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落胎
厄?若雨和若雪臉上都有着不解。
凌汐涵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眼角卻微微冷冽。
“若是趙臨風動的手,趙欣然的屍體肯定會在昨晚就被發現。豈不是更能污衊我嗎?”她把玩着胸前的髮絲,淡淡道:“所以若我料想不做的話,趙臨風還未來得及動手,就被他人搶佔了先機。而我昨天在瓊華宴上當著那麼多人面讓趙欣然顏面盡失,趙臨風又怎麼放過那麼一個好打擊我乃至整個忠義王府的機會?當然,若他做得太過明顯,必定讓有心人懷疑。是以他將此消息壓制了半天,才故意放出這些流言,不過就是壞我名譽罷了,且勿在意。”
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紅木圓桌,表情淡定自若。
“可是…”若雨還是有些不放心,“如此下去,外面那些人肯定會誤會小姐的,那小姐你…”
凌汐涵揮了揮手打斷她,“放心吧,不出一個時辰,流言就會消失。”
若雨將信將疑,也沒再說什麼。一個時辰后,她卻是臉帶興奮的跑了進來。
“小姐,你猜的沒錯,那些流言真的消失了。”
“真的?”若雪正端了水果進來,聽聞此話后亦是一臉欣喜。
“當然了。”若雨毫不掩飾臉上喜色,“流言一傳播開來后王爺就震怒了,親自到了順天府尹,強勢要求檢查趙欣然的屍體,且皇后又有懿旨下來,准王爺便宜行事。趙丞相無可奈何,只得遵從。果然,王爺很快就查清楚趙欣然是他殺,且根據現場情況和趙欣然死亡的程度,斷定殺人兇手為一男子,更是斷掉了趙丞相直接栽贓小姐的理由。”
“太好了,這下子看那些人還怎麼自處。”若雪高興之餘不免有些憤憤。
凌汐涵卻是皺緊了眉頭,“趙欣月呢?皇后沒有追究嗎?”
若雨帶笑的臉色也變得沉重,“沒有,這件事好像另有隱情,我們的情報網查不到。”
查不到?凌汐涵眼眸更加深邃了。
是夜,月華如練,灑下雲夢居華麗精緻的樓閣之中,為寂靜的閣樓平添幾分溫馨之感。
凌汐涵斜靠在青鸞牡丹團刻紫檀椅上,單手支着頭,墨黑的頭髮垂下,遮住了她大半邊容顏。她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眶下投下一圈暗影,粉紅色的唇瓣在微晃的燭光下豐圓玉潤。
若雨推門進來,“小姐,王爺去了王妃的院子。”
“嗯,下去吧。”她沒有睜開眼睛,嘴角卻是微微上揚。今天晚上,趙氏肯定不安分了。她懷有父王的孩子,離家多日,今日剛恢復,肯定特別希望能夠得到父王的憐愛。卻沒有想到,父王竟然會讓王妃侍寢,她自然不會罷休。
正如她所料,趙氏此刻在自己的院子裏大發雷霆。
—砰—砰—砰—
纏枝蓮花小瓷罐、鬥彩蓮花瓷碗、雕紅漆海棠花茶蠱、大荷葉式粉彩牡丹紋瓷瓶等等瓷器碎了一地,屋內丫鬟跪了一地,害怕得身子顫抖。
趙氏扭曲着面容,恨得咬牙切齒。
“該死,賤人,賤人,狐狸精,竟敢跟我爭寵。”她罵了半天,仍舊不解氣,隨手操起一個綠地套紫花玻璃瓶就要往地上摔,正從門口進來的青香連忙上前阻止。
“小姐,不可!”她對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淡淡道:“把這兒收拾乾淨,管好你們的嘴巴,記住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是”幾個丫鬟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而後迅速的將滿屋的狼藉收拾乾淨。
青香將趙氏手中的玻璃瓶奪過來,放到案几上。
“小姐因何如此生氣?”她扶着氣得胸口上下起伏的趙氏坐下,這才柔聲問道。
不說還好,一問起這個,趙氏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用力的一錘打在黑漆彭牙四方桌上。‘砰’的一聲,她手腕上的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碎裂成兩半。
“還不是王妃那個賤人。”她因為憤恨而面目猙獰,眼神惡毒而狠辣。“不過一個賤丫頭,竟然跟我爭高低,她也配?”
