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只覺得這沈夫人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同那些個低賤野蠻的曜族人一樣設立攤位。
暗地裏少不得嘲笑,又見明玥每日不是戴着面紗或是幃帽,也私底下議論起明玥的容貌來。
便道必然是十分醜陋,不然這風小些的時候,也不見她以面目示人。
這片草原雖是寬廣,帳篷與他們那些人也離得不近,但這些個風聲還是吹到了明玥他們的帳中來,她倒是不在意這些個混話,孩子們卻是沉不住氣。
明玥深知這些孩子都是為了自己,只是去逞這口舌之快又有什麼意義呢?於是給攔了下來。
只將為首的煌月鹿哥兒給喊了帳中來說話。
鹿哥兒不知道,明玥這張臉在這西北到底有多危險,所以見明玥多番忍讓,實在是不解,「玥姨,那些人實在可惡,一個個衣冠楚楚的,卻是滿嘴混賬話。」還這樣對明玥品頭論足的,就不該饒了他們。
煌月沒想着去同那些人爭辯什麼道理,就想打一頓解氣。
所以被明玥攔下也是有些氣不過,眼下聽到鹿哥兒的話,也跟着開口道:「娘,咱家又不比得那從前了,何必受這窩囊氣?」
明玥知道他們是為了自己好,但不管是惡言還是出手傷人,都不是上上策,示意兩人坐下后才緩緩道:「這裏的市場,常年累月都是他們佔着,身後又有那曹大人這土皇帝撐着腰,那些個曜族人和他們也相熟,我這一次來原本是想試探一二。只不過他們價格今年壓得越發低,到時候我也不是沒有機會。」
她說到這裏,將那在火架上烤得香軟的餅給兩人遞過去,「眼下他們這樣不厚道,連個言語也要爭一二,既如此那咱也不客氣,到時候便是擾亂這市場也不顧了,那些個曜族人的貨,能收咱就全收了,一樣不給他們留。」叫他們白跑這一趟。
煌月和鹿哥兒一聽,頓時有些忍不住興奮,甚至可以想到這些人氣急敗壞的樣子。
不過煌月有些擔心:「娘有這麼多銀子么?」
「銀子不夠,咱們還有那麼多貨啊。」說到底這些曜族人換了銀子,最後還不是要進城去採買他們所需的物品?所以自己這些貨物,也不是真拿來賣錢的。
也可以以物換物。
這邊沒有修建官道,只有那彎彎曲曲的山道,又是十分險峻,爬雪山過草地,甚至還有一片小戈壁。
所以什麼行腳商都不願意做這條路的生意,更不要說這像是大爺一般的行商們了。
他們覺得能到這布雲河邊上來拉走貨物,已經算是十分給這些曜族人臉面了。
還想讓他們給免費運送貨物來,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因此這市場結束后,曜族人也會馬不停蹄地進入城中採買他們這一年在山上所需的油茶等生活用品。
至於那些藥物或是布匹,他們極少買,雪山上也有小面積的鹽湖,所以並不會專門花錢到城中買那些個貴貨。
藥物就山上採摘,布匹自己能用野麻制出來麻線,然後再織布。更何況他們常年在那山上,穿的都是皮靴子和皮襖子多一些。
他們對生活的品質追求並不算高,只要有酒有肉對他們來說,就是神女娘娘賜福保佑。
已是十分心滿意足。
但明玥這一次還帶了不少女人用的東西,以及一些防凍的油膏。
還有不少烈酒,這是他們山上的野果子釀造不出來的。
明天便是開市的第一天了,所以今天那河邊已經擠滿了獨木舟和樺樹皮做的小船。河邊放不下的,那些曜族人就直接給拖上岸來,放在他們的帳篷邊。
這樣的小舟明玥也是頭一次見到,尤其是那樺樹皮縫出來的,更不要說孩子們的好奇心了。
