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見

「南若鄰！」

震耳欲聾的一聲怒吼從身後傳來，久違又陌生的聲音。

南若鄰本能地剎住腳步，喘着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她的嘴唇發白髮干，頭髮散亂，整個人有些狼狽，停下來了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跑到情人湖這邊來了。

真是見鬼，她體測要是能跑成這速度就不用補考了！

闃無人聲的環境，安靜得可怕，就連荷池裏的鴛鴦都沒被驚擾，互相依偎着閉目養神，與世無爭。

身後的腳步逐漸靠近，南若鄰心驚膽戰地佇立在原地，腳底像是長了釘子釘進了混凝土裏怎麼也挪不動。

「你還想逃到哪裏去？」

那個清冷的聲音在她身後問，帶着憤怒、不甘、責備以及怨恨。

蕭崖天忐忑地走近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眼睛都不敢眨動。

他害怕這個朝思暮想了多年再次出現的人是個虛影，會突然像夢那樣天一亮就消失。

顫抖的雙手用力扳過那僵直的身體，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色，感受到她恐懼的顫抖，蕭崖天心中的火氣更甚。

確定無疑是她！

雙手傳來的真實觸感讓蕭崖天頓時有些安心，但她眼裏盛滿了對他的惶恐、抗拒，這又讓他十分憤怒，不禁用力了的雙手快要把南若鄰那脆弱的肩膀捏碎。

南若鄰定定地望着他，大氣都不敢喘。

他眼睛通紅，緊抿的嘴唇在極力剋制着憤怒。

她忍受着兩邊肩膀傳來的痛苦，發白的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南若鄰忽然很想哭，眼睛***澀的風吹得生疼。

她驚恐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蕭崖天的心，但慢慢的，巨大的思念壓抑了他無邊的憤怒。

他慢慢冷靜下來，慢慢平復內心洶湧的怒火。

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明明很恨，可是他卻濕了眼眶。

那個掛在他心頭上多年的女孩，此刻真真實實地站在他眼前。

「我找了你六年……」

他的聲音顫抖，透着小心翼翼但也難掩驚喜激動。

「我對天發過誓，若是找到你，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

用力把她攬進懷裏，緊緊不放手，蕭崖天伏在南風的肩頭，淚如泉湧。

「你別再想逃，我不允許，不允許！」

他就像個崩潰的孩子一樣伏在自己的肩頭哭泣，滾燙的眼淚很快浸濕了她的衣服。

南若鄰能真切地感受到那股滾燙的濕意滑落她的脖頸。

她的眼淚也不知為何洶湧而出，她說不出話，哭不出聲，只有手腕上的刺青像扎進皮肉里的荊棘，火燒般地痛。

時隔多年，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麼輕易地就被他牽制住，就像是本能那般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下午的球賽，在幾輪激烈的比拼后冠軍被津大拿下，球場上掌聲雷動。

南若鄰站在宿舍的陽台上，看着津大的球員抱作一團興高采烈地舉着冠軍杯歡呼。

慶祝的球員中，沒有蕭崖天，她找尋了幾遍都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返回宿舍，她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兩小時前是怎麼回來的。

