一個又被拋擲出來,摔在街道中心,疊羅漢般滾做一堆。一會兒功夫,田伯光撫摸着着懷裏的銀子,心滿意足的走了出來,揚長而去。
那一堆人方敢爬起來,其中一個掌柜般模樣的人氣急敗壞的嚷嚷:“報官!報官!快去報官!”朝壓在最下邊,爬起最慢的一人身上連踢數腳,罵道:“廢物!廢物,養了一群廢物!”又朝旁邊幾人踢了幾腳。
田伯光萬里獨行,又是個人人喊打喊殺的淫賊,每到一地,自然是要踩點熟悉地方,以免不時之需。當年也曾來過衡山城一回,這回老馬識途,在大街小巷中穿插,兜兜轉轉。
天漸漸黑下來,恰是華燈初上時,穿過道暗巷,對面便是座扎着彩門的三層樓閣,串串粉紅燈籠映得這一段街道儘是綺麗曖昧!門口檐下懸挂着四個大燈籠上書着:“群玉行院”幾字,正是衡山城數一數二的風月場所。
田伯光搓了搓臉,拍去一身泥灰,挺胸凸肚,大搖大擺走進去,隨手丟門畔龜奴一錠碎銀子。那龜奴早就看見田伯光了,只是田伯光雖是錦衣華服,派頭十足,卻眼角烏青,目露凶光,又是一身塵灰,衣角隱有血漬,背了把刀,江湖廝殺漢的打扮,令他不敢上前,此時得了銀子,頓時諂媚殷勤起來,領着田伯光朝里走,一邊呼喊媽媽說有貴客光臨。
走到儀門時,一個千嬌百媚的婦人風風火火的迎面走來,人未到而聲己到:“哎呦喂,這大爺許久不曾來了,奴奴們極是念想呢!”語音將落時,香風襲來,人已來到了跟前,笑臉相迎。
田伯光腹中**早已化入腸胃血液中,沒見女人時尚可,此時就有些蠢急了,也不在乎什麼小意兒,隨意拋出個錢袋,嘻笑吩咐道:“找間上等院子,叫四五位紅牌小娘子,今日大爺開大葷。你也來吧,大爺就喜歡你這種熟婦。”
那老鴇兒見了白花花的銀子,歡喜得幾乎淌出蜜來!連連應道:“是是大爺,安排在麗春園可好?”又呼喚道:“春花!秋荷!玉寶兒!愛香!桂姐兒!麗春園裏頭接客——”
一陣鶯鶯燕燕的調笑聲傳來,田伯光的心頭火又盛了幾分!龜奴連忙頭前帶路,引田伯光朝西邊麗春園行去。自有小廝兒丫頭子去傳達給那些姑娘們。老鴇兒待田伯光走遠拐了個彎后,一摔帕子,啐道:“呸,天殺的廝殺漢!總有一日,被人大卸八塊,拿去餵了狗!還想嫖老娘!回去睡你自個娘去!我呸!”又聽見門口喊貴客光臨,方扭着細腰,滿臉堆笑的迎了去。
龜奴引領田伯光穿過一月亮門時,旁地里突的走出一人,一把抓住田伯光手腕,叫道:“好好好!這位少俠相貌堂堂,骨骼清奇,是不世出的武學奇才,萬中無一,維護世界和平全靠你了,老夫這有一卷奇書《笑傲江湖》,演盡江湖數載風雨。切記切記。如今生意大酬賓,跳樓大跌價,十兩銀子就賣給你了。”另外只手伸過一卷書,直戳戳田伯光的腦門兒。
田伯光本能閃避,竟沒有避開,急掙手腕,卻連掙兩下不曾掙脫,不由吃了一驚,定睛看時,路燈影下,那人是個矮胖子,相貌猥瑣,穿着件儒衫卻不像個讀書人,正滿臉熱切的看着自己。
那龜奴連忙上前,喝道:“獅子頭,怎麼哪都有你,去去去,真得罪貴客,容嬤嬤會將你先紅燒后清蒸了!”伸手去推那人,卻是一把就推開了。
田伯光有些詫異,奈何此時心頭火正盛,沒有心思搭理別人,囊中銀錢來得容易,自然大方,隨手掏了銀子,接過那書捲兒,看也不看,便揣入懷中。那什麼獅子頭得了銀子,歡天喜地的去了。
進了一小院,五個千嬌百媚,貌美如花,各有不同的紅牌小娘子己經先到了,聚在院中,見了田伯光,一齊萬福施禮,嚶嚶嚦嚦齊喊:“恭迎相公回府!”龜奴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掩上了門。走沒多遠,回頭吐了唾沫,小聲嘀咕:“叫五個紅牌,你吃得消么?還不得被榨乾吸盡了,我的個乖乖,那玉寶兒可是有名的吸精狐狸!”又是嫉妒又是羨慕,恨恨的去了。
……