青香趕緊給她順氣,“小姐莫要動氣,小心傷了胎兒。”
趙氏一怔,撫摸着自己的小腹,眉眼間露出溫潤之色,可轉眼間又被戾氣環繞。
“明明懷孕的人是我,可王爺居然去寵幸那個又老又丑的女人,真是氣死我了。”
青香眼神一凝,“小姐不覺得三小姐變得不一樣了嗎?”
趙氏一愣,而後眸光暗沉,波濤洶湧。
“別給我提那個賤人,她現在膽子倒是大了,竟敢騎在我的頭上了,該死!”
青香微微一笑,神色有些高深莫測:“小姐,如今你該想的不是和王妃爭寵。而是…”她湊近趙氏,低聲道:“小心三小姐。”
“小心她幹嘛?不過一個小賤蹄子,還能翻天了不成?”趙氏不屑,根本沒將凌汐涵看在眼裏。
“小姐”青香嘆了口氣,“三小姐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凌的痴傻兒了,奴婢今天下午已經將王府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打聽清楚了。雲氏之前對三小姐不敬被罰禁足,而後又不甘心買通殺手刺殺三小姐,最後怕被查出來,得了失心瘋自殺了。六小姐因為陷害三小姐不成已經失蹤。還有張氏,也已經被逐出王府,聽說這件事多多少少也跟三小姐有關。萬氏也因為貪污中公財產被三小姐發現送交了官府。還有啊,奴婢聽說昨日皇上處置了朝暉公主,起因也是因為三小姐。如此,你想想,她該有多深的心機?”
趙氏正拿着一隻和田白玉茶盞,聽聞青香的話,驚得茶盞咚的一聲掉落地上。溫熱的茶水和白玉碎片落了一地,上好的君山銀針葉尖翠綠翠綠的,經過沸水的浸泡變得水亮水亮的。
“你說的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青香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放到一邊,說道:“還不止這些呢,小姐你知道紫蘇吧。從前王爺多寵愛她啊,現在還不是因為三小姐,被王爺下令杖斃了。還有府中那些姨娘啊,通房丫鬟啊,小姐你今天見到了幾個?那些可都是因為三小姐的關係被貶出府的貶出府,跪佛堂的跪佛堂,死的死,傷的傷…王府的風向已經變了,所以小姐,萬不可跟三小姐硬碰硬啊。”
趙氏咬牙,她不甘心,不甘心曾經被她肆意欺凌的痴兒如今變得那麼強勢,她不甘啊。
青香眼眸微深,湊近趙氏耳邊。
“小姐,三小姐鋒芒畢露,在王府中早已是眾矢之的。特別是五小姐和七小姐,她們跟三小姐已經結怨已深。”
趙氏眼睛一亮,“你是說?”
青香點頭,“張氏被驅逐出府,五小姐沒有了母親的庇護,她想要對付三小姐根本是雞蛋碰石頭,自取滅亡。所以只要小姐你把握好時機,就可報今日之仇。”
趙氏冷笑,眸光陰冷而毒辣。
黑幕沉沉,月光透於斑駁的樹枝流瀉了一地銀光。海棠花樹邊的男子一如月華般清冷無雙。他雙手負立,靜默的眼瞳望着前方,似在思考,又似霧裏看花,朦朧一片,令人看不真切。
身後,粉衣絕麗的女子慢慢靠近。看着他如完美如神袛的側顏,眼底滿是痴迷愛戀。
“公子!”
男子沒有回身。淡淡道:“凌汐珍有何異動?”
女子搖頭,目中閃過猶豫,斟酌着說道:“一切正常,和從前一樣,每日呆在自己的房間,幾乎不出門。”
“是嗎?”男子的聲音淡冷,“上次在寶華寺,她可是一直未出現在眾人面前。”
女子臉色一變,立即跪地。
“請公子降罪。”是她疏忽了,竟然忘記了,從瓊花盛開到結束,從未見凌汐珍的身影。
男子微微轉身,清冷的容顏泛着冷冷的寒光:“越是正常,就越有問題。不要被表面的現象迷惑,可以試着反其道而行之。”
女子微愣,而後點頭:“是”
“還有”男子眼睫低垂,眼眸深邃如海。
“讓人盯緊趙氏,右相這些年有些志得意滿了。8一旦發現異樣”他眸光清泠,淡淡的吐出一個字。
“殺!”