只是也沒敢越過去瞧,一來語言不通,二來明玥在雲綺給的那本關於曜族人的本子上看到,他們有各種各樣奇怪的規矩。
又十分信奉神明,所以明玥很擔心孩子們過去,若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麼,惹他們不高興,那這後續的生意怕是自己給再多的銀子,他們也不會把那些個山貨賣給自己了。
於是也不叫他們越界,實在想看那樺樹皮縫出來的舟,爬到一旁的樺樹上看就好。
這草原上,有些被風吹得七扭八歪的胡楊樹,以及零星的樺樹,稀稀落落地藏在那胡楊樹中間。
只是這個時節還沒出葉子,只能瞧見那乾枯得好像已經死掉了的樹枝上,有幾個不算綠的芽苞。
宮蘭亭的隊伍會在開市后第二天來,因為第三天是正式交易,免不得會因為語言不通,少斤短兩起些紛爭。
所以他那個時候會帶着一隊人來維持秩序。
早上的時候天氣還挺好的,甚至那厚厚的雲層後面,還露出了一團微弱的光陽。
但即便是如此,那薄薄的一層陽光照耀在這片草原上,仍舊讓這些草木顯得生機勃勃。
可是午飯過後,忽然就捲起了大風,好些個帳篷都因為沒有釘得牢固,飛起了一角來,或是直接被掀起。
又因那風來的忽然,那些個不甘寂寞,從樓里租了女人來的叫大家白白看了他們躺在那褥上的樣子。
明玥驚得一時間不知道該捂住哪個孩子的眼睛才好,更顧不得去拉自己被大風捲走了的幃帽,只大聲喊着,「小夜子鹿哥兒!快帶着大家進帳篷去。」
她的聲音似提醒了眾人,方七腳八手地趕着孩子們進帳篷,才趕緊到河邊撿石頭來將帳篷壓死一些,免得叫這狂風給掀了去。
全場一片混亂,那丟了人的商人也顧不得這臉面,只忙穿了衣裳,喊着他的夥計重新搭建帳篷。
也虧得這會兒大家都顧着自己的帳篷,沒多去瞧他們,那女人也得穿了衣裳。
明玥也跟着去河邊撿石頭,將帳篷周邊重重地壓了一圈。
這會兒風沒怎麼小,但不似剛才那般不帶喘氣地卷,她也累得氣虛喘喘地坐在帳篷外面的石頭上歇氣。
只是那一身累出來的汗剛坐下,被這風一吹,涼颼颼的骸骨,叫她不覺打了個寒顫。
也留意到了對面那些個曜族人們,正紛紛把自家還在河邊的獨木舟和樺樹皮船給拖出來。
「他們這是做什麼?」明玥有些好奇,又覺得這天忽然冷得厲害,天還陰沉沉的,那雲層更厚重了,這頃刻間那小小的陽光早就沒了半點影子。
南宮闕和老刀也皺着眉,「這天不好說,咱這裏也沒懂他們那話的,要不去打聽打聽。他們常年在這雪山上,最是曉得這老天爺什麼嘴臉。」
那宮蘭亭倒是說了要給明玥安排兩個懂得曜族語言的,但是人還沒到,明玥這會兒只得將目光投向了別的行商。
果然見着有曜族人來和他們說什麼,但他們卻皺着眉頭沒理會,有的似還將曜族人給罵了一回。
明玥遠遠地,只聽到說什麼烏鴉嘴,口嘴裏吐不出象牙的話。
便猜測,怕是這天氣真有異樣。
正想着,那個曜族人又跑來他們這裏,又是指天又是指地的,明玥當然也沒明白,但還是朝他們道謝。
話說那年大災的時候,那洪水過後,按理已經是快要初冬了,卻還是出現了大旱。
眼下曜族人來都來提醒了,雖然聽不懂,但還是小心為上。只同老刀他們商議着,「曜族人比咱們了解這裏的天氣,一會兒看他們怎麼著,咱們也照樣畫葫蘆。」
老刀和南宮闕也覺得如今只有這樣了,所以也是密切的地盯着市場對面的帳篷。
只見
那些曜族人把獨木舟和樺樹皮船統統拖到帳篷邊上后,不知道都進帳篷倒騰了什麼。
就在明玥以為就這樣結束的時候,他們又都出來,不管男男女女,都拿這瓶瓶罐罐,飛快地往河邊跑,舀了水就往他們自己的帳篷上潑。
還拿了樺樹皮管子接在帳篷門口,彎彎曲曲地,往上延伸。
這是專門做來換氣的出氣孔么?
