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赤猩千足(6)
休息區的大部分設備都能正常運轉,清潔機械人被裝入備用能源后,呼啦啦清掃着室內的灰塵。
空氣凈化機開啟,紅靄被緩緩抽離,眾人的呼吸道都好受不少。
江諧也是這時候才看清機甲師班的人有多麼狼狽。
江予風不必說,手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即便擁有s級的強悍體能,臉色也蒼白得不像話,回去后肯定要躺治療艙。
讓江諧意外的是時常在他面前晃來晃去,連最基本的體能訓練都無法完成的時蘊。
她渾身上下沾滿赤猩千足的血液,大部分已經乾涸粘在皮膚和衣服上,深藍色變成了發黑的暗藍色,還散發出濃郁的腥味。
她躺地上,身下鋪了件校服外套,文謙從蓄水池中端來了過濾后的清水,替她把粘在皮膚上的臟污擦掉。
文謙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但由於暴露在紅靄中的時間較短,除了臉頰微紅外,暫時沒產生其他負面影響。
江諧抿着唇別過頭,替江予風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在他看來時蘊沒有受傷,卻虛弱成這樣,多半是沒出息被嚇的。
比起毫無準備的機甲師們,單兵們準備充足,每個人身上都帶着醫療包和營養液,數量不多,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夠用了。
沐浴在新鮮空氣中,又注射了治療藥劑,除時蘊外的其他人,開始緩慢退燒。
江予風因為體能等級高,細胞修復能力強,用藥后又處理了傷口,退燒比其他人快許多。
文謙給時蘊處理完皮膚上粘黏的血液后,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
男女授受不親,時蘊的未婚夫還坐在旁邊,他剛剛注意到江諧眼中帶着冷笑,差點把水盆打翻了。
他只是感激二十幾年前蟲潮爆發時,救了他父母的時奕元帥,以及身為同班同學和同組成員的道義感,絕對沒有其他不該有的想法。
想了想,文謙頂着頭亂糟糟的羊毛卷,抱着髒了的隔離服去洗乾淨晾起來,再看看能不能把缺口處補一補。
沒了緊迫的威脅感,大家的神經鬆懈下來,有人開了句玩笑,“文謙,你是田螺姑娘嗎?這麼貼心?”
文謙抱着搓洗了一半的隔離服,幽幽抬起頭,“徐婉婷,你閑着沒事幹的話,過來跟我一起洗。”
開玩笑的女孩頓時閉上了嘴,卻老老實實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搓隔離服。其他沒有受傷的人也都過來幫忙。
平時手握扳手指點江山的機甲師們此刻只能可憐兮兮的聚在一塊當田螺姑娘。
江諧瞥了眼還在昏迷的時蘊,她身邊聚集的紅靄已經消失不見了,可由於高燒,臉紅得厲害,眉頭也緊鎖着,彷彿陷入了無法醒來的噩夢,身體還微微顫抖着。
在場這麼多人,她的情況最糟糕。
江諧抿了抿唇,在其他人詫異的眼神中脫下軍裝外套蓋在了她身上。
兩人一起長大,如果不是時蘊牛皮糖似的行為讓江諧對她越來越厭惡,也不會鬧到要解除婚約的地步。
其餘人聰明的當成沒看見,特別是機甲師班的軍校生,時蘊不久前那麼一衝,衝破了他們的有色眼鏡。
經歷過生死的人心境總會豁達些。
唯獨忍着噁心清洗自己隔離服的蘇語欣氣得咬牙切齒。
她不明白,為什麼江諧還會關心時蘊,明明在生日宴上,他都對那麼多人羞辱時蘊視而不見。
咽不下心頭那口氣,蘇語欣手上力道加大,只聽哧啦一聲,不小心把正在清洗的隔離服撕破了。
文謙剛才就注意到她時不時就把目光對準時蘊和江諧,聽聲,挑了挑眉,“蘇語欣,你要是不想洗可以別動手,拿隔離服撒什麼氣。”
“關你什麼事?”蘇語欣重重甩了隔離服,轉頭湊到江諧身邊,“江諧,我來幫你,我動作比較輕。”
站在水槽邊的幾人將她的行為收入眼底,表情略顯尷尬,文謙直白的嘖了一聲。
江諧瞥一眼蘇語欣,擋開她的手,“不用了,你有時間去守着小蘊。”
蘇語欣眼睛微睜和甜美的表情有些割裂,但她不敢在江諧面前放肆,只能尷尬的嗯一聲,坐到時蘊不遠處,死死盯着她。
文謙怕她搞事,快步走過來坐在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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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予風醒來時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們離開工廠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從休息區往外看,紅靄的濃度更濃郁了,藉助紅外眼鏡可以看到五六百米外的情況,但肉眼的能見度只有十來米。
“留在這裏不是辦法。”他說道。
休息區的儲備能源不多了,防禦屏障也有限,阻擋普通的異種生物足夠,可對剛剛那隻赤猩千足來說,形同虛設。
這裏的通訊器完好無損,卻無法對外界發送信號。如果不想辦法突出重圍,早晚會死在這裏。
江予風並不認為赤猩千足真的離開了。