女子眸色震動,堅定答道:“是!”她忽而想到另外一個問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出來。
“公子,趙欣月失蹤之事…”
“是他做的。”男子清冷淡雅的聲音響起,女子抿了抿唇。
“公子還需要我做什麼?”
男子側過臉來,眸底劃過一絲神思。
“三位側妃回來了,你且保護好她。今日她在瓊華宴上鋒芒畢露,定是結了不少仇家。”
女子呼吸一滯,忍着心中劇痛,低聲道:“謹遵公子之命。”
男子深看了她一眼,而後清風一過,那雪白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眼前。
女子抬起頭,目光迷茫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凄苦的笑容。
“小姐。”青衣丫鬟不動聲色的出現在身後,她眼眸凝了凝。
“回去吧。”
“是”
一陣風過,男子已經悄然離去。她怔怔的站起來,看着空無一人的方向,眼神黯淡無光。
“二姐好興緻,大晚上竟然在這兒賞月。”
背後,一個戲謔清冷的女聲傳來,她霎時轉頭。溫和的眸子瞬間冷凝成冰,犀利的望着聲音的方向。待看清慵懶靠在大樹旁的那個那個女子時,她微微一怔。迅速斂下眸中的冷冽,化為溫柔。
“三妹怎麼在這兒?”她來了多久?聽到了什麼?不,不對,以三妹的功力,根本不可能在公子面前隱藏氣息。也就是說,她根本就是剛剛才到,什麼都沒有聽見。這樣一想,她便放下心了。
凌汐涵確實是剛到,本來她是晚上睡不着想出來走走,哪知突然發現一個白影如鬼魅般晃過,於是她就追了過來,沒想到竟然看見了凌汐晴,這一發現着實令她驚訝。
“二姐你呢?不在房間裏睡覺,大晚上的跑到這僻靜的角落幹什麼?”她懶散的問道。
凌汐晴眸中光芒一閃,而後淡笑道:“我晚上睡不着,就出來走走,沒想到竟然在這兒碰到了三妹。”
“呵呵…”凌汐涵輕笑,“原來如此,剛才我看見這兒似乎有人路過,還以為府中遭了賊,沒想到是二姐,幸好!”她看似輕鬆,實則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凌汐晴的表情,不放過一分一毫。她才不相信凌汐晴是因為睡不着,她敢肯定,剛才這兒一定有人。
凌汐晴仍舊一臉的溫婉,“是嗎?我一直在這兒,並未看見有什麼人經過,大概是你看錯了吧。”
“唔,也許吧。”凌汐涵伸了伸懶腰,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
“二姐,不跟你說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她說完竟真的轉身離去了,凌汐晴微微有些訝異,以為他會追根究底,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放棄了。
身後,熟悉的氣息靠近。她立時轉身,“公子?”他不是走了嗎?
白衣男子看着凌汐涵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深,灼痛了凌汐晴的眼睛。她低頭,“公子,三妹怕是發現了異樣。”
男子美麗的唇瓣微微上揚,低柔的嗓音如風飄過。
“她或許早就懷疑了。”
凌汐晴抬眸,觸及他深眸中一閃而逝的溫柔寵溺,心,霎時如被針扎般的疼痛。
“那公子以後還來嗎?”她說出這句話,心裏很矛盾,既希望他來,又不希望他來。
男子緘默一會兒,而後用傳音入密對她說了一大段話。
“她太過敏銳”他沉吟一會兒,“你且照我說的去做,既然她都能發現異樣,那麼歐陽宸也能發現。”他想了想,而後道:“凌汐珍心計城府極深,你不可打草驚蛇,可以從她身邊的丫鬟下手,不能讓她起疑心。”他要知道,凌汐珍在這一場局中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嗯”凌汐晴點頭,“公子放心,這一次我一定完成任務。”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一切小心。還有,保護寧氏,殺尋氏。”他說完身影一閃,再次離去。
凌汐晴臉色黯然,身後,青曼走了上來。
“小姐。”
“讓青香盯緊趙氏。”她眯了眯眸子,眼底冷光閃過:“最好讓她攛掇起左相府來對付三妹。”母親不會讓趙氏生下腹中孩子,公子要瓦解右相在朝中的勢力,那麼就從趙氏開始吧。“還有,通知平陽侯的暗線,讓喬迎夏與馮丹卉、溫代芹、鍾佩容等人結盟。”反正這些人都是要除去的,不如一次性解決完,那樣公子也就可以多抽出時間來和歐陽宸一較高低了。
“是”青曼垂首應聲,而後想了想:“小姐,上次我們的人去調查奪命樓樓主,全部被殺。”她眸中閃過痛恨之色,那些人全都是小姐這些年訓練出來的精英,就這樣被殺了,她怎能不心痛?