這操作即便是明玥也看愣了,只是她這才一會兒就變得涼了的手爐一下提醒着她,只怕眼下這溫度降得厲害了。
而且這狂風不止,天上又黑沉沉的,好似那天空會隨時砸落下來一般。
於是便意識到,只怕要來暴風雪了。
當即也害怕起來,連忙將那手爐放下,「爹,外祖父,怕是有暴風雪要來,他們才往這帳篷上潑水的。」
暴風雪來了,他們這帳篷怕是難以支撐,就算是沒有被這暴風捲起來,到時候這大雪落下來,想來要不了多久也要壓垮的。
可若是往帳篷上潑水,這不多會兒就結了冰,厚厚的冰層連接着地面,不但穩固了這帳篷,還形成了一個冰屋,到時候不會被這大風捲走,受力也大了些,而且相對那薄薄的帳篷,也溫暖了不少。
但問題是他們的帳篷全是防水的油布,這讓明玥一時有些急促,那水澆上去不等結冰就馬上流下來了。
不過好在立刻上就想起自己這次帶來的貨物里,有可用之物。於是便朝大家張羅着,「把貨里的布匹都給拆出來,在每個帳篷上覆蓋一層,然後再打水往上澆。」
就她和大家一起將那布匹一起拿出來,一匹一匹往這帳篷上蓋的時候,已經去打水的宮染夜他們發現這流動的河面已經開始結冰了,雖然現在只有薄薄的一層。
可是如果沒有人在那裏不停干擾,攪動着水面的話,這流動的水面也會馬上結冰。
而且會越來越厚。
「我和鹿哥兒在這裏攪動水面,你們快些。」宮染夜直接拿了自己的□□往水裏攪動。
鹿哥兒學的也是力量型的武功,這力氣是不差。
兩人在這裏輪番攪動,這裏的水面的冰層一直沒結成。
也是他們這邊熱火朝天七腳八手開始學着曜族人往帳篷上潑水的時候,那些行商們才發現這氣溫降得快,酒壺都凍住了,方慌起來。
可是他們的帳篷和沈家這邊一樣,都是那防水的油布,於是見着沈家這邊有布匹,竟然惡向膽邊生,跑來搶布匹。
他們也是各自帶了幾個打手,既可以幫忙拖拉貨物,還能保護他們。這會兒也是招呼着朝沈家這頭衝來。
這明晃晃惡氣,一下引得老刀和南宮闕齊齊望過去,馬上就拔刀拔劍。
幾乎是沒有任何懸殊,那些個打手們就退卻了。
這氣勢,便是那些個不會武功的行商也害怕起來,哪裏還敢再打什麼主意?只能默默地退回去,然後扯下自己的褥子和那沒穿的衣裳,紛紛均勻地鋪蓋在那帳篷上。
只是他們到底起步晚了,這個時候那河水沒有人為干擾的地方,冰層已經有那桂花糕一般點厚了,而且還在不斷加厚中。
沈家這邊也是兩個小少年在那邊一直賣力攪動,才保存了一個取水口。
至於那些曜族人,早就已經準備好迎接這即將來臨的暴風雪。
所以取水口也早就凍住了。
這讓一幫大老爺們急得不行,又相互責怪起先不聽那些曜族人的提醒。只拚命地掄着一切可用的物件在那裏砸冰。
而沈家這頭,連自己都顧及不上,哪裏管得起他們?更何況這些人剛才還試圖搶他們的布匹。
若是有多的給他們也無妨,可問題是明玥想着曜族人多穿皮襖子,所以帶的少啊。
而且若是自家沒有這防禦的能力,只怕他們搶了布匹又要搶食物了。
所以沒人對他們有半分心軟。
當然,現在沈家這邊的帳篷都還沒澆完,自然顧不上那些人。
不但要往帳篷上澆水,還要給各帳篷均勻分發貨物。
明玥不知道這暴風雪會維持多久,但還是和喊着龐龍龐虎兄弟,從那打水的人那邊分了兩個來,一起分發物資。
他們沒有樺樹皮做的管子,只能用紗布裹,一邊裹一邊沾水,那寒風一吹,馬上就成了也管子。
除了原來帶夠的乾糧之外,她還是把那原本要出售給這些曜族人的貨物公平分到每個帳篷里去。
時間緊湊,連腿腳不好的杜子規都跟着其他兄弟姐妹們一起在陵夫子的主持下運水,明玥自然也跟着搬運那些貨物。
