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艾爾瑪的決心
艾爾瑪冷靜下來之後，想起了還在花園小屋裏等着她的貓人，便來到了廚房。廚娘見到小姐親自來拿早餐，不禁疑惑問道：“梅爾這丫頭去哪了，怎麼能讓大小姐您自己來。”邊說邊把裝着糕點的餐盤遞了過去，早前被貓人偷拿的兩個已經補上。艾爾瑪接過餐盤，笑容僵硬、磕磕巴巴地回復道：“她…她今天身體不舒服，我…就讓她休息去了。明天就是婚禮，大家都在忙，我自己來就行。”
隨後，艾爾瑪端着餐盤徑直去了花園小屋，但卻遍尋不見貓人的身影。艾爾瑪走出小屋，想看看貓人是不是等的不耐煩了，跑到了小屋外面，此刻才發現，花園裏不少人在搜尋着什麼，上前一問，才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艾爾瑪找到管家，把情況說明，央求管家不要為難那孩子。看着艾爾瑪那帶着哀傷的臉，管家很是心疼，答應把這事平息下去，也絕不會讓侯爵知曉，隨後便讓搜索隊停止了後續搜查。
艾爾瑪坐在花園小屋裏，吃了兩口早點，等着貓人出現。梅爾的話再次湧上心頭，為什麼她會說自己是罪人，而且還提到了殺死格瑞普的那個盜賊和萊特，也是萊特走漏了私奔的消息，才間接害死了格瑞普，難道說梅爾…她也…。不不…梅爾是不會背叛我們的…梅爾，從小就在一起的梅爾，曾經一同在花園裏嬉戲、偷偷溜出府去看星星、被發現后一起被訓斥…
回憶如同泉水不斷流入，但艾爾瑪心裏卻隱隱刺痛。
可萊特，萊特又何嘗不是呢，曾經那麼溫柔的哥哥，也是格瑞普的血親，還是出賣了自己的弟弟。四個人曾經多麼要好，是什麼時候開始，萊特隨後是梅爾，就不再和他們一起出遊了，就算在一起的時候也對自己態度恭敬了呢…萊特死了，格瑞普也死了…四個人如今只剩下梅爾和我…
艾爾瑪心緒紛亂，很多話堵在心裏不知該向誰訴說，忽然想到格瑞普還不知道哥哥的死訊，便匆匆出門，前往墓園。
貓人從梅爾房間跌跌撞撞的出來，扶在牆上使勁的晃了晃腦袋試圖將眩暈甩開。數個月來為了活下去而漂泊四處的他差一點就丟失了那最初的，也是最重要的記憶。過了不知多久，冷靜下來的貓人重新抬起頭來，原本不諳世事的眼神中忽的多了些許靈性。他摸着邊重新回到大廳，卻發現不知為何之前一直追着自己跑的人群的氣息並沒有出現在這裏。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疑惑，他的目光便徑直傳過府內正門捕捉到了一個正在遠去熟悉的身影——艾爾瑪。大喜的貓人正準備直接衝出正門，突然轉念一想被目擊的可能，只得重新觀察四周，然後悄悄摸去了側門，在確定這次後園沒有人在視野內之後，才跳上圍欄翻了出去。礙於市井人多，貓人只得一邊穿梭在小巷之中一邊跟隨艾爾瑪。不知不覺二人便一前一後出了城，來到了墓地。
艾爾瑪徑直走到了格瑞普的墓碑前，貓人見周圍沒人正欲上前，卻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有種此時不便打擾的感覺，加上之前艾爾瑪反常情緒的疑惑，他決定還是先在遠處等等，便悄悄躲在了附近的樹叢之中。
“萊特哥哥今天突然去世了。”艾爾瑪以為周圍沒人，如同平時一樣地與埋在墓地里的格瑞普進行着對話，“你會很傷心吧，你最愛的大哥…不過，這樣，你們也許會在那邊相聚…”艾爾瑪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你知道嗎，害死你的兇手已經死了，萊特他…”隨後，艾爾瑪一口氣將近幾日發生的種種，心裏的各種揣測一一講了出來。
“你說，梅爾她會不會也…萊特哥哥竟然都會把我們逃跑的消息告訴我父親…”艾爾瑪凝視着墓碑，“我居然會懷疑梅爾，會恨起萊特，是不是…我…不對呢。”
這塊一個月前才樹立起來的新碑，如今已有蒙塵的痕迹，艾爾瑪心中一顫，想到明天婚禮之後將會去到遙遠的子爵領地，下次再來看墓地時，這墓碑怕是已經破敗不堪了。她伸出顫巍巍的手，拂拭着墓碑的塵土，“那個盜賊、出賣你的人得到了報應又有什麼用呢，你已經…我明天依舊還要出嫁。害死你的…不是他們…是我的父親和母親！你我的正義…根本沒有到來。啊啊…這樣的家，都被火燒掉就好了啊。”