凌汐晴眸光乍然冷冽,而後淡淡道:“好好安葬,還有,通知底下的人,不要再去查了。”奪命樓,想必皇後娘娘會在暗中解決,用不着她操心。
“是”
而在王府西苑的一個僻靜院落里,熟睡的凌汐珍突然在黑夜中睜開了眼睛,迅速翻身下床,悄無聲息的走了出去。
月色下,一黑衣男子站在走廊處,渾身散發著冰冷迫人的寒氣。
“公子有什麼吩咐嗎?”看見來人,凌汐珍臉色非常平靜,語氣淡然。
黑衣男子冷冽的聲音響起,“殺了寧氏,護尋氏。”
凌汐珍一震,而後點頭。
“請公子放心,屬下一定完成任務。”
“還有。”黑衣男子眼眸冷冽如寒潭,“公子說了,事不過三,如果你再敢自作主張…”
凌汐珍渾身一顫,眼底快速的劃過慌亂,猛然跪在地上,語氣帶着幾分懇求和急切。
“屬下知罪,萬望公子饒恕,日後屬下定然安分守己,絕不毀壞公子計劃。”
黑衣男子冷冷看着她,直看得凌汐珍臉色發白,唇色盡失,才冷冷落下一句話。
“好之為之吧,公子的性格你應該知道。”黑影說完就一個縱身消失在黑夜裏,只餘下那冰冷且意味深長的警告。
凌汐珍癱軟在地上,額頭上香汗淋淋,心中卻陡然鬆了一口氣。抬頭看着夜空中那一輪明月,那麼柔和而美好,如同一個曼妙婉約的女子靜靜而立。朦朧月光似化作了輕紗,遮住了女子嫵媚妖嬈的身影。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面具下這張容顏,是否也如同那一輪月色美麗?她何時才能以真面目示人?何時…能走進他心裏?
凌汐涵勾唇自嘲一笑,低下頭的瞬間,眼底卻劃過了寒芒。她一定要回到公子身邊,一定…
夜晚,靜悄悄的,誰也不知道這個夜晚在人們不知道的情況下,發生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陰謀交易。
翌日,西苑傳來消息,趙氏小產,一時之間王府上下全都驚慌了。趙氏的院子裏,丫鬟進進出出,一盆盆的血水從內室里端出來,看得人心恐慌不已。
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凌汐涵才剛剛醒來。
“什麼時候的事?”趙氏怎麼會突然小產?又是誰動的手腳?
若雨道:“就在今天早上,聽說趙氏早起時覺得身子不適,還未傳來大夫,結果一不小心摔倒了,就這樣流產了。”
凌汐涵蹙眉,“走,過去看看。”
趙氏的屋子裏,早已人滿為患。趙氏躺在床上,蒼白着一張臉,躺在床上,還在不斷的哀嚎哭泣着。忠義王坐在床邊,眉目緊鎖。王妃站在一邊,面有憂色。
“怎麼會這樣?你們是怎麼伺候主子的?”她冷着臉呵斥一干丫鬟僕人。
“王妃饒命”瞬間,那些丫鬟嘩啦啦下跪,“奴婢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青香站在床邊,雙眼通紅的看着床上的趙氏。聽聞王妃的話,陡然跪了下來。
“請王爺和王妃做主啊,側妃娘娘定是被人給害了,側妃自懷孕以來一直小心安胎,從未有過疏忽。今日驟然小產,一定是有人蓄意謀害。”她說道最後,眸子中滿意憤恨之色。
忠義王皺眉,“你先起來,這件事本王自會調查清楚。”他看向趙氏,眸光清淡,並未有一絲一毫的情誼。
“父王”凌汐晴走上來,對着給趙氏把脈的大夫問道:“趙側妃怎麼樣了?”
