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鳳凰寺里“鳳凰斗”】
大鳳凰寺一處廂房內,一位頭戴僧帽卻明顯是女子的人盤腿端坐於一方打坐椅上,身姿挺拔,面若冠玉,一雙劍眉尤顯英氣。
只見其手中赫然在把玩一隻印有“江南春色足浴”的打火機,卻遲遲未敢按下所謂的“機關”,心有所思的模樣格外驕人。
下首一眾穿着僧衣的女子,或坐或立於房中。這並不是一座簡單的寺廟。
出去引客的小沙彌終於回還,進門後向上座女子低頭回稟:“掌門大師姐,剛到的是一批女子,共六人,五人佩刀,且警惕性很強,不願食用齋飯,直接歇息了。”
“佩刀?江湖中有哪個門派是給女子佩刀的?”
眾人尚在思索,引客的小沙彌繼續道:“不像是江湖門派,倒是像軍中之人,因為她們佩戴的皆是一樣的雁翎刀。”
“早就聽說大周西征軍是一幫娘子軍,統一配置雁翎刀,她們怎麼會跑到這裏來了?”
“‘鳳凰’掌門,今日裏有些亂,我有些心神不寧,不如歇息一夜,等這幫女子離開以後再行計較。”下首一位年紀稍長的女子輕聲說道。
被稱作‘鳳凰’的掌門師姐沉吟片刻,手中的“打火機”始終被糾結要不要按下機關,她之前看那和尚倒是按下過,不過似乎口中念念有詞,想着定然是有“啟動咒語”的法器,不能輕易使用。
“各位師姐,師妹,我們‘影閣’如今只剩下這等人手,藏身此處,委實艱難。‘月季師姐’說的有道理,既然可能是軍方的人,我們還是不要招惹了,就井水不犯河水吧。不過,夜裏還是要小心戒備,今日寺中來的人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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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供周蒔等人休息的廂房中,周蒔示意春棠立於門后戒備,自己則是與眾人圍坐一起,對於桌上的茶水更是碰都未碰。
“長......周姐姐,這座寺廟可是有蹊蹺?”
“自然是非常蹊蹺,你們就不覺得一座寺廟如此輕易的將這麼多女子進入借宿很奇怪嗎?”
“出家人慈悲為懷,也很正常吧,再說我曾經聽師姐說江湖兒女並不介意這麼多世俗,總不能因為我們是女子就讓我們風餐露宿的置身這荒郊野外吧。”葉千朵一直嚮往着江湖,似乎覺得只是借宿,無可厚非。
“不,引路的小沙彌走路搖曳,不見喉結,分明就是女子,一座寺里引路的沙彌卻是尼姑,還不夠蹊蹺?而且主動提供素齋,見我等不需要,還曾皺眉,這是擔心我們餓肚子還是擔心我們不肯吃他們提供的飯?”
“所以呢?”秋月在一旁警惕的問道。
“所以這根本就不是寺,至少人不是。”
“哇,這江湖這麼好玩么。想想好刺激。”年紀最小又最沒心沒肺的冬雪在一旁發聲道。
“冬雪,你聲音小點,小心隔牆有耳,這是別人的地盤,不是軍中,刺激不刺激現在不確定,但是真遇到歹人,送命也不是不可能。”周蒔甚至還在腦中閃過武俠電影中的類似橋段。
“素齋有問題。”葉千朵想到這裏忍不住說道。
“非常肯定,原本我想是不是主動收下素齋,再假意中計,看看這裏到底藏着什麼妖魔鬼怪,但是我還是放棄了,這樣過於冒險了,或許對方看我們警惕,不會主動招惹,明日裏自然會放我們離去。”
“那我們輪流休息,明日一早直接離去。”
“但願大家真的井水不犯河水,江湖爭鬥我們並不擅長,暫時不宜主動涉險。但是,夜裏千萬小心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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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仲此刻倒是在廂房中輾轉反側睡不着,桌上的齋飯一口沒吃,原因是實在太“素”了,且讓他聞到了一股酸味,擔心是因為這個世界沒有“冰箱”導致的飯菜變質。宋文仲不敢挑戰自己的腸胃,書箱裏沒有“左氧氟沙星片”,這要是拉肚子就真的不是這個時候的自己能扛的。
宋文仲一邊咬着從巴州買的粗糧餅子,一邊想,歷史上那些寒門狀元真的是絕頂牛逼的人物,很多人不要說學問了,能安全及時的趕到京都參加考試都是個問題,太平盛世還好,要是兵荒馬亂的,出門在外,即便是個頭疼腦熱的都算是災難,真有急事連個“電話”都沒有,那種寒窯苦等十八載的女子真是人間精品,專一的讓人肅然起敬呀。