在情人湖時他一直抱着自己不放手，也不讓她離開分寸。

她也沒有掙扎，任由他發泄自己的情緒，直到他最先放棄。

明明前一刻還很憤怒，在放開她之後，南若鄰清清楚楚地看到蕭崖天望着她的雙眼裏充滿了懊悔和內疚。

情人湖周圍種了很多參天大樹，環境比較陰涼，特別是秋冬的時候，溫度比校園其他地方還要低些。

此時風有些大了，金黃的落葉紛紛揚揚從天而降，落在他們周邊，盡顯蕭瑟。

南若鄰被風吹得有些搖搖晃晃，眼前有些發暈，再加上這一刺激，她整個人都很不好。

大病初癒，命運就這麼折磨自己。

「回去吧，別冷着了。」

彷彿是看出了她的不舒服，蕭崖天心疼。

明明穿得更單薄的人是他，他卻只關心自己。

南若鄰的心悸動着，一股苦楚的悲傷湧上心頭。

她狠狠地用袖子抹去眼角的淚水，倔強地緊緊咬住嘴唇，不讓那哽咽衝出喉嚨。

「今晚八點，我在這裏等你，我們好好聊聊，好嗎？」

蕭崖天的語氣帶着懇求，隱隱透出一些卑微。

「見不到你，我不會走。」

南若鄰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她轉身就走，沒有回頭。

可是在宿舍里哭了多久，她心知肚明。

明明很恨那個人，可是為什麼她心裏更多的是難過。

這樣狼狽的重逢，命運是在和她開玩笑嗎？

冬季的夜晚很快來臨，風比白日裏更大了些，吹得人渾身發冷。

晚上七點剛到，校園十大歌手決賽準時開始，南若鄰受邀來到學校大禮堂。

她本不想來，可是她又拒絕不了那些師弟師妹可憐兮兮的請求。

心太軟，始終都是她改不了的缺點。

來觀看比賽的觀眾很多，座無虛席六色的熒光棒在黑暗中揮舞着，像是演唱會的現場。

主持人說了什麼南若鄰沒有留意，但她卻聽到了第一首歌曲的名字——光良的《童話》。

全場一片沸騰，吹哨聲尖叫聲此起彼伏，足以證明演唱者的高人氣。

南若鄰往舞台上望去，才看到演唱者居然是津大的籃球隊員。

原來，他們作為特別嘉賓來為這場決賽拉開序幕。

歌曲前奏響起來的時候，整個大禮堂都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黑暗的舞台，光束燈打在那幾個英俊帥氣的大男孩身上，他們深情地演唱着，舞台下觀眾也在輕輕跟着哼唱。

「奇怪，明明節目單上的表演歌曲是《戀愛ing》，怎麼換了？」

南若鄰聽到旁邊的師弟如是說，她的心一直在激動着，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首歌。

畢竟這是刻在她心裏的一首歌，承載了她太多美好與痛苦的回憶。

光良的《童話》，蕭崖天曾經唱過。

這麼多年過去了，手機里音樂播放器的歌曲換了一撥又一撥。唯獨這一首，一直都在南若鄰的收藏歌單里。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眼裏噙滿了淚水。

南若鄰低下頭，不讓人發現地快速拭去。

可是淚水不受控，歌曲被演唱得有多悲傷深情，她的眼淚就有多洶湧。

時過境遷，他們回不去了。

比賽結束，已快十點。

南若鄰走出大禮堂時，晚風呼嘯着迎面而來，帶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寒意。

校道上來來往往的學生都步履匆匆，裹緊了衣服瑟縮地往宿舍趕。

快走到宿舍公寓時，南若鄰的步伐越發地緩慢，心不知為何亂了起來。

她轉身，向情人湖的方向望去，糾結與焦急像快驅動的火車，隨着出發時間的到來速度越來越快，最終推動她向那個地方跑去。

情人湖的燈不是很明亮，就像深空而來的月光，冷冷淡淡的，光線落在地上時已很黯淡。

冰涼的長椅上，蕭崖天一動不動地坐着，面無表情。

冷冽的風在林子裏呼嘯了好幾圈，有些不懷好意的落葉被風打到臉上、身上，他依然不為所動。..

「咔嚓！」

鞋子踩在乾枯的落葉上發出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很是響亮。

蕭崖天猛然抬起頭，無望的雙眼在看到南若鄰身影在黑暗中慢慢走出的那一刻瞬間煥發活力的光彩。

這意外的驚喜驅散了心中所有的失落與悲傷，讓他的一顆心重新活了過來。

「我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但如果是去見你，我一定是用跑的」。

曾經深深愛過的男孩驚喜地向自己跑來，伸出了雙手，把她攬入了懷裏，緊緊不放。

他的懷抱很冰冷，也許是吹風吹久了，他整個人都是冰冰的，就連貼着她的臉頰也像冰塊一樣。

「擁抱的時候，是人和人心臟依靠最近的時候，近到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南若鄰的眼眶慢慢濕潤，一顆躁動不已的心在見到蕭崖天之後變得安安靜靜，她也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胸腔里那激動的心跳，彷彿重新活過來了一般。