那大夫黏着鬍鬚,惋惜的搖頭。
“太晚了,孩子已經流掉了,而且…”他似乎有些猶豫。
忠義王道:“但說無妨。”
老大夫看了看聽聞失去孩子失聲痛哭的趙氏,雖然不忍,但還是說了出來。
“側妃娘娘這一跤摔得太嚴重,只怕以後都不能懷孕了。”他一語落下,房內不少人暗自慶幸,趙氏卻是哭得更加厲害。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尖聲嘶吼着,哭得肝腸寸斷。
“小姐…”青香撲過去哭着安慰,“小姐,小少爺已經沒有了,你萬不可再因此而哭壞了自己的身子啊。”
“是啊,妹妹日後好生調養,說不定還會有孩子的。”寧氏在一旁寬慰。
角落裏,凌汐珍看了她一眼,眸底深處閃過一絲殺意。
忠義王聽聞老大夫的話卻是愣住了,看着趙氏,腦海中竟然浮現了多年前的一幕。那個白衣女子…
他嘆息一聲,心中有些微的疼痛。
凌汐涵剛來到門口,就聽到老大夫說的最後一句話,微微怔了怔,而後疾步走進來,不由分說想要去探測趙氏的脈搏。
“你幹什麼?”青香立刻尖聲阻止,憤恨的瞪着凌汐涵。
“讓開!”凌汐涵冷聲道。
青香卻凄厲的哭叫起來,“三小姐,我們側妃娘娘已經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難道非要她死了你才甘心嗎?”
她尖銳的質問,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凌汐涵身上。質疑的,驚訝的,不可置信的…
很明顯,青香剛才那番話是指責趙側妃的小產跟凌汐涵有關。這裏的所有人都深諳府中鬥爭之道,自然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當下選擇看好戲。自然了,也有人想要雪上加霜。
比如說凌汐雲,她眸光轉動,狀似一臉不滿的指責青香。
“青香,你說什麼呢?趙側妃失足小產是她自己不小心,跟三姐有什麼關係,你莫要胡說八道,小心父王治你個污衊之罪。”她這話看似維護凌汐涵,實則將青香的言外之意一絲不差的解釋給眾人聽。
凌汐涵臉色一沉,眸光冰冷的看了凌汐雲一眼。
“父王,還記得藍氏讓紫蘇在我的香包里放麝香一事嗎?自此以後,我便多看了幾本醫書,是以略通歧黃之術。”可千萬不要認為她有多好心,她只是想知道趙氏的小產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已。
青香狐疑的看着她,而後冷哼。
“三小姐,奴婢知道以前趙側妃與你頗有過節,你心中記恨也是應該的。可是…”她說著又哭了起來,“再怎麼說趙側妃腹中懷着的可是王爺的親骨肉,你怎能…”
“夠了!”忠義王冷喝一聲,房間霎時寂靜。
“涵兒,你去看看。”他早就知道涵兒的醫術是皇后教的,自然信得過。
凌汐涵走上來,正欲給趙氏診脈,哪知趙氏卻瘋狂的衝著她嘶吼。
“滾!滾開,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都是你。”她雙目血紅,憤恨的瞪着凌汐涵。
“趙側妃,沒證據的話你可不能亂說。”若雪忍不住替自家小姐抱不平了,“你昨天才回來,我們小姐根本就沒有靠近你半分,如何能使你小產?”
趙側妃仍舊掙扎着嘶吼,“除了你還有誰?我一回來你就給我下馬威,要不然我在我侄兒家為何沒有事,今早就小產了?肯定是你,是你蓄意報復。”
凌汐涵冷笑,“報復,我為何要報復?”
“你—”趙側妃剛要說凌汐涵是因為她從前的虐待欺負而報復,可是轉念一想,這不是不打自招嘛。原來這個小妮子在這兒等着她呢,可惡!