雖是搬運些輕巧好拿的,但這溫度實在低得可怕,就這樣一直跑着,她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手指可是肉眼可見地腫起來。
那原本纖細白嫩的手,不過盞茶的功夫就變得通紅腫脹,怕龐虎等人都嚇了一跳,「夫人你快些進帳篷里去。」
明玥並沒有察覺到,因為她在搬運貨物的時候還要一面掃視打水的隊伍和往帳篷上鋪布匹的進度,只是抱着那些酒罈子的時候,覺得自己的手感覺有些僵硬變得不靈活了。
如今讓龐虎一喊,垂頭一看,也是給自己的手嚇了一跳。
同時也感覺到耳朵麻木得彷彿已經沒有了一樣,自不必多想,只怕也起了凍瘡。
她有些猶豫,她自己的體質不如大家,還有那毒,所以馬上就退回帳篷里,壓根沒有一點的猶豫。
帳篷里是暖和的,尤其是這樣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的帳篷里,她心急如焚地坐了一會兒,便覺得耳朵和手癢起來。
但也顧不上,時不時地打起帘子朝外看去,只見着還有一個帳篷沒澆水,也徹底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會兒也發現遠處那雪山好像已經看不清楚了,像是被什麼白茫茫的東西擋住了一般,忍不住叫她驚呼一聲,「暴風雪來了!」
大家加快了手腳,隨着最後這個帳篷完工,宮染夜和鹿哥兒那裏也收了工,健步如飛地往帳篷里沖。
此時此刻,暴風雪已經來到河對面不遠處了。
那些個行商們也嚇得不輕,忙往沈家這邊的取水點裏舀水拚命往自家帳篷上灌去。
原本還和睦的眾人,這會兒卻因為數不多的幾個取水點而打起來。
眼見着暴風雪到了河裏,一個個嚇得連滾帶爬地朝各自的帳篷里躲去。
明玥在暴風雪來的到河面的那一刻,已經把同樣澆水了的厚重帘子放下來了。
那些個縫隙則拿了褥子去塞着,但即便如此還是能清晰地聽到外面那鬼哭狼嚎一般的風聲。
她們這帳篷里,整個隊伍的女眷都在這裏了。
不過其實也就她們母女四人加上三師姐,所以住的是小帳篷。
但因為此前把露天放着的物資分發到各帳篷里,這會兒帳篷里也顯得有些擁擠,除了那狹窄的床榻之外,也就火塘和一個柜子,餘下就只有那門邊能打轉。
所以灼雲姐妹三都上了榻去。
明玥坐在床榻邊上,翻出原本要賣給那些曜族人的防凍藥油,往自己身上擦。
孩子們和三師姐倒是還沒什麼問題,但也為了以防萬一,擦一些防備着。
這會兒大家都累得氣喘吁吁的,畢竟此前那時間太緊促,這暴風雪來得也十分突然。
所以剛才那高強度的勞作后,一個個都精疲力盡,待三師姐往那火塘里添了些柴火后,也跟着擠在榻上。
可這會兒這帳篷里是足夠暖和了,明玥那
些凍瘡卻叫她難受不已,實在是難熬,連晚飯都沒吃多少。
也虧得她們這帳篷里有那打發時間的話本子,便是看過了,如今也反覆翻看着。
睡前三師姐扯開了門邊那縫隙里的褥子,只見雪已經淹到門頭上了,不免是有些擔心,和明玥提議着:「這裏頭暖和,咱把火熄滅了吧。」不是怕柴火不夠,實在是這樣下去,這帳篷里悶得厲害。
即便是有學着曜族人做的換氣管,可是這到底不如那樺樹皮結實,三師姐生怕叫這橫着的地方被那厚厚的雪給壓斷了。
明玥見着已經睡下的三個女兒,身上都蓋着羊毛皮褥,都暖烘烘的,也是同意的。
外面暴風雪的聲音已經很小了,但這並不代表外面的雪變得小了,而是因為雪太大太厚,他們這裹了一層厚冰的帳篷完全被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唯獨能聽到的,就是從那換氣管里傳過來的。
