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眼萬年
過完十七歲生日的第二天,南若鄰收拾好行李跟隨父母回南城的外婆家。
第一次真正離開這座生活已久的城市,她竟有點捨不得,卻也對未知的將來充滿了期待。
但南若鄰不會想到,這一次短暫的離別卻改變了她的人生。
火車沿着鐵軌前行,綠油油的水田從車窗外跳進來,那大片的綠色彷彿無際的草原。
清風送來野花青草的馨香,清新的空氣,水洗過般湛藍的天空,還有那一排排飛快閃過的小小的房子,都那麼的令人喜愛。
南若鄰靠在窗邊,下巴枕在交疊的雙手上,晶瑩明澈的雙眸新鮮而又好奇地看着窗外迷人的鄉村景色。
雖然稍縱即逝,連看第二眼都很難,但她還是很欣喜。
城市裏難得見到的風景令人心曠神怡,讓人嚮往。
回頭看了一眼互相靠着在休息的父母,她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幫他們蓋好往下掉的外套后她再次把視線投向窗外。
車廂里的乘客不是很多,涼爽的早晨,車廂里很安靜。
有早醒的人,或在看書,或戴着耳機聽音樂,有的也和她一樣百無聊賴地看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
一個小時后,火車停站了。
站台上人頭攢動,來來往往,南若鄰和父母向外走去。
一個在出站口等候多時的老太太看到他們,頓時喜上眉梢,興奮地揮動着雙手,生怕他們看不見。
「若鄰,若鄰,外婆在這!」
「外婆!」
看到好久不見的外婆,南若鄰高興地向著外婆奔去。祖孫倆抱在一起,別提多高興。
對此溫馨的情景,南正宇和妻子相視一笑。
「媽,不是讓你在家等着嗎,火車站多擁擠,萬一摔了可不好。」
「我身體硬朗得很,我想若鄰了,想早點看見她不行啊!」
外婆鄙視杞人憂天的女兒,總是用老弱病殘的眼光看她,想當年生她前幾天她還扛着鋤頭在地里幹活呢!
「好啦好啦,我們先回去吧。」
南正宇打斷了妻子快要開口的話,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別說了,老人家開心怎麼都好。
「對,我們快回家,我做了好多好吃的給我們若鄰呢!」
外婆笑不攏嘴,不管女兒女婿就和外孫先走了,真是盼星星盼月亮終於把心肝寶貝給盼來了。
外婆家並不在市中心,而是在郊區。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有青山綠水,有鳥語花香,既熱鬧,又安靜,遠離了市中心的喧嘩。
南若鄰最喜歡的就是外婆家夏天的夜晚,那是另一個熱鬧美麗的世界。
蟲鳴四起,晚風送來花草馨香,蛙聲接連不斷,像在演奏一曲仲夏夜之夢。
夜晚晴朗時,滿天繁星,螢火飛舞。
那個夢幻般的畫面,彷彿只有二次元里的世界才有。
存留在小時候記憶中的這些美好,終於可以再次目睹,側耳聆聽。
有了那個人,這些美好更加珍貴,這也是南若鄰多年後不能忘懷的。
午後,陽光明媚,清風和諧。
縱橫交錯的田壟上,穿梭着一抹玲瓏的白色身影。
南若鄰一身潔白的連衣裙,頭上戴着一頂插花小草帽,獨自一人出門遊覽山野景色。
清風微拂,綠油油的水稻搖曳生姿,小小的稻花漂浮到空中,像一群飛舞的小精靈。
南若鄰一手壓緊被吹起的帽子,一手壓着飛舞的裙擺,小聲埋怨了一句這調皮的風。
深深呼吸了一口這清甜的空氣,她享受地張開雙臂,想要把這美好的夏日景色擁抱在懷。
通往市中心的路口,有一條不大不小的野生河流,河床很高,因此河水的深度不到人的膝蓋,清澈可見的河底更是鋪滿了各種各樣的鵝卵石。
一座再普通不過的石頭橋架於其上,石頭橋的下方是一個小水潭。
河水從上面急速往下,形成一個小小的瀑布的同時也把水潭沖刷得更深,黑乎乎的一個水潭讓人光是看着就不寒而慄。
南若鄰很喜歡這條小河,她以前總是很羨慕左鄰右舍的孩子可以無所顧忌地在河裏玩打水戰。
可惜,她總是那個站在岸上觀看的人。
不過今日不同了,她長大了,外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跟在她屁股後面絮絮叨叨地說「不能下河玩」、「河裏很危險」。
南若鄰小心翼翼地在水裏走着,腳底接觸到冰涼又光滑的鵝卵石時,傳來一陣陣酥麻而又刺激的感覺。
如果外婆此刻在這裏,肯定會急得跺腳,然後狠狠地罵她一頓。
老一輩最怕小孩去河裏玩,因為他們認為河裏有不幹凈的東西。
可南若鄰不相信,除了小時候的她年齡還比較小所有人都不准她下水之外,其他的孩子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到夏天就往河裏跳,像一條條小魚一樣歡快得不得了。
而且他們會把石頭搬來搭在小河的中間,這樣河水就會被攔截,流速就會減慢,慢慢就會形成一個小小的游泳池。
