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老鷹澗誤入防空洞

按照前幾天約好的，星期天一早，我和小真，還有她的同事小廉和她男朋友，一起出發前往庫區遊玩。

汽車出北門不遠，便拐入了濱海開發區。這裏是市裡近年才規劃開發的一片集辦公、金融和住宅為一體的高檔開發區，一切設施都是新建的，由於才起步，目前的房價還比較便宜，這對我們這種開始工作沒多久，手頭沒多少積蓄，可又急於買房結婚的適婚青年來說，太有誘惑力了，所以前天我會故意和小真扯起這裏的話題。

早上的晨霧已經漸漸散去，浩淼的海面上波光蕩漾，寬闊的水泥公路在我們眼前延伸。公路右側是連綿的完達山，山坡上，樹木鬱鬱蔥蔥，時而間雜着一片片現代化的住宅小區或辦公樓。汽車開了十來分鐘，來到了庫區金融站地段，在它旁邊，如今已經建設了一大片現代化的小區洋房，這裏面也有我們公司投資的股份。

看着這些新洋房，小廉故意問小真：“小真，你覺得這種房子怎麼樣？有興趣買一套？”說完，小廉朝坐在前面副駕駛座上的男友看了看。

小廉的男友聽出話音了，扭頭問我道：“知道這裏的房價嗎？”

我接過話茬：“這邊是濱海二區，價格還可以吧，八千一平，怎麼樣，來一套，一百五十萬，可以搞定了。”

小真和我開玩笑：“準不準，你房產公司的，怎麼知道這麼清楚？聽說還沒開始賣呢，你幫人推銷呢？”

我哈哈一笑：“我消息還算靈通，因為這些項目里，我們公司也有股份，有些文件還是我經手的。”

小廉一聽，忙問：“你們公司也有股份，那你們內部員工買房，價格可以打折啦？”

我回頭對小真看了一眼，對小廉說：“可以打個八折，內部價。”

“真的，那現在我們先拐過去看看。”小廉的男友側身和我商量。

“好啊，你看，前面拐過去，有一條岔道，那裏就是地鐵二號入口，順着岔道往上走，就是市城市銀行，從那過去一百米，就是濱海二區的園區大門。”我說完后，見沒有反對意見，便一打方向盤，腳下一踩油門，沿着公路，進入了那條幽靜的岔道。我們在園區里兜了一圈，看了看這些尚在完工裝修之中的建築，心滿意足地出來，重新回到了海濱公路上。

“好了，現在我們去爬老鷹澗吧？”我對後座的兩位女士徵詢完意見，踩住油門，提速向老鷹澗方向駛去。

老鷹澗在庫區的右側，是一個三百米高的懸崖峭壁，從山腳到山頂只有一條狹窄的山路，彎彎曲曲，盤旋而上。以前我們爬老鷹頂，通常就是從山腳的主路拾階而上，在半山腰的人防工程前面休息下，然後一口氣沖頂的。今天，小廉男友提議換個花樣，我們走另外一條小路，這樣可以節省一點時間。這需要穿過一大片的樹林，路會難走些。可這對我們幾個來說，正好可以找點刺激，四個人一致同意，便一頭鑽進了旁邊的樹林，開始艱難的登山。

這邊林子非常茂密，開始的時候，還有像樣的小路可以走，越往上攀登，地形就越是起伏不平，有的地方乾脆就是幾米、十幾米高的陡坡，需要我們想辦法繞過去，有時，我和小廉男朋友搭人梯先爬上去一個，再用繩子把兩女的拉上去。在越過一個山包后，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灌木林，再往上爬就是老鷹頂了。我手持一根木棍，帶着大家沿着灌木叢中間的草地往上走，看見前面幾米高的山坡，加快腳步先翻了過去，正等着接應其他人過來，突然聽見後面“哎呀”一聲，接着是物體滾落山坡的聲音。我連忙返身回去，只見小廉滿臉緊張地對我喊：“高亮，小真從山坡上滑下去了，快下去看看。”

我走上前一看，這是一個四十五度的山坡，有二、三十米高，直通下面的谷底。山坡上長滿了密密的茅草，有的地方有半人高，一腳踩上去，根本不知道腳下會是什麼，如果踩空了，滾落到下面的谷底，那十有八九會受傷。我心裏一緊，一邊對小廉他們兩個說：“你們繼續往上爬吧，我下去看看，我們在老鷹頂會合。”

小廉他們點頭同意，我開始沿着茅草倒卧的地方，一步一挪地往坡下移動，邊走邊往下面喊：“小真，別慌，我來了，你怎麼樣？受傷了嗎？”

