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密約
一
開門的是一個婦人,消瘦的身材暗黃的臉,看到姜闖站在門口,她緊張得結巴起來:“你,你,你找誰?”
“阿姨,我是姜闖,負責城區的治安,現在城裏都亂成一鍋粥了,你怎麼還在家裏?”
婦人鎮定了,“不在家還能在哪?我老了,沒用了。外面亂不亂和我沒關係,我就是死,也不會離開家的。”
“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沒了,就我一個。”
“張琪是你女兒吧?”
婦人突然瞪大了眼睛,又結巴起來:“你,你找她?”
“你別緊張,白老伯失蹤了,她是白老伯的徒弟,我就是問一些情況。”
“她知道的不是都和你們講了嗎?你們還找她幹麼?她是一個女孩子,你們這樣會嚇着她的。”
“我就是來了解一下白老伯的情況,請你把她叫出來吧。”
“我說了家裏就我一個人,她不在家。”
“那我等着她。”
姜闖不顧婦人反對,硬闖了進去。
家裏除了必要物品傢具,沒有一樣多餘的。
婦人無奈又可憐地說道:“家裏窮,沒什麼招待你的。”
“不用客氣。我能隨便看看吧?”姜闖說完,不等回答,已經走到桌前,查看着他感興趣的物品。
婦人說道:“家裏很亂,讓你笑話了,我收拾收拾。”
姜闖也沒理她,查看了幾樣物件也沒有發現有用線索,瞧着一邊的卧室門,問道:“她住哪間?”
正在低頭收拾東西的婦人指了指右邊的門,“那間。不過她不喜歡別人進她房間,更不喜歡別人動她東西,尤其還是女孩子的房間,你不太方便吧?”
姜闖哪能聽進去?不等她說完,已經推開門走了進去。
張琪的卧室簡單樸素,樸素的裝扮中也充斥着女孩的氣息。
一張床,一張桌,一把椅子。床能睡下兩個人,床上放着兩床被子。桌子上擺放着兩摞書籍,書籍旁是幾本厚厚的筆記本,最上面的筆記本上還別著一根鋼筆。
在桌子右側,有一個相框,相框裏是一家三口在照相館照的相,背景是一副海景圖。相片里的張琪還很小,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
翻開筆記,字跡工整秀氣,就算不識字的人只要看一眼,也知道是女人寫出來的。
筆記里記錄的事情很雜,有學習的內容,也有心情。
姜闖坐了下來,慢慢翻閱着有關心情的筆記。看了幾篇,都是無關痛癢的事。
婦人站在門口看着,眼神卻極為不安,說道:“天快黑了,我去準備晚飯。”
姜闖好像沒有聽到,還在盯着筆記:
5月2日。今天是晴天,好久沒有下雨了。好喜歡上次的感覺,可是誰又能知道我的這種感覺?誰又會在乎?
5月16日。雨下得好大。如果不是還要早起,我一定會坐到天亮。雨來了,他卻走了。是她趕他走的。我恨她,可我能怎麼辦?
6月10日。心情和這天氣一樣,雲霧籠罩着整顆心。我很累,很累很累。她說夢話了,我聽到了她對我的怨恨。真希望只是一場夢。
7月6日。我又見到了他。我把什麼都給了他,也把什麼都告訴了他。他答應為我保密。再有兩個月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期待美好的未來。
8月10日。一個月了,他都沒有再出現。我好擔心……
“8月10日?”姜闖回想起8月15日有人求助,求助人是一對老夫妻,聲稱自己兒子失蹤了,他們兒子叫蔣勇。這個求助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人,難道會是同一個人?
筆記里的心情到此結束,後面全都是學習內容。
“筆記里的她是誰?是張琪的母親?她母親反對她和蔣勇來往?”姜闖猜想着各種可能,外面傳來了開門聲。
“媽。做什麼好吃的呢?”張琪的聲音。
姜闖立刻放下筆記,剛轉身就看到張琪瞪着奇異的目光,站在卧室門口盯着自己。
他也很清楚自己這樣做的冒昧,尷尬地打了聲招呼:“你回來了?”
張琪面無表情走了進來,關上了卧室門,眼神中閃着寒光,說道:“你為什麼進我卧室?為什麼來我家?”
姜闖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眼神,他也許是理虧,竟然慌亂了,“我來找你的,你不在家,我就隨便看看。”
“看到了什麼?”
“沒什麼,這些是你的書吧?我隨便翻了翻,不介意吧?”
張琪瞟了一眼桌上的書籍,目光落在旁邊的筆記本上,“你都看到了?”
“什麼?看到什麼?”
“筆記里的內容。”
“啊……”姜闖尷尬得不知該怎麼回答,“我剛來,沒看你的筆記。”
張琪還是冰冷冷道:“你找我有事嗎?”
“還是為了白老伯的事。我來……”
張琪打斷道:“凱撒不是已經承認了嗎?你要是想為我師傅報仇,就該去找凱撒!”
一個溫柔的女孩子,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凶?姜闖不明白。
“凱撒肯定要找。不過我們能先來聊幾句嗎?”
“你想聊什麼?”
“這是你家,就聊聊你吧。”
“我有什麼好聊的?”
“白老伯以前和我提到過你,他說你是徒弟中學習最認真的,考慮問題也是最全面的。現在白老伯失蹤了,你應該擔起白老伯的擔子。”
“只是為了這個?
“是的。你能做到嗎?”
張琪寒冷的目光有了溫度,臉上也有了笑容,“只要你發話,我聽你的。”
“好。那我就先走了。”
“晚上有空嗎?”