在他炙熱的吻落到唇上的時候，那積蓄的淚水終於衝出睫外，和着他的眼淚滾燙地交融在一起。

南若鄰很不想承認，但無疑她的心是喜悅的，激動的。

難道她，還一直牽挂着這個人，還沒有放下嗎？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蕭崖天笑容滿面，捧着她的臉頰，溫柔地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痕。

喜悅掛在他的眉上，閃在眼裏，跳在心中。

「……」

南若鄰不知道此刻該說什麼，是擔心他才來？是想見他才來？還是想做個了斷才來？

她不知道，心亂如麻。

「小楓我很想你，想你想得快要瘋掉！」

蕭崖天再次吻住她，這次親吻，沒有了剛才的溫柔似水，反而有一點懲罰。

南若鄰皺起眉頭，忍受着他這個霸道用力的吻，忍受着空氣的時有時無。

但她也回應着，報復性地回應着，她抓緊了他胸前的衣襟，心狠地一用力，咬痛了他的唇。

蕭崖天吃痛地放開她，有些意外地捂住下嘴唇，一絲絲腥味流入口腔。

他心中有怨氣，她心裏亦有恨，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原諒誰。

南若鄰穩住了呼吸，激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你為什麼會在希大？」

她冷冷地問道，推開了他的擁抱，眼神也變得無情起來。

今天是個不宜出門的日子，不然她不會那麼倒霉，重逢了這個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冷靜了，鎮定了，她才知道自己還是那麼愚蠢，會再為了他浪費那麼多眼淚。

南若鄰在心中嘲笑自己，差一點就被這個人的假象迷惑了心智。

「多校籃球聯賽，替友出征。」

蕭崖天如實回答，眼前人是他深愛的女孩無誤，可這麼多年了，他也看出她變了很多。

不再是那隻善良單純的小白兔，她的天真淳樸不知被她藏到了什麼地方。

她的眼神堅定了，心也變得狠了。

可即使如此，也是他忘不了的人。

「這是最後一次了，我們以後各走各的路，我不想再和你有關係。」

「是嗎？」

面對南若鄰的決絕，蕭崖天向她走近一步，然後抓住她的手把她整個人用力地拉向自己。

他緊緊箍着她的腰，嘴角揚起，湊到她耳邊緩緩道：「你在口是心非，既然要拒絕我，為何還來？」

「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很多話要和你說清楚，我們的關係是撇不清的。」

「六年前，我們就屬於了彼此，你這輩子註定是我的人。上天既然讓我們再相遇，你讓我放手，怎麼可能。」

南若鄰眼一橫，冷意更甚，用力推開他。

「你別跟我提當年，當年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知肚明！你是看我活得還不錯，所以想再次毀掉我的人生嗎？」

蕭崖天的心痛了一下，像被針扎，被刀刺，因為她的話眼神卸下了恨意。

他愧疚，當年的事是他一手造成的，造成如今這般苦楚的局面是他自作自受。

「可即使如此，我也不想放開你。若鄰，我們不要這樣好不好？」

他無力地說出這一句懇求，希望能與她和好如初。

悲楚的委屈與傷心難過混合成的苦咽梗在南若鄰的喉頭，她淚流滿面，狠厲地盯着他，聲音顫抖卻絕情。

「我來，是告訴你我們之間再無可能。我曾經很天真地相信你，最後卻發現你是我的劫。」

「你成就了今天的我，以至於我每次想起你的時候都恨得咬牙切齒。蕭崖天，我早就不要你了！」

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捉弄人，即使再痛苦也無法改變。

南若鄰終於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她要和這個人，徹底一刀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