又經過那換氣管彎彎曲曲的變換,聲音也變得詭異起來。
醒來的時候,明玥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四下一片黑暗,摸着火摺子點燃了那小小的油燈,連忙看那計時的沙漏,發現竟然已經是第二天早上辰時了。
燈一亮,大家也都陸陸續續醒來了。
外面冰天雪地,這帳篷里即便是沒有燒火也暖和不已,如果不是要煮些湯食,明玥也不打算燒火的。
「也不曉得這雪停了沒。」三師姐內急憋得厲害,試圖去推那門,只是用了半天的力,一點用都沒有。不免是為難地看朝明玥母女三,「也不曉得那些曜族人出恭怎麼解決的。」
本來明玥是一點沒有想法的,可是叫她這麼一問,頓時有了些意思,也有些慌了神,只是他們這帳篷如今堆滿了貨物。
就是想挖個坑也難啊。
三個孩子也將目光朝她投遞來,「娘,我們也憋不住了。」
三師姐也看着明玥。
「你們看我沒用啊!快找個多餘的瓦罐。」明玥說著,已經下了榻,忙在桌上翻找。
但最終拿了原來準備洗臉的盆,遞給她們,「門邊去吧,好了就扯開那裏的褥子,挖點雪蓋着。」去臭味。
不然空間只有這麼大,臭氣揮散不出去,縱然她這些貨物里也有香薰,可空氣流動實在慢,香臭混合更是要命,到時候怕是得給憋死。
三師姐先接了盆去,又有些不好意思,明玥只得撿起一件外袍給她隔開。
也虧得這會兒還沒點火塘,不然站的地方都沒有。
一個接着一個,各自尷尬處理,好在那雪蓋在上面后,沒什麼氣味,就是大家解決完,盆也滿了。
於是正好要洗臉,繼續在門縫裏那裏掏雪進來,放在罐子裏融。
如此一來,那門口掏出來的空洞處,可以把那如今已經降格為簡易恭桶的臉盆塞出去。
等着凍得差不多,直接一團扔在門邊。
盆也方便下一次利用。
本來以為物資充裕,不擔心什麼的。可是如今就算物資充裕,她們也不敢多吃,實在是這如廁問題不好解決。
只怕到時候這雪一開始融,門外臭烘烘的。
明玥是萬萬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於是與三師姐和女兒們商議着,「在這裏躺着也是躺着,實在不行咱們就輪流着在門口挖個小道出來,那多餘的雪運進來,這裏暖和,不多會兒化成水就澆在地面。」可滲透到底下的泥土裏。
三師姐覺得這可行的,馬上就和明玥拿出紙筆來設計路線圖,按照記憶,另外一個帳篷隔他們有五米左右,如果順利的話,可以挖在這門邊挖過一米左右,然後朝左邊轉,在挖個兩米,然後在地面造個坑做茅廁。
於是這一整天就挖出了個甬道來,就是地面被凍得
硬邦邦的,這茅坑也不好挖。
耀光弓着腰送了幾瓦罐熱水去澆,也沒鑿出個坑來。
因此又只能改變方案,商量着要不明天挖出去算了,實在不行就在用一件衣服澆水做成上面的門。
可是這雪又經過一夜,被凍得硬邦邦的,昨日的工具已經不能用了,只能拿這刀往上一點點地戳。
加上那甬道本來也沒多寬敞,所以只能一個個輪流來。
明玥那手上又有凍瘡,這一動手,掌心又起了水泡。
好在大家心態都穩穩的,第三天早上的時候,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是到上面了。
只是溫度低得可怕,雪雖然已經停了,可那冷空氣能把瞬間凍得麻木不已。
看來從地面去和大家匯合是不現實了,還不如繼續在地下挖甬道呢!