田伯光終泄去心頭火,葯勁兒也散了,疲軟欲死,腦瓜子卻仍是亢奮。忽地覺得身下有一物硌得慌,掏摸出一卷書來,愣了愣,正是方才被那矮胖師子頭什麼的強賣的那捲《笑傲江湖》,隨手翻開,一段文字:令狐大哥笑道:“坐着使刀使劍,你沒我功夫深,你是比不過我的。令狐沖今日新交了田兄這個朋友,又何必傷了兩家和氣?再說,令狐衝堂堂丈夫,不肯在自己最擅勝場的功夫上點朋友的便宜。”田伯光道:“這是田伯光甘心情願,不能說是你佔了我便宜。”令狐大哥道:“如此說來,田兄一定要比?”田伯光道:“一定要比!”令狐大哥道:“一定要坐着比?”田伯光道:“對了,一定要坐着比!”……
田伯光吃了一驚,不由坐起身來,這書本上寫的不就是自己在回雁樓上同令狐沖那奸滑小子坐着比斗的那檔子事嗎?這……這是……如果是話本兒,這說書的寫得也太快了吧!急忙后翻,一目十行,待看到自己在群玉院再遇儀琳小尼姑,殺了青城派跟蹤之人,卻走了個恆山派尼姑,跟着同青城派那牛鼻子余滄海爭鬥……表情是越看越是古怪,這……怎麼回事兒?話本兒越翻越快,越看越是吃驚!這卷話本兒似是將未來江湖上將要發生的事描述了出來:令狐沖那奸滑小子佔了大部分內容,是妥妥的主角啊,自己竟然是一配角,還被什麼太師父一刀割了卵蛋,做了和尚,還老老實實的做了恆山派尼姑群里的和尚弟子,這……怎麼可能?
田伯光粗粗翻完整卷書,忽又覺得不對?這薄薄的一卷話本,怎的就寫了這許多東西?往前翻回數頁,感覺不對,又不知道哪裏不對?書捲兒一合,乾脆從頭看過,琢磨着要細細看一遍。打開再看時,卻驚得目瞪口呆——竟是張白紙!急速后翻,數頁儘是白紙!再翻數十頁才有模糊不清的字跡,看得清時已去大半,後半捲髮生的所有事,與自己相關不多,儘是令狐沖那賊小子攪風攪雨,竟然學到了絕世武功,我呸,還娶到了魔教聖姑這白富美,人生踏上巔峰!哼哼哼,怎麼可能?這是令狐沖那小子請槍手給他臉上貼金吧。老子田伯光還差不多!這不是真的吧?
這期間,那字跡仍在持續淡去,而且速度越來越快,田伯光愈發覺得這話本兒極是古怪!忙將看得清的部分快速瀏覽一遍,看着令狐沖做了恆山派的尼姑頭兒,看着任我行奪回魔教教主,看着五嶽劍派合併,左冷禪為偽君子岳不群做了嫁衣……寫的還真就是現今江湖!不,現今江湖的未來!
田伯光不由尋思,這槍手胡編亂造的本事不小啊,如是真事兒就好,自己定當設法趨吉避害,從中得利。如是假的,嘿嘿,自己樂呵樂呵也就是了。這話本兒如此古怪,說不定就是真的呢?嗯,先走着瞧,應該是好事兒,好事兒,哈哈。
田伯光想到得意處,不由得哈哈大笑。忽地聽到隔壁“啊”的一聲低呼,跟着一個女子聲音嘻笑說道:“不錯,我也認得他的聲音,是你的乖徒兒田伯光。”聲音甚是年輕,有些熟悉。
田伯光神色一凜,喝道:“是誰在提老子的名字?”那年輕女子回道:“喂,田伯光,你師父在這裏,快快過來磕頭!”田伯光怒道:“什麼師父?小娘皮胡說八道,老子撕爛你的臭嘴。”
那女子說道:“你在衡山回雁樓不是拜了恆山派的儀琳小師太為師么?她就在這裏,快過來!”
田伯光老羞成怒道:“她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你怎麼知道?你……你是誰?我殺了你!”對於被令狐沖那奸滑小子騙得坐斗認輸一事極是惱火,哪裏會認?忽地想起這聲音是誰的了,正是街頭倒霉遇到的那個叫非非的古怪丫頭,這丫頭在,那魔教長老曲洋也一定就在附近。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溜了溜了!
赤條條蹦下床來,其中一個粉頭迷迷糊糊的問道:“大爺,你幹什麼?”又迷糊中睡去。田伯光也不理睬,在拋擲在地上的各色衣裳褲襪中找出自己的來,匆匆穿戴好。想了想,又拿起那捲書,卻驚異的發現那捲書竟然不受力,碎成片片紙屑,飛飛揚揚,灑落一地。田伯光無暇思索提起單刀,便要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