“軍校指揮處在秋山礦區外圍,距離這裏有上百公里,你們的身體情況撐不了這麼長距離的趕路。”江諧道。
對人均體能s級的單兵們來說,機甲師班的軍校生是不折不扣的戰五渣,後者的精神力還或多或少受到了紅靄的侵蝕,身體素質更是大打折扣,沒準剛出去就要被赤猩千足包圍。
江予風戴着紅外眼鏡,在二層越過高牆觀察休息區外的叢林,最後把目光定格在空地上幾架生鏽的採礦機甲。
上午修理過採礦機甲,他清楚機甲內部的構造,如果對駕駛艙進行改造,每個駕駛艙最多可以容納三到四個人,這樣一來,大家就不需要徒步趕路了。
江諧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眯了眯眼道:“你想用那幾架採礦機甲?可它們都報廢了。”
“報廢了可以修,別忘了我們是幹什麼的。”江予風勾了勾唇角。
對機甲師來說,除非機甲變成粉末,否則就算碎成一塊一塊,他們也能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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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蘊的身體忽冷忽熱,意識也處在不甚明朗的狀態下,她好像變成了一個光點,四處亂飄。
在她身邊,有數不清的光點,一些是金色的,絕大部分是幽藍色的,深淺度各不相同。
金色的光點像灘小水窪,安分地在小範圍內左右流淌,幽藍色的光點好似不知源頭的滔滔大河。
時蘊在藍色大河上飄來飄去,發現下方有條細小不可見的銀色小溪,小溪源源不斷生成銀色光點,可還沒機會壯大又被藍色大河撰取,成了幽藍色。
誕生和失去讓銀色小溪始終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藍色大河卻舒適的砸吧着嘴,四處泛濫。
某個時刻,安分守己的金色光點有了動靜,它拖着淡金色的小尾巴一頭扎進藍色大河中,出來時,好似飽餐一頓,身軀壯大了一圈,顏色越發濃郁。
畫面一變,時蘊陷入金色光點,她被迫跟着小尾巴亂跑,進入藍色大河后,小尾巴繞着團猩紅色的物質轉圈圈,每轉一圈,藍色的光點就會和紅色的物質結合,變成金色的光點。
如此循環往複,猩紅色的物質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時蘊慢慢有了飽腹感,熟悉的感覺讓她的意識歸攏,光怪陸離的記憶撲面而來,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或許是她睜眼的動作太過突兀,搗鼓着智腦恰恰抬頭查看她身體狀況的文謙嚇了一跳。
時蘊伸手揉了揉腦袋,摸到頭髮上的濡濕感,再看周圍陌生的環境,雙手一撐從地上坐了起來。
文謙打量了她兩眼,估摸着她是退燒了,“你還好嗎?我們現在在礦區廢棄的休息區里,你已經睡了一個多小時了。”
時蘊稍微感受了一下,身體輕盈,思路清晰,除了衣服上沾着的腥氣讓她有分外難受外,精氣神都保持在極佳的狀態。
緊接着,她看到了身上不屬於自己的軍裝,從大小可以看出是男性的,她環視了一圈,不期然對上了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的江諧的視線。
休息區里,只有江諧沒穿外套。
時蘊條件反射把外套丟了出去,剛想開口讓她把外套還回來的江諧頓時黑了臉。
文謙訕笑一聲把外套撿了起來,壓低了聲線道:“外套是你發燒的時候江諧給你蓋的。”
兩人的愛恨情仇吃瓜群眾們能編出十幾個版本,但編來編去都逃不出時蘊倒追江諧的事實,現在看來可以從更新穎的角度多編幾個版本了。
他的聲音算不算大,但江諧耳力驚人,聽得一清二楚,臉色更黑了,他轉頭冷哼一聲,欲蓋彌彰道:“其他人的衣服都髒了,只有我的沒有。”
衣衫工整的單兵們默契的別開視線,不拆自家隊長的台。
時蘊不咸不淡的哦了一聲,詢問文謙,“這裏有水嗎?我想把衣服處理一下。”
穿着粘滿赤猩千足血液的衣服,她渾身上下都有點不對勁。
江諧見她別說是謝謝了,連個眼神都沒給自己,氣得握起拳頭髮。
他真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顧忌一起長大的情分把外套脫給她!
穿着隔離服到外頭觀察了幾架機甲情況回來的江予風正巧看見這一幕,尷尬的輕咳了聲,說道:“可以修,不過要費點力氣。”
長時間沒有使用,機甲裸露在外的部分銹跡斑斑,部分零件也已經無法使用,但沒關係,關鍵部位不出問題能代步就行。
現在麻煩的是要頂着外面的越來越濃的紅靄修機甲。
兩人簡單的交談后,江予風把大家聚集在一起說了自己的想法。
搶修廢棄採礦機甲,擴大機甲駕駛艙,再乘坐機甲前往上百公裡外的軍校指揮部。
幸運的話,他們在半路就能遇上搜救部隊。
正在擦臉的時蘊動作停了停,一腳踩死地上亂爬的小蜈蚣。
她眉頭微皺,認出這種小蜈蚣是赤猩千足的幼蟲,工廠里也出現過,被江予風踩死了。
赤猩千足幼蟲孵化的時間沒有規律,在它們長到十厘米前幾乎不具備戰鬥力,甚至連毒囊都沒發育完全,看到的人根本不會在意,謹慎些的會把它們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