粗糧餅子的好處是很頂飽且不宜變質,不過吃了會很渴,不知道是小沙彌忘記了還是怎麼的,廂房中沒有水,宋文仲原本打算忍忍,但是本來就睡不着,索性起床,想出去找找廚房弄點水喝。
大鳳凰寺的廂房分列寺廟的正殿東西兩側靠後的位置,正殿後方則是那看起來算是高聳入雲的梧桐樹,黯淡夜色里的樹岔像是電影裏光怪陸離的動物爪子,就這麼直愣愣的支棱在那,一動不動。
冬將去春未來的山中夜晚,還是非常寒冷的,宋文仲裹了裹衣襟,哆哆嗦嗦的尋找廚房的位置,甚至有些後悔,還不如忍一忍到天亮呢,這半夜三更的怪嚇人的。
一直尋到位於西側廂房處,宋文仲腳下踩到一根干樹枝,嘎巴斷了,這聲響動在寂靜的夜空裏顯得格外刺耳,一直棲息的烏鴉被驚起,撲棱着翅膀飛出去換了一個地方,伴隨着難聽的嘎嘎叫聲,尤為滲人。
烏鴉的動靜驚的宋文仲一個哆嗦,更加的後悔半夜出來找水喝,下定決心趁還記得回廂房的路,趕緊回屋。回去的路上,覺得一陣尿意襲來,索性就尋着烏鴉之前棲息的樹下走去,打算放完水再回屋。
一邊尿還一邊嘀咕,“嘿,出來找水沒找到,倒是放出了一灘,這真是哪跟哪呀。”
宋文仲兮兮梭梭的提着褲子正要往回走,隱約聽見有人喊:“小先生,救命,小先生,救命......”
聲音斷斷續續的也不是聽的很真切,趕緊一會是上面傳來,一會是下面傳來,顧不得好奇,嚇得趕緊往回走。
求救聲是草上飛李三發出來的,李三與圓通和尚被關押的地方是在這大鳳凰寺的地牢之中,這地牢的入口就在宋文仲剛才撒尿的樹根另一側,原本李三聽到動靜也沒在意,心想估計是這寺里巡夜的和尚發出的動靜,只是當聽到宋文仲那句嘀咕時,突然明白這是遇到熟人了,反正甭管是不是有些仇怨,但他相信變化就是轉機呀,不然只是吃了頓難吃的素齋就被關在這地牢下兩天兩夜了,不給吃喝不說,連個人影也看不見,這下場幾乎已經是鐵板釘釘了,自己不是什麼好鳥自己最清楚,抓自己的那幫假扮“和尚”的娘們顯然對於李三這種人沒什麼好印象。
斷斷續續的求救聲宋文仲是聽不真切的,但是東側靠近地牢路口的廂房中守夜戒備的‘影閣’之人自然是聽的一清二楚,‘影閣’的守夜人心驚要壞事,連忙發出示警,這一示警不要緊,另一側的周蒔等人聽到示警聲頓時紛紛起身提刀,周蒔低聲說道:“大家小心,對方這是打算動手了,難怪前半夜沒動靜,這是打算等到後半夜人最困的時候呀。”周蒔暗想,電影中的橋段果然誠不欺我。
鳳凰低聲問道:“這書生怎麼沒有暈倒?菜里沒下藥?”
“下了,只是那軍方的一行人和他是前後腳到的,還沒來得及去查看,誰曾想他居然半夜出來,定是那蟊賊和和尚的同夥,我聽見地牢中有人喊‘小先生救命’,這小先生還能是誰,定然就是這書生,沒想到看起來眉清目秀,確實拿賊人的同夥,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麼後到的這群女子就不一定是軍方的人,任何巧合都不是巧合,小心她們是一路的。那個和尚身上有不少奇怪的東西,大家小心為上。”
她們哪曾想到宋文仲只是嫌棄素齋的酸餿味根本就沒吃,更談不上被迷暈了。
東廂房的鳳凰等人來不及細想,紛紛魚貫而出,因為不知道這書生深淺,分出三人去捉拿,其他人則是向西廂房方向而去,防止周蒔等人關鍵時候背後偷襲。
周蒔一見外面場景,當下吩咐:“千朵待在房中,準備用陣法或者火丸接應,其他人跟我出去,如果對方不問青紅皂白,直接砍殺。”
周蒔是有些緊張的,這具身體既有長公主的狠辣,也有21世紀都市白領的“沒見過世面”。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對陣殺敵,擔心自己是不是能發揮“長公主”的武力。
宋文仲發現後方有人提着明顯是兵器的人向自己衝來的時候,頓時亂了陣腳,心想我只是撒泡尿不至於要殺人吧,這寺廟的規矩這麼大呢?手忙腳亂的就亂跑,昏暗的環境加上恐懼的心理,宋文仲終於,終於跑進了兩方對陣的中心,定睛一看,左邊是一群提着劍的青衣僧人,右邊是一群提着刀的女人,這場面像是要火評,顯然提劍的人數要多些,但是確實要追殺自己的一方,提刀的一方倒是沒有任何錶示,但是肯定不是朋友。宋文仲一時呆立當場,成為最為顯眼又最為單薄的第三方‘人馬’。
三方僵持當場,誰也沒先開口說話,宋文仲心想兩方要是火拚,那自己顯然就是那被隨意踩踏的螞蟻,忍不住先開口道:“各位英雄好漢,額,還有好女,那個什麼,我只是渴了想找口水喝,你們信嗎?”