“反正一定是你,這王府中只有你看我不順眼,你就是故意要害我。”她認準了她的孩子是凌汐涵打掉的,新仇加舊恨,她如何能甘心,轉而就對身邊的忠義王哭訴道:“王爺,妾身入府十二年,好不容易懷孕,結果就這麼沒了,你一定要為妾身做主啊!”趙氏雖然有些跋扈,倒也不是愚蠢之人。本來以她的身份,就是做王妃也是綽綽有餘的。若不是喜歡忠義王,她又豈會委屈自己做妾?不但是她,王府里那麼多女人,除了王妃以外,哪個沒有雄厚的家族勢力?她們這些女人身份高貴,就算是嫁給高門貴族裏做正妻也不會高攀。她們之所以甘心做妾,除了對忠義王本身的情誼以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大傾國外姓王爺倒是有幾個,但是世襲爵位的卻只有忠義王這一脈。也就是說,如果她們生了兒子,也就有機會競爭世子之位,還有可能被提為平王妃,更甚者成為日後的太王妃。
其實說到世襲王爵,這裏面有一個令很多人都不理解的疑惑。
那就是,皇上的兄弟雖然少,但是在奪位后活下來的還是有那麼幾個。逸親王更是三軍統領,幼年又是被皇上的生母養育,那感情可是非同一般。可是即便如此,皇上卻也沒有破例給逸親王世襲爵位的恩典。自太祖皇帝以來,凡是皇室親王,爵位都沿襲六代,日後便是郡王。然後便可世代沿襲下去。
所以,在皇上登基之初宣佈廢除六宮,這些世家之女深知進宮陪王伴駕無望后,齊齊將目光落到了忠義王府。
趙氏身為右相的妹妹,自小便是金尊玉貴,所以也養成了她張揚刁蠻的性子。她本就心高氣傲,嫁給忠義王為妾已是委屈,偏偏忠義王妃還只是一個丫鬟的出身,這讓她心裏更加痛恨。再加上從前有一位頗得忠義王寵愛的平王妃以及那個賤婢紫色和寧氏,她心裏怎麼甘心?
自平王妃去世后,她早就盯上了那個平王妃的位置。可是無論她怎麼做,即便是利用家族的勢力,偏偏忠義王就是不為所動。
正在她氣惱的時候,她突然懷孕了。這個孩子來得實在太是時候了,趙氏可謂欣喜若狂。她想着,若是這一胎生了兒子,那麼她不僅可以被提為平王妃,以後她生的兒子也有資格競爭世子之位了。
可是她才剛回王府,她的孩子就莫名其妙的流掉了,這對於她來說無疑是最沉重的打擊。這個孩子不僅是她多年渴盼的心血,更是關繫着她日後高貴榮耀的身份。孩子沒了,她的美夢也碎了。她傷心之餘,就剩下滿心的憤怒和仇恨。
仔細想來,她昨天剛回王府,就和凌汐涵發生口角之爭。再結合這段時間王府發生的事,她第一個就懷疑到了凌汐涵。所以她這次一定要讓凌汐涵為她的孩子陪葬。
這樣想着,趙氏眼中就露出森冷惡毒之色,面上卻期期艾艾的朝着忠義王哭道:“王爺,妾身流掉的,可是你的骨血啊…”她說完后,悲從中來,又大哭了起來。
忠義王皺眉,眼底閃過不耐,“先讓涵兒給你看看再說,放心,這件事本王絕對不會姑息。”言外之意就是說,無論是誰害得衛側妃流產,他都不會放過。
得了保障,趙側妃才將自己的手伸出來,眼中的仇恨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凌汐涵坐到床邊,細心的替她把脈,剛觸及到她的脈搏,凌汐涵就是一震。
“麝香?”又是麝香?凌汐涵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氣憤。趙氏體內竟然有麝香,而且是非常濃郁的麝香。那老大夫聽聞麝香兩個字,卻是臉色一白,眼神閃躲,慌亂中想要逃離,卻被凌汐涵厲聲喝住。
“站住!”
她站起來,幾步走到那老大夫面前。“說,誰讓你捏造假象的?”