於是急忙將那原本做澆濕了的袍子放到那洞口,袍子瞬間凝結成冰,將外頭洶湧的寒風給擋住。
要說遇着這樣的暴風雪,等於是被埋在這大雪裏了,按理該是悲觀絕望才是,可明玥她們第一天先是忙着挖茅廁,第二天又往上挖出口,忙是忙碌了些,但過得那叫一個充實。
吃得好睡得好,多餘去擔心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到了這第四天的時候,早上起來照例順着那往上的小甬道去檢查外面的情況。
沒下雪了,但溫度依舊低得可怕,不宜出去。
因此也就決定今日開工,從簡易茅廁旁邊開個岔道,往隔壁的帳篷挖去。
她們這樣子像極了那穴居底下的螞蟻們一樣,一個個帳篷好似巢穴,然後在這被凍得堅硬的厚厚雪層里挖出一條條甬道來。
她們的隔壁是陵夫子帶着鹿哥兒他們這幾個孩子,因為所有的男孩子都在那裏,所以帳篷比明玥他們這裏大,想來也是擔心明玥她們這頭。
昨天開始,他們也開始往這邊挖甬道。
於是明玥她們這裏不過動手半天,兩方就匯合了。
一聽說明玥她們往上挖了個出口,紛紛去看了一回,只覺得這樣在外頭,那宮染夜還想着出去,然後做個踩在腳上的滑雪板,去軍營里呢。
他擔心他爹,這裏既然都遭了暴風雪,只怕那軍營也難逃一劫。但是卻發現真出去了,要是七八個呼吸間不動,怕就直接給凍沒了命。
因此他也暫時斷了出去的心思,與大家一起往老刀他們的帳篷挖。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確定他們這些人,是不是都還活着。
尤其是最後那頂帳篷,時間太緊促,根本就沒有前面這些堅固,也不曉得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雪?
而如今有了鹿哥兒他們這些主力軍,明玥也開始休息養自己的凍瘡了。
而且人多了,那甬道也挖得快了不少,當天晚上就到了老刀和南宮闕這裏。
就他們兩個老頭一個小帳篷,兩人是挖了些,但是起這念頭太晚,如今這雪越發凍得硬,所以才堪堪挖了兩掌的距離。
曉得兩人沒事,繼續往前挖。
不過是半天又和龐龍他們碰了面,原來果真是有一頂帳篷塌了半邊,那邊住着的人就往龐龍他們這頭來。
也虧得大家避得及,沒傷着人,但是馬匹都關在那裏,壓死了兩頭。
如今七個帳篷都挖通了,雖是死了兩匹馬,但好在也沒人員傷亡,凡事只能往好處想了。
明玥暫時鬆了一口氣,只叫大家先好好休息一天,再做打算。
他們沈家被那些商人們排擠,帳篷離他們太遠,現在就算是有心幫忙,但也不曉得要挖多久呢?
老刀和南宮闕不信邪,非得要出去看看。
看是看到了,回來時那鼻子都給凍住了,而且只說白茫茫一片,只瞧着幾個樺
樹尖尖,河沒了,自然也不見什麼帳篷。
全都覆蓋在這厚厚的雪層底下呢!
這次的暴風雪對於他們來說是前所未見的,但明玥回想着曜族人那行雲流水的防禦流程,顯然這樣的事情在那雪山裡經常發生。
只是這暴風雪以往都是在那山上,今年卻下了山,也不曉得這周邊天氣如何了?