山谷底下，一點迴音都沒有，悄無聲息。

我開始着急了，放大嗓門，往下面呼喊：“小真，你在哪裏？傷着了嗎？”隨後，加快腳步往下面趕，慌忙之間，只覺自己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腳底空蕩蕩的，一個趔趄，一頭滾了下去，我心想完了，自己也得受傷了，一連打了幾個翻滾，突然覺得被什麼東西擋住了，壓在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上面，睜眼仔細一瞧，是自己女朋友小真。

“嚷嚷什麼，冒冒失失，只管你自己瞎走，不管人家呢？”小真一把把我往旁邊一推，從草叢裏站了起來。我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是個全乎人，沒外傷，心裏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起身後，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問：“怎樣，沒受傷吧？”

小真朝我一瞪眼：“沒有，好着呢？”

“沒傷就好，謝天謝地！”

“好什麼好，你看，那是什麼？”小真突然指着剛才我走過的地方，對我說。

我抬眼望去，我們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洞口。山洞洞口有一人高，用兩扇鐵柵欄虛掩着，裏面黑乎乎的，門兩邊各掛着塊銹跡斑斑的木牌，上面寫着“備戰，備荒，為人民”和“軍事禁區”等字樣，洞口四周雜草叢生，中間用幾捆茅草擋住了洞口，要不是剛才我一腳踩在那個茅草上面，誰能知道這裏有一個山洞？

我們倆都是對新鮮事充滿好奇，喜歡刨根究底的那一類人，眼前突然冒出這麼一個防空洞口，按不住內心一探究竟的想法，商量了一下，便用山坡上的枯樹榦和茅草做了兩個火把，加上身邊還有手機，不得已可以當手電，便大着膽子，扒開柵欄，貓腰鑽進了山洞。

這個山洞裏面有三米高，能容納兩輛解放牌通行，洞壁全部是鋼筋水泥結構，看起來比較結實牢固，由於年長日久，牆壁上有的地方已經開始滲水，所以有點潮濕。進了洞，我們往前走了百來米，遇上第一個拐角，火把上的火苗開始晃動起來，很明顯洞裏的空氣在流通，就是有點又潮又霉的味道。

我們沿着山洞的通道往裏走，連續拐過幾個彎，發現越往裏走，洞裏的岔路就越多，好在拐角處都有路標，箭頭指向不同的功能區，讓我們不至於迷失方向。其中有一個洞口畫著一個箭頭，旁邊標註着“庫區金融站”幾個字，我試着推開門，只見隧道的深處傳來一陣嘈雜的馬達聲，遠遠看去，一片明亮的燈光下，工人們正在緊張地施工。這個地方，我有點熟悉，是庫區金融站附屬工程收尾階段的施工工地，我不久前隨市局領導來視察時來過。從裏面退了出來后，我們沿着主通道一直往前摸索前進，走着走着，發現前面一道大鐵門，大鐵門的旁邊有一條甬道，通向前方，但是，甬道已經被一道鐵柵欄完全封死了，前面掛這一塊鐵皮警示牌，上面畫著一個圓圈，中間打了一個大大的紅叉叉，下面寫着“隧道塌方，前方危險”的字樣，而甬道的兩邊再也沒有旁路了。

我見過公司的庫區站規劃設計圖，根據我的印象，這裏好像沒有這個設計，怎麼憑空多出這樣一條甬道？我打量了一下這個甬道，裏面傳出一陣陣的陰風，應該很深，而且地上很潮濕泥濘，有些泥土應該是新挖的，鐵柵欄也是新安裝上去的，那麼這條甬道是最近才開的工。

“難不成工程設計人員修改了計劃，新增了這個設計？”我心裏想着，走上去，趴在柵欄上往裏面看了看，裏面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就轉身離開了這裏，伸手推開了旁邊的大鐵門。走進鐵門，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個工廠倉庫或車間一樣的大空間。防空洞的這片區域我從沒來過，裏面空空蕩蕩的，只有遠處角落裏堆放着當年遺留廢棄的一些物資，而大廳對面的過道門，半開半掩，裏面還透出一道燈光。

“山洞裏有人啊？”小真輕輕地說了一聲，看了我一下。

我沒吱聲，舉着火把，穿過大廳，走到對面的通道門口探身看了看，聽見裏面好像有人講話和走動，便回頭朝小真招了招手，等她來到身邊，就一側身，繼續往裏走。

這裏的走廊頂燈全部亮着，兩邊的房間都經過粉刷，地面全部用大理石鋪設，應該是裝修沒多久，看起來，象一個日常辦公居住的地方。在遠處的拐角處，傳來一連串聲音，時不時夾雜着鼓掌叫好的回應，我們在走廊里側耳仔細聽了一會，由於離得比較遠，隱隱約約感覺象是在講述一堂互聯網知識培訓課程，講課的不停地在反覆涉及一些非常專業的互聯網、計算機術語，非常晦澀難懂，一般人聽起來就象在聽天書。