“撒尿說成找水喝,你這書生是心虛還是有鬼?你當我們是傻子嗎?”一身青色僧袍的月嬌師姐呵斥道。
宋文仲這時候再看不出這些僧人是女子所扮就是傻子了,趕忙回應道:“姐姐,你們都是高人,我就一趕考的書生,真不是什麼歹人,要不你們就放我離去吧,我保證不說你們是女的。”
“你以為這大鳳凰寺是你想進就進,想走就走,想隨便撒尿就撒尿的地方嗎?”
“咱能不能跳過撒尿這事,今日我得罪了佛祖,他日功成名就,定會回來為佛祖重塑金身如何?各位姐姐花容月貌,武藝超群,一看就心地善良,何苦為難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呢?”
“夜色如此之深,你如何看出我們花容月貌,如何看出武藝超群,又如何看出心地善良的?分明就是油嘴滑舌,你定是那蟊賊和禿驢的同夥。”
“同夥?我倒是被一個蟊賊和一個禿驢偷了些錢財,要不是巴州城那家客棧的老闆娘人好,我這會定然還在刷盤子還債呢。姐姐,你要如何相信我呢?”
站在當中的鳳凰低呵道:“月嬌師姐,休要聽這臭男人胡言亂語,還是先打過一場再說吧,你沒看到人家早就準備好了嗎?”
周蒔五人一直沒有插話,巴不得她們跟這書生多扯一會,好方便房中的葉千朵準備陣法,葉千朵的陣法確實精妙,可惜準備時間太長,軍中打仗還好,江湖對敵就有點過於麻煩了。
“想不到我大周境內,居然有女子假扮僧人的,真是藏污納垢,今日就讓給你們領教領教我雁翎刀的厲害。”周蒔一聲令下,春棠、夏嬋、秋月以及冬雪立刻四散而立,看似隨意站立,卻暗合軍中陣法,互相攻守兼顧。
“眾位師姐師妹,我鳳凰自掌掌門之位以來,第一回聽人說我們是藏污納垢,這可不能忍,一會都別手軟,別給我‘影閣’丟臉。至於這小書生,一會打殺起來,順手殺了吧。”
“且慢。”宋文仲已經心急如焚,這些女人真要干仗,那自己還能有什麼好下場,急急的尋找生機:“各位,且慢動手,我也不隱瞞了,我乃武當派門下,第三代弟子,這番下山,一是遊歷,而是尋找我武當山兩大惡人,怎奈小道初入江湖,經驗不足,讓那兩位惡人一而再的趁機逃跑,一路追至此處,依我看,大家並沒有非要弄的你死我活的地步,一切都是誤會,我願意代表我師門向給為作出賠償,希望大家能化干戈為玉帛,江湖路遠,多個朋友多條路,是不是這個道理。”
鳳凰內心並不想跟周蒔等人火拚,周蒔也只是應激反應,並不是真的想要如何,只是場面到了,現在聽這小書生這麼說,二人臉色頓時有所緩和,但依然對峙,誰也不願意先開口。
宋文仲一看有效果,趕緊快馬加鞭道:“兩位,你們看這寺喚作大鳳凰寺,兩位都是女中豪傑,人中鳳凰,何苦在這大鳳凰寺里‘鳳凰斗’呢,小道師門也有些法器,願意贈送給兩位,大家結個善緣,以後也許還有機會再相見,再相見也是朋友,如何?”
“法器何在?”鳳凰問道。
“我的法器都被那蟊賊和禿驢偷走,剛才聽姑娘說,那二位賊人依然被抓,搜身便是,法器的法門我可以教給你們。”
“你說的是這個?”鳳凰拿出那隻印有“江南春色足浴”的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