心裏擔心沈煜收到消息,不顧危險前來。
這個時候的他們相對於是安全的,物資也十分充裕,又無人員傷亡,所以她並不願意沈煜這個時候趕來。
畢竟上面那低得可怕的溫度,她真怕沈煜被活活凍死。
她處於這種提心弔膽中,大約過了兩天,早上龐虎出去的時候,發現好像沒那麼冷了,能看到曜族人在雪地上剝野兔子和狍子,弄得那白茫茫的地面一片血紅,扎眼得要命。
一得了這消息,早在下面悶了這麼多天的眾人紛紛出去,還打在周邊撿了些餓了幾天的野兔子。
只是這溫度雖然上升了不少,但也待不了多久,還是受不住。
到底得回到這下面來。
不過接下來每天,幾乎大家都要出去放風一次。
然後按照着記憶,往那些行商的帳篷處開始往下挖雪。
就是太冷了,他們哪怕人多,但一天也挖不了多少。
即便挖到了相對的深度,也沒看着帳篷在哪裏,只能又重新挖。
更何況現在這雪硬邦邦的,又不能在外頭多待,所以進度極其緩慢。
第四天鹿哥兒先出去,卻與往常不一樣,馬上就折回來了,一臉興奮地同明玥說道:「玥姨,有兩個曜族人在咱們這出口等着,還帶了些貨物,我瞧這光景,八成是要和咱們做交易。」
明玥想來也是了,困了這麼些天,他們帶的乾糧只怕所剩無幾了。
於是便拿了幾個乾糧樣品給鹿哥兒,又喊了宮染夜秦晚風一起跟着去,「問他們要哪些,就算雞同鴨講,但比劃是會的吧?」
曜族人們還是這幾天幾乎都出來利用那短暫的時間打獵,但物資仍舊不夠,那其他的夏人行商,他們本來帳篷就沒來得及澆完水,就算真有那僥倖活下來的,只怕物資也殆盡了。
而明玥他們的物資,計算了一下,生活一月不要緊,更何況那些瓜果蔬菜如今有這天然冰窖,也壞不得。
水源的話,飲用水盡量喝此前儲備的,其餘的用水全是融雪。
物資充裕,才敢大膽地和這些曜族人做交易。
很快秦晚風就回來傳話,「他們要那豆沙餡的大餅子二十張,另外還要燈油十斤。」秦晚風回想起對方兩個巴掌都伸出來了,那應該就是十的意思了。
還有一些酒水等物品。
「拿什麼換?」這些東西拿得出來,所以明玥又問秦晚風。
只聽秦晚風答着:「拿二十張灰鼠皮,二十張狍子皮,熊膽兩個。」又比劃着,「山參我們不懂,看不出年份,也是有不少。」
聽着有山參,灼雲從床榻上站起來,「我去瞧一瞧。」她也和魯老頭學的醫術,自然是認識。
明玥吩咐着她將那皮襖子穿上,連帶着皮帽子也戴了,才准去。
另外還有一些亂七八糟說不上名的藥材。
明玥想其實就那兩個熊膽就值不少了,這些曜族人多半是被那些行商壓榨久了,不曉得這市場價格。
於是也不等灼雲回來,就讓煌月順着甬道去通知龐虎他們,快些吃了早飯,把貨物備齊全給這些曜族人送去。
除了他們要的,明玥還額外送了些酒和燈油。
天太冷,也不好叫他們一直在那雪面站着,免得出人命。
對於那些行商是否活着,也不太抱任何
希望了。
只是也怪不得她當時冷漠,不讓那些行商進這邊的帳篷,實在是人心險惡,尤其是這生存艱難的環境下。
大災那年就看透了,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所以是不敢拿一家子的性命做賭注的。
更何況曜族人已經嗚嗚哇哇來提醒了,是他們不當一回事啊!而且還跑來搶自己這邊的東西。
就那時候已經生出了歹心,明玥怎麼可能鬆口放他們過來?
很快,龐虎他們就拿着備好的貨物來了,明玥見着這麼快,想着多半是沒吃飯,便道:「快去快回了。」
龐虎應了聲,很快就帶着東西和孩子們回來,又與明玥說,「他們又跟那日一樣,比比劃划半天,我也看不懂,但他們指了幾次身上的襖子,我尋思多半是這氣溫還會下降。」
明玥真希望是龐虎給翻譯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