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討錢

舒燼走到縣衙門口的時候，太陽已經從山頭探出，晨光清冷，薄霧依稀。

府兵已經集結完畢，雜役們正在整頓車馬。

舒燼剛走過去和青王、縣令一一問好，旁邊就撲出來一個嬌俏的淺綠色身影：“燼哥哥，你來了。”

趙文兒，趙縣令的么女，這個姑娘打眼一看，就是個標準的嬌嬌女，笑容明媚，落落大方，帶着一股子不經世事的天真無邪，似乎世界上所有的痛苦磨難，都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舒燼往旁邊退一步，躲開趙文兒的手，微微頷首問好：“小姐早安。”

趙文兒不滿的嘟起嘴，撒嬌道：“哎呀，燼哥哥，都說了你喚我文兒就好，什麼小姐，聽着多生分。”

舒燼說：“小姐是主，我是從，禮不可廢。”

趙縣令在旁邊看不下去了，瓮聲說：“文兒，別總纏着舒燼，快上馬車吧，要出發了。”

“好吧。”趙文兒癟癟嘴，扶着丫鬟的手上馬車，又回過頭來，大聲說：“燼哥哥，你和我一起坐馬車吧。”

這一回不用舒燼拒絕，趙縣令已經將趙文兒推進馬車，訓道：“你一個未出嫁的小丫頭，和男子同乘一車像什麼樣子，快進去坐好，你若是不去，就回家。”

趙文兒更委屈了，鼓起腮包：“我就要去，哼！”

好不容易安撫好趙文兒，趙縣令回首說：“賤內把小女寵壞了，讓殿下見笑。”

青王一襲玄衣，領口大片金線織就的祥雲紋，更襯得如玉如霜的面容尊貴不可逼視，他微微頷首，說：“小女孩就是這樣，才招人疼愛呢，雲陽也是這個脾氣。”

青王好說話，趙縣令也不敢放肆，說：“小女頑劣，怎敢和公主殿下相提並論。”

青王轉向舒燼，說：“舒公子身體不好，與本王同乘一車吧，免得耽誤行程。”

舒燼沒有拒絕，跟趙縣令和青王登上前一輛馬車，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向著西面前進。

——

舒家。

花止被院子裏的嬉笑聲吵得心煩意亂，出門就看見剛擺上早餐的長桌前，絲毫不覺得自己是外人的萬明輝已經第一個落座，還熱情的招呼着李蘭花：“李嬸子，你就別忙活了，這麼多東西夠吃了，快來坐吧。”

這位可是萬家的小公子，李蘭花哪敢怠慢，木耳炒肉鍋鏟舞得飛起，一邊大聲應道：“就來了，萬少爺先吃。”

花止走路沒有腳步聲，她坐上桌時，萬明輝才看到她，一張明亮的臉笑得熠熠生輝：“花姐姐醒了。”

花止冷淡的瞥他一眼，挪回視線拿起筷子夾了個白面饅頭。

舒恆揉着疼炸了的頭走過來，先是看了一眼萬明輝，迎上一張明媚笑臉，才招呼眾人道：“小翠，長風，都快過來吃飯了。”

萬家這兩父子咋回事，不就是昨天沒談妥織布機的生意，至於這麼一大早的就來堵人嗎？

舒恆問：“小止，織布機你是想賣圖紙還是賣成品？”

經歷昨天和萬員外的一場你來我往拉鋸戰，舒恆真心覺得，花止這脾氣對於談生意頗有好處，昨日若是花止不在，他多半要讓萬員外這隻老狐狸吃了，這廂問話，也多了些請教花止意見的意味。

花止說：“只賣成品，圖紙堅決不賣，阿爹若是心裏對價格沒底，不如先去探探王家的態度。”

舒恆看了一眼萬明輝，當著萬家人說要去王家，這樣真的好嗎？

沒想到萬明輝倒是滿不在乎，說：“花姐姐說的對，舒大叔若是想東西價格賣得好，這個時候，就不能輕易答應我爹，否則他一逮到機會，一定往死里殺價，還會給你提一堆莫須有的要求。”

舒恆尷尬的扯扯嘴角，知父莫若子啊，昨晚這樁生意沒有談成，就是因為萬員外說，如果舒家賣成品，那麼三年內不能將織布機賣給萬家之外的任何人。

舒家最開始想賣織布機，一來是掙點錢，二來便是這麼好的東西，願意拿出來與眾人分享，將大傢伙的生活都改善一二，萬員外提出這樣的要求，無異於壟斷織布機，對普通老百姓，沒有任何好處。

聽了這兩人的話，舒恆心裏有了底，默默的盤算着應該怎麼樣操作。

“花姐姐，你吃塊肉啊。”萬明輝殷勤的往花止碗裏添菜，好像自己才是個主人，花止像個張不開手的客人似的。

花止理也沒理，照單全收。

萬明輝討了半個冷臉，臉上的笑容沒有半分動搖，說：“花姐姐，吃了早飯，我們出去玩吧。”

花止：“不去。”

萬明輝說：“花姐姐，你就給個面子嘛，你上次冒死救了我，我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你呢。”

花止將眼神挪過來：“你要感謝我？”

萬明輝小雞啄米式點頭，說：“救命之恩，小生無以為報，定是要重重感謝花姐姐的。”

花止伸出手：“給錢就行。”

餐桌上眾人齊齊發出一陣噴笑，別人若是有這樣的機會傍上萬家，一定削尖了腦袋想要求得萬家的幫扶，花止倒好，面對父子兩，開口就只管要錢，真是一點不拖泥帶水。

萬明輝面色微滯，腦海中又浮現火海中花止毫不留情的兩巴掌，到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摸摸懷裏，臉色更尷尬了。

他說：“額，今日出來的着急，忘了帶荷包。”

花止翻了個白眼，那模樣，簡直嫌棄的不得了，彷彿多和萬明輝說一句話，都是在浪費時間一樣。

舒陳氏看得稀奇，從進門第一天起，花止就時常端着這副不耐煩的，彷彿光陰都在毫無意義浪費的模樣，隨着時日推移，大家相處的熟了，花止臉上才有了幾分笑容，看起來好相處些。

現在花止對着萬明輝這副模樣，舒陳氏就想起自己曾遭受過的冷臉白眼，心裏一邊舒坦，一邊好笑：唉，小止這個脾氣，有的時候還真是可愛呀。

飯後，花止本來打算在家裏做十字弩的，但看萬明輝一副不想走的模樣，只能選擇和小翠一起上山。

萬明輝跟在身後：“花姐姐，你們就帶我一起去吧，我有力氣，能幫你們背背簍，我還會說笑話，能讓你們不無聊。”

我只是想要耳根清凈，還是小翠好啊，話少的人真好......花止不耐煩的說：“山上危險，你個小屁孩湊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