“郡…郡主…你在說什麼,小人不知道啊。”那老大夫嚇得牙齒打顫,仍舊不承認。他原本以為凌汐涵不過是個小丫頭,哪裏懂得什麼醫術,沒想到她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其實那麝香在趙側妃的體內分量很少,尋常的大夫都不一定探查出來。那麝香雖然含量少,但是藥性卻是頗重,只需一點點就可使人小產。
忠義王臉色沉冷,經過上次藍素心一事,他對麝香這個詞語可謂是深惡痛絕。
“是你自己說呢,還是本王對你用刑?”
“王…王爺…”那老大夫嚇得雙腿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唇瓣打顫,就是不鬆口。
見此,忠義王眼眸一冷。
“來人”
立刻進來兩個侍衛,“王爺”
“把他拖下去,杖責三十。”
那老大夫一聽,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求饒:“王爺饒命,小人說,小人說!”杖責三十,那不得要了他的老命嗎?
忠義王揮手示意那兩個侍衛退下,冷聲道:“說,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老大夫哪裏還敢隱瞞,連忙說道:“是一個姑娘,大概十六七歲,看穿着應該是王府里的丫鬟。他給了小人一百兩銀子,讓小人隱瞞趙側妃體內有麝香一事。小人知罪,求王爺饒命啊!”他說完后又開始大哭求饒。
忠義王臉色鐵青,“去把王府內所有丫鬟都給本王叫來。”
“父王,不妥。”凌汐涵沉聲道:“一個小丫鬟,絕對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她眯了眯眼,笑容凜冽森寒。
“恐怕這背後有人指使,現在這裏動靜這麼大,只怕那丫鬟早就被滅口了。”
忠義王沉吟一會兒,涵兒分析得很對,這件事有蹊蹺。
“查,給本王徹查。”他犀利的眸光掃了一眼滿屋子的女人,平時這些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他不是不知道。只不過王妃有那個能力左右平衡,至少不會讓他心煩。
“王爺,這件事臣妾一定會調查清楚,請王爺放心。”王妃平靜的眼眸微顯深邃。
凌汐涵看了看坐在床上哭泣的趙氏,幸災樂禍又戰戰兢兢的眾位姨娘,再次打量四周,忽而將目光停留在枕頭邊的一個大紅底綉雙喜紋航緞荷包上,目光悠然一凜。她快速上前,拿起那個荷包。
“這荷包是誰給你的?”
趙氏正哭泣,聽聞凌汐涵的話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難道是這個荷包有問題?而隨着凌汐涵話音落下,尋氏的臉確卻是悠然變白。
“這荷包有什麼問題嗎?”趙氏這次變聰明了不少,先試探的問了一句。
凌汐涵直接打開荷包,裏面晒乾的花瓣一一倒出來,頓時一陣清香遍佈整個房間。
“這些花瓣本無毒,可是卻是在紅花水裏面浸泡過,混合起來就變成了麝香。”她目光如冰,一字一字道:“賈太醫說過,女子不宜用麝香,用多了會不孕,就算有幸懷孕也多半是小產或者死胎。”她目光淡淡的看向趙氏蒼白的臉色,眼底流露出些許的憐憫。
“你不是因為摔得太嚴重才導致不孕,而是這些麝香已經傷了你的根本,再加上你又摔了一跤,所以…”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眾人卻都已經明白,趙氏已經再無懷孕的可能了。
趙氏臉色煞白,而後一臉憤恨扭曲的指着尋氏。
“是你,是你要害我,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賤人,我要殺了你,賤人!”她邊罵邊要起身去殺尋氏,被青香死命的攔住了。
“趙側妃,不要啊,你剛剛小產,不可傷心過度啊。”
而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在了臉色煞白的尋氏身上,目光中有驚疑、有不可置信、有恍然大悟、也有不屑鄙夷。
“這是怎麼回事?”忠義王犀利的目光直直看進尋氏的眼底。
尋氏一驚,“王爺?”她唇瓣顫抖,徐徐跪下:“請王爺明察秋毫,妾身並未做過任何傷害元妹妹腹中胎兒之事。”她眼眸清澈,沒有絲毫逃避,眼底也劃過淡淡的疑惑和凝重。凌汐涵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這個尋氏,非常聰明,而且非常穩重。