“有啊。”
張琪含羞一笑,“晚上八點,468號門前見。”
“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告訴我。”
“我有重要的事,是關於我師父的。你想知道就去,不想知道就不用去。”
二
女人天生自帶魔力,發出的邀請沒有幾個男人能拒絕。姜闖儘管感覺事有蹊蹺,但為了查明真相,還是去了。
468號,一個偏僻的位置。這是間臨街的門面房,以前是賣服裝,現在早已荒廢,沒有人再接手,就這麼一直空着,門鎖也已損壞。
晚上八點。姜闖看了一眼手錶,時間已到,張琪還未到。
他推門走了進去,房間內無燈,漆黑一片。他停在了門口。
307區的夜晚是寂靜的,城頭上的人大部分已經回家。每個人都很清楚,夜晚是最危險的時候,也是最安全的時候。敵人絕對不敢在夜裏進攻,那隻能是自尋死路。
“別站在門口,我這裏有凳子。”張琪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聲音很溫柔。
姜闖差點驚叫出來,順着聲音看去,只能看到黑暗。
“啪啪啪……”黑暗裏傳來敲打木凳的聲音。
姜闖向聲音方向走了過去,他摸到了一張靠背椅,坐了下來。
“張琪,你什麼時候來的?”
“早就來了,你再不進來,我就準備走了。”
“你說你有重要的事?是什麼事?”
“你去過我的卧室,難道沒有發現什麼?”
姜闖想了想,說道:“沒什麼有用的線索,你如果有什麼線索,就快點告訴我吧。”
“你覺得這座城還能守住嗎?”
“你覺得守不住?”
“白天我覺得能守住,現在我覺得守不住。”
“為什麼?”
“因為你。白天你出城時就像一位勇猛的將軍,回來時卻像過街老鼠。你負責守城,那能守住嗎?”
姜闖只覺得兩頰發燒,耳根發燙,羞愧道:“我知道我不配負責守城,但是肯定有人比我強。城肯定能守住!”
張琪笑了,“是有人比你強。但是這個人在306區。這個人讓我告訴你一聲,你如果想活命,就聽我的指揮。”
姜闖呆住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實話告訴你。我叫張甯。白老伯可以說是我殺的,就死在門口。”
“啊?你殺了你師父?你師父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要殺他?”
張甯冷笑:“什麼我師傅?他是張琪的師傅,不是我師傅。”
姜闖道:“你難道不是張琪?”
“你看我是誰。”黑暗中亮起了微弱的光,光是從張甯手錶中發出來的。
微弱的光,照亮了張甯的臉,或者說是張琪的臉。因為這張臉誰見了都會認為是張琪。
姜闖呆愣中,燈光已熄滅。
張甯道:“看清了嗎?我是誰?”
“你是張琪。你一個人兩個名字。”
“張琪?她是我姐姐。我的親姐姐。我們是雙胞胎。沒有人知道,除了我父母。”
“啊?你們是孿生姐妹?”
“你知道城區的規矩,孩子到了上學年齡都要送到001區。我父母不捨得我們姐妹都被送走,就把我留下了。每天我只能躲在房間裏,只有等姐姐回家時,我才能以她的身份到外面走走看看。”
“明白了。那你為什麼殺了白老伯?”
“你不明白!你知道做替身的痛苦嗎?我不想永遠這樣,所以有一次跑出去,到了306區……”說到這裏,突然停住了,沒有人知道她經歷了什麼,那次對她來說就是噩夢,她不願想起,卻無法忘記。
她沉默了良久,嘴唇被咬得流出了血。
姜闖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加入了他們。他們勢力很大,你是好人,我不想殺你。我對你坦白這些秘密也是讓你看到我的誠意,我和你沒有仇恨,我一直是仰慕你的。”
“白老伯也是好人,你為什麼殺他?”
“我不想殺他,只怪他不聽話。”
“你對我說這些,你以為我會聽你的?我要走你能攔得住我?”
“我是攔不住。但是我有幫手。”
姜闖警惕地四下看了看,儘管什麼也看不見。
張甯說道:“我的幫手就是天上那些怪物,所以我才約你這個時候見面。”
“那些怪物聽你的?”
“要不要試試?”
姜闖不敢試,試一次命就沒了,“張琪呢?我去你家怎麼也沒有看到她。”
“她和白老伯一起走了。她是白老伯最愛的徒弟,一起走也不寂寞。”
“你殺了你姐姐?”
“你以為她是好人?她是杜老闆的人,你知道杜老闆嗎?他們計劃奪取這座城,向其他城發起戰爭。”
“我知道杜老闆。也知道她的計劃。”
“你知道?”
“307區的工廠全部是她的人,我還知道她開礦,秘密研製武器,四處招兵買馬。而且馬上就能攻下306區。”
“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也是她的人。”
“那你只有死了。”
“等一下!”姜闖忙說道:“杜老闆為人險惡,此人也許能攻下幾座城,但是做不了好首領,遲早有人反她。這個人就是我。”
“那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加入我們了?”
“是的。”
“好!你現在回去吧。明天帶人去試探一下鮑爾的實力。”
“今天已經發生過衝突了。”
“今天的根本不算試探,明天你多帶一些人,多帶武器,能滅了鮑爾最好,滅不了也打打他的氣焰。”
“明白。”
姜闖昏昏沉沉回到了家,他都忘了自己怎麼走回來的,躺在床上回想去張琪家的經過,又想到和張甯會面,簡直就像在做夢。
正當他昏昏欲睡時,忽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從床上蹦了起來,翻找出這幾天尋找白老伯整理出來的資料,資料里有四個學生的筆錄,都是學生自己親手寫的。
他翻找到了張琪那一張,反覆看了幾遍,突然驚叫一聲:“錯了!錯了!她就是張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