我和小真熄滅了火把，然後躡手躡腳地沿着牆壁往前前行。

走廊里燈火通明，但是空無一人，兩邊房間裏，左邊一排，只有一間開着門，亮着燈。我走進去看了看，辦公桌上有一台電腦，開着機，顯示屏上出現的是一個軟件窗口，上面寫着“黑洞在線即時通訊控制軟件”的字樣。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個軟件的名字是如此熟悉，好像前段時間聽表哥無意中提起過。我從裏面退了出來，朝右邊看去，右邊這一排都是教室，其中有兩間亮着燈，前面一間教室里空無一人，散亂排放着一些扶手椅，好像剛下課走人。黑板上畫著一張中國地圖，上面標註了各個省份和地區的位置，旁邊標註着一系列的編號，比如銷售一區，二區，三區之類的，好像這裏剛結束一堂商業營銷課。

走過這個教室，我們來到第二個教室。這裏的玻璃窗帘拉得嚴嚴實實，只有後排的玻璃門還留有一道縫隙，通過這個縫隙，我們可以看到教室里坐滿了各種年齡段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但是以在校的大中學生居多。講台上，一個戴眼鏡的青年教師正在擺弄着一台幻燈投影儀，遠處的屏幕上，投影儀正在播放一個視頻教程。

視頻教程的內容講的是“黑洞”的插入功能方法，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計算機代碼，只有最上頭的一行中文字可以清楚辯認出來。我正在自學計算機軟件，也經常聽表哥講起這方面的知識，所以對黑客軟件這方面的知識多少了解一點。

只見講台上，那個教師把視頻快進了一段，突然停下來了，他拿起講台上的一根教鞭，指着屏幕上的一段代碼，對下面的學生問：“你們誰知道，這段代碼的具體功能是什麼？”

底下陸陸續續有人開始舉手了，教師指着後面人群中一個帶眼鏡的中學生喊道：“付小

剛，你上來回答，把這段代碼的替代方式寫在黑板上。”

聽到他呼喚學生的名字，小真在我後面輕輕地說了一聲：“小剛。”

我轉臉看了看她，沒說什麼，回頭瞪大眼珠，驚訝地看着小剛走上講台，熟練地把一串代碼寫在黑板上。他放下粉筆，那個教師示意他：“付小剛，你給大家講講，你寫出來的代碼在實際過程中怎麼應用？”

小剛拿起教鞭，指着屏幕上的那段代碼說：“大家只要把軟件中這一段代碼替換成我寫在黑板上的代碼，其中引號部分，填上你們自己的空間地址，修改好軟件后，發送到你們的下載空間，通知你們的網友下載就可以了。只要你們的網友安裝了公司的軟件並打開運行，黑洞軟件就可以上線。就這麼簡單。”說完，他放下教鞭，走下講台，底下傳來一片掌聲和叫好聲。

這時，那個青年教師站起來，對學生們說：“付小剛同學剛才講的方法是正確的，大家可以用這種方法去了解你們網友的主機環境。但是，公司呢還有另外一種運作的方式，因為國際上很快就要對我們這款軟件進行升級換代，到時，它的註冊方式也會有變化。為以防萬一，公司最近推出了針對這款軟件開發的相關控制代碼，也已經調試完畢，大家只要更新一下你們各自的空間地址，就可以發給你們的網友，注意，這些軟件都是免費的，你們也不要拿這個去收費了啊，你們要做的就是盡量鼓勵你們的網友顧客安裝他們，只要安裝上去，有流量，你們就有收益，文件包我會發到我們的活動空間裏，大家自己去下載吧。”

這時，底下有一個年紀稍微大一點的網友突然問：“那老師，請問我的系統是windowsme的，這些軟件能裝嗎？”

那個教師正想回答，突然走廊里響起了手機的呼叫聲，我回頭一看，是小真的手機突然響起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把小真和我都嚇了一跳，只見她掏出手機正要關機，可一看是小廉來的電話，反正我們的行蹤也已經暴露了，就打開接通了電話。想想也是，估計小廉她們倆登頂已經半天了，不見我們的音訊，是該着急了。

小真一邊和小廉通話，一邊往教室門口望着。

電話鈴聲顯然已經驚動了那個教師和教室里的其他人，他們一個個齊刷刷地朝門口看過來，那個教師起身大步朝我們走過來，滿臉疑惑地大聲質問：“你們是誰？怎麼進來的？想幹什麼？”

“快走，不然會有麻煩的。”我輕聲對小真說。

看見一大群人向我們這邊過來，我怕一時解釋不清會吃虧，連忙一把拉住小真的胳膊，頭也不回地朝我們來的原路扭身就跑，三步兩步，跑出了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