“你說謊!”趙氏雙眼血紅的瞪着尋氏,“王爺,是她,就是她,這個荷包就是她送給我的。是她,是這個賤人,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說著說著,想起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子,傷心大哭起來。
“王爺”寧氏跪了下來,“妾身相信尋妹妹絕對沒有害趙妹妹的孩子,請王爺明察。”她們三人一同進府,尋氏跟她也是親戚。這些年相輔相持過來,眼瞎尋氏有難,她自然要幫助。
尋氏側眸,向她感激的笑了笑。
凌汐涵心中一動,沒想到在這偌大個王府之中,這兩人倒是真的姐妹情深。
而凌汐晴,則是眼眸深暗了下去。站在角落裏的凌汐珍眯了眯眸子,忽然淡聲道:“父王,這件事情有古怪。倘若是尋側妃蓄意要害死趙側妃的孩子,那麼必然不會做得這麼明顯。”
尋氏抬頭,有些訝異的看了一眼凌汐珍,沒想到她竟然會幫助她。
凌汐晴眸色更深,果然,八妹…
凌汐涵嘴角微勾,到了現在,這個深不可測的八妹總算是慢慢的顯形了。也好,就讓她來看一看,凌汐珍究竟想要做什麼。
趙氏聽見凌汐珍的話可就不依了,“八小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會用自己的孩子來陷害她嗎?你說話可要講證據。”她眼眸含怒,這個凌夕珍,平時少言寡語,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來壞她的好事,實在是可惡。
凌汐珍淡淡一笑,“趙側妃這是說的哪裏話?我不過只是說出心裏的疑慮而已。光憑一個荷包並不能說明什麼,同樣的把戲,上次三姐還不是差點遭殃?您想想,您身邊這麼多人,指不定這荷包就被人動過手腳也尚未可知。而且剛才三姐已經說過了,這些花本無毒,只是混合起來才變成了麝香。那麼這樣說起來,這一切也有可能是巧合。”她這通分析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但是—
“嫣兒”忠義王眸光深邃,淡淡的看着尋氏。“本王記得,你頗通藥理。”
“王爺!”尋氏大驚,王爺這麼說是懷疑她了嗎?她心中苦笑,想不到她陪伴他多年,他連這點信任都不給她。
她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堅定:“妾身確實精通藥理,但”她話音一轉,冷漠堅強。
“妾身從未做過任何有害趙妹妹腹中胎兒一事,那個荷包的確是妾身送給趙妹妹的。可是剛才妾身見過了,那花瓣上的紅花水還留有痕迹,根本未有全部被花瓣吸收。看其顏色深淺,那些花瓣定然泡了紅花水不足七天。”她眼眸晶亮,眼底滿是清明。
“王爺,七天前我剛剛同趙妹妹重逢,如何有時間給趙妹妹下毒?況且…”她頓了頓,字正圓腔道:“妾身並未在裏面添加狐尾百合。王爺若不信,大可問一問三小姐。妾身給趙妹妹的荷包中,除卻狐尾百合,全都有寧神安息的效果。”她說到這兒,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趙氏,說道:“前段日子元妹妹說她睡得不安穩,妾身便親自綉了這個荷包給她。可是妾身並未在裏面添加狐尾百合,請王爺…明察”她眸光盈盈的望着忠義王,眼中似有破碎的晶瑩凝聚。
忠義王目光有輕微的鬆動。
凌汐涵淡淡道:“父王,尋側妃說的沒錯,若沒有狐尾百合,這荷包裏面的花瓣的確具有安神的效果,對孕婦是極好的。若非有狐尾百合,即便是用紅花水泡了七天,趙側妃的身孕已經穩固,斷然不會這般輕易落胎。”尋氏跟她沒仇,她犯不着故意陷害她。她這個人從來都恩怨分明,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戳尋氏的脊梁骨。
忠義王抿着唇,不語。
那邊,凌汐珍眼中劃過淡淡的笑意,忽而看了寧氏一眼,眼底劃過詭異的光芒。
“尋側妃,那麼這個荷包除了你,還有誰動過?”
“誰動過?”尋氏眼中露出迷茫,忽而想到什麼,下意識的看了身邊的寧氏一眼,隨後搖頭。“沒有,沒有誰動過。”寧姐姐不會害她的。
凌汐珍眼底浮現一抹怒火,悄然握緊了粉拳。這一幕,正好被凌汐涵捕捉到。她嘴角上揚,這麼快就沉不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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