突然散發出的殺意讓貓人嚇了一跳，細細一嗅，艾爾瑪周圍此時果然有一絲與這些天白光出現時相同的神秘氣息，這不禁讓貓人渾身一個激靈。然而那滲人的惡寒僅僅存在了數秒便又消失不見。
不知不覺已近黃昏，夕陽將天邊染得一片橙紅。秋天的微風夾雜着些許涼意拂過整個墓園，將草地吹得窸窣作響。碩大的墓園之中那孤獨的人影顯得格外的寂寥。
艾爾瑪感到腦子裏突然明晰了起來，侯爵府沒了，父親和母親也就不需要錢去維持家族面子了，那也就不需要這樁婚姻了，自己也可以留在格瑞普身邊。越想越是感到一種釋然，整個身心都堅定而平靜起來。對了，萊特只是發現了我們準備逃跑的痕迹，沒有看過我們的信，並不知道確切的時間和地點，父親是怎麼知道的呢。除了我們，只有梅爾知道…艾爾瑪突然回憶起當時在格瑞普的葬禮上，哭成淚人兒的梅爾，脖頸圍領處依稀露出的似乎是長長的紅色傷痕，步履蹣跚的身影，如今想來不僅是因為悲傷，而是真的有傷…父親的人拷問的結果吧。果然，這世間早已無公正存在…想到這，艾爾瑪露出了一個慘淡的微笑，“侯爵府應該被正義的火焰燒的一乾二淨。”轉身開始往回走去。
這本是個非常好的上前的機會，但是貓人卻再度猶豫了。或許是這份景象讓他無法上前，亦或許是方才的異常讓他心生恐懼，他只是定定的站在樹叢後面。愣了許久后他驚覺艾爾瑪已經走遠，這才準備回身追上去。然而他剛轉過身，便迎面撞進了一團黑色柔軟的布料之中。
“女孩子的裙底可不像某些木頭的長袍，是你說鑽就可以鑽的。”平靜的聲音緩緩道來。貓人一瞬便辨別出了聲音的主人，立刻後撤了兩步單手伏地蹲了下來做好隨時起跳的姿勢，視線這才聚焦到前方打着陽傘的少女身上。利維婭拍了拍被貓人一頭撞亂的裙子讓它歸為原樣，然後毫無表情的看向蹲在地上的貓人：“怕什麼，又不會吃了你。”隨即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端詳起貓人。貓人被盯得渾身不舒服，想想又是靠着對方另一個人的“順手救助”才得以從侯爵書房脫身，便慢慢站了起來，習慣性拉了拉兜帽，然而他並不明白為何利維婭會找上自己。
“跟我來。”不多久，利維婭淡淡的扔出三個字，便轉過身，並不在意貓人是否真的跟上，快速向前走去。貓人一愣，但看利維婭走的方向，似乎也是在尾隨着艾爾瑪，出於好奇而且想想對方應該不會加害於自己，便跟了上去。
貓人跟着利維婭，只見她動作輕盈地在樹叢灌木里或者屋後房頂上跳上跳下，總能巧妙隱藏在視線死角，但艾爾瑪的身影始終保持在視線範圍內。艾爾瑪突然停了下來，貓人差點再一次撞上迅速停止動作的利維婭，對方轉頭拋來一個鄙視的眼神。
鎮子上已經為明日的婚禮裝飾妥當，主路兩側林立着花柱，街道到處掛滿了白色的小旗子，廣場上已經搭建完畢的圓形木廳上擺放着巨大的花籃，柱子上纏繞着葡萄藤與薔薇，搭成花拱，潔白的綢緞蝴蝶結點綴其中，這是為明日大陸第一吟遊詩人的表演所準備的舞台。侯爵府到大教堂的一段更是樹立起了巨大的花拱廊，裝飾着各類白色的花，百合、香豌豆花、馬蹄蓮、鈴蘭、玫瑰等等，具有蜜葡鎮特色的綠色葡萄藤蔓纏繞其上。艾爾瑪在前往墓地的時候心神不定，顯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此刻，完全變成聖潔花海的鎮子豁然整體現於眼前，她獃獃地望了一會，繼續向前，腳步似乎更為堅定。
不出一會兒，利維婭帶着貓人來到了侯爵府花園中一個不太起眼的大樹旁，她用傘指了指上方的一個樹杈，用不由分說的語氣道：“呆在那。”
貓人往上看了看，並不理解對方是什麼意思，然而等他用詢問的眼神低下頭時，卻發現利維婭已經消失不見。無奈只好搖了搖頭，跳上樹去。然而這一跳，卻讓疑惑解了開來。貓人所在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艾爾瑪的房間，距離侯爵府側門雖然比工具屋遠了不少，卻處於府內人員並不會經過的隱蔽位置。利維婭定是讓自己在這裏看着艾爾瑪，也許，她也在擔心艾爾瑪的安全，貓人這樣想着便安心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