只有到了秋天,這個小小的游泳池才會被拆掉。
每年如此,不過今年她卻沒有看到這個簡陋的游泳池。
或許是童年走遠了,沒人再玩這個,又或許是這裏已經被長大的孩子拋棄了。
精挑細選了幾顆擁有漂亮花紋的鵝卵石,南若鄰愛不釋手。
落日前的太陽還是有點猛,南若鄰時不時抬手抹掉臉上滾下的汗珠,雪白的手臂上細嫩的皮膚也有點不堪重負,發出燒灼的疼痛信號提醒她趕緊防晒。
重物落水的聲音冷不防地從上游傳來,南若鄰受到驚嚇猛然抬頭,濕漉漉地用手抬起帽檐。
水珠順着她的手臂滑落,在手肘處一顆顆滴落,帶着落日餘暉金色的光芒。
一陣風吹起了她耳邊的幾縷秀髮,她眨了下眼睛,茫然地望過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白色的寬大t恤,黑色短褲,露出兩條筆直白皙的長腿,一頂白色太陽帽倒扣於腦後,留出遮住了雙眉的劉海。
看到是個高挑帥氣的男生,南若鄰怔了一下,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蕭崖天表情獃滯,清澈的眼眸里滿是驚艷,兩片薄唇微張,竟無法言語。
他一手拿着一片碧綠的大荷葉,腳下的河水裏靜靜地躺着幾個地瓜,新鮮的泥土已經被河水洗刷乾淨,露出奪目的紅,色澤很是誘人。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同樣一臉驚愕望着自己的南若鄰,驚鴻一瞥的眼神里有着驚艷了時光的奇異色彩。
那清新不失可愛的小白裙,濃墨般閃着光澤的長發,純真的臉龐,一下子就讓他失了神丟了魂。
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男生直勾勾地盯着看,但這次南若鄰卻不好意思地轉過了頭,把帽檐拉低了遮住臉上的羞澀。
回到岸邊匆匆穿好鞋子,她摘下帽子把鵝卵石全都裝了進去。
然而還沒等她離開這岸邊,那個男生已經沖了上來,二話不說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南若鄰嚇得驚呼出聲,帽子從手中掉落,鵝卵石撒了一地。
「我的石頭!」
沒等她彎腰去撿,男生已快速地抓起了她的帽子,撿了鵝卵石后拉着她躲進了不遠處一片灌木叢,茂盛的枝葉一下子把他們兩個人完全遮掩。
蕭崖天把食指放在唇邊,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南若鄰立馬瞭然,聽話地點了點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男生把她的頭壓低了點,然後自己也放低了身子。
一聲又一聲焦急的叫喚由遠及近,一個手持木棍的短髮女孩沿着河道走來,快速掃視了一遍發現這裏沒人後又生氣地轉身離開。
確定女孩真的離開后,蕭崖天鬆了一口氣,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擦了擦臉頰兩旁的汗珠,留意到旁邊的女孩還毫無知覺,依然緊繃著神經捂着自己的嘴巴,蕭崖天不由得笑出聲,拍拍她的肩頭。
「沒事了,人走了。」
真的?
她用眼神詢問他。
蕭崖天點點頭,然後發現自己還握着她的手,嚇得慌忙鬆開,臉頰頓時一紅。
「不好意思,冒犯了。要是被我妹妹發現我偷溜出來玩不幹活會被她打死的!」
南若鄰的臉色驚駭了一下,顯然被他的話嚇到,這世界上會有這麼粗暴的妹妹嗎?
而蕭崖天卻被她這個略顯誇張卻又真實的表情可愛到了。
「你的帽子,還有石頭。」
蕭崖天幫她把帽子戴好,然後把鵝卵石放到她的掌心。
「我先走了,謝謝你的幫忙。」
「不用,不用。」
南若鄰笑笑,嘴角彎彎,秋水般的眼眸里溢滿友好的笑意。
蕭崖天一愣,抓了抓衣角,走了幾步後果斷折回來,看着準備回家的南若鄰欲言又止。
南若鄰見他回來,忽閃着雙眼疑惑道:「你還有事嗎?」
「我要去「打泥屋」,有興趣一起嗎?」
蕭崖天略微害羞地邀請她。
「打……泥屋?」
南若鄰不懂什麼意思,一臉茫然,沒事打泥屋幹嘛?
「就是烤地瓜。」
看到她臉上的疑惑,蕭崖天就知道她不是村裏的人,不然也不會不知道「打泥屋」是什麼。
「嗯……」
南若鄰微微皺起眉頭,輕咬嘴唇陷入了思考。
蕭崖天耐心地等待着,嘴角笑容淺淺,帶着一絲柔意。
「好吧。」
下定了決心,南若鄰欣然接受,反正時間尚早,不着急回去。而且她也很好奇,去探究一二也無妨。
「那走吧!」
蕭崖天喜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回到河邊,把地瓜洗乾淨了裝好,然後帶她往自己家的地瓜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