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額娘突然急急忙忙遞牌子進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皇貴妃迫不及待地問道。

平日裏正常來說也就是一個月才進宮一次,怎麼算也還不到時候呢,冷不丁這麼一個變化倒是叫人不免擔心,該不會是出什麼事或者家裏又生出什麼么蛾子了吧?

「娘娘不必擔心,沒有什麼大事。」赫舍里氏擺擺手,眉頭卻緊鎖,似是有些欲言又止。

皇貴妃見狀非但沒放下心來反倒更緊張了,身子都下意識綳直了,「你我母女二人之間有什麼不好說的呢?額娘快別賣關子了。」

赫舍里氏一拍大腿,嘆了口氣,「我原是不想為這點事來煩擾娘娘的,只是你弟弟鬧騰着不肯罷休……是這麼回事,昨日……」便將李四兒在外與幾個小姑娘發生衝突的事緩緩道來。

不過到了她的嘴裏,這事兒的原委卻又變了個樣。

明明事實是李四兒先囂張跋扈,這才觸怒了同樣高傲跋扈的郭絡羅氏,從而引發的一場矛盾。

可赫舍里氏話里話外說的卻是,那幾個小姑娘是如何跋扈如何輕狂,又是如何如何目中無人。

她李四兒不過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沒能及時給她們讓路便招來橫禍,先是當眾一通言語羞辱還猶嫌不足,甚至在丫頭自報家門搬出來佟家之後,事情非但沒能得到緩解,人家小姑娘還二話不說直接上手打了她。

打完了人還不止呢,緊接着又是一頓高高在上的羞辱鄙夷,甚至連帶着佟家和隆科多也被好生譏諷一通。

總而言之,在這個版本裏李四兒從頭到尾就是那無辜受欺辱的小可憐小白花,反倒是幾位貴女成了那仗勢欺人目下無塵的惡人。

顯然,這必定是李四兒嘴裏聽來的,且為了能攛掇佟家給她出頭,還刻意將佟家將隆科多搬出來再三強調,反倒弱化了她自己,乍一聽起來就彷彿人家就是衝著佟家去的。

「說句心裏話,我對那個李四兒也是厭煩得很,她在外頭受點什麼委屈欺負我才懶得搭理,只不過對方明知李四兒是隆科多的小妾卻還敢直接上手打人,甚至那般羞辱……說什麼佟家算個什麼東西,什麼這京城裏多得是他隆科多他佟家得罪不起的人……」

「娘娘你聽聽,這話說得多張狂?我竟不知咱們佟家什麼時候竟淪落到任人羞辱欺負的地步了?她李四兒算不得個什麼玩意兒,可明知其身份的情況下還動手打人,那打的就不是李四兒,而是打的隆科多的臉面啊。」

越說赫舍里氏心裏就越氣,言語中也帶出了惱恨,「咱們佟家是比不得皇家尊貴,隆科多更無法與什麼龍子鳳孫相較,可打小卻也是我和你阿瑪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疙瘩,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沒成想如今竟是被幾個小丫頭給打了回臉面,你叫他心裏是個什麼滋味兒?可是氣壞了。」

「怎麼又攀扯上龍子鳳孫了?拿佟家跟皇家擺在一塊兒……額娘你這話過了。」皇貴妃不滿地皺眉,揉了揉腦袋,問道:「所以今兒額娘來是想叫我怎麼做主?下懿旨申飭人家姑娘?且不說這話不過是那個小妾的一面之詞,便是真又如何?再怎麼說破天去這也就是個小妾引起來的事端,我還能為了弟弟的小妾去申飭幾個大臣家的貴女不成?那不是招笑呢嗎?」

「怎麼就招笑了?人家可是連着你弟弟和整個佟家一起貶低羞辱了一頓呢!」赫舍里氏顯然很是不滿女兒的反應,言語中就帶出了些怨怪之意,又道:「再者說也無需娘娘下懿旨申飭那麼麻煩……其他人究竟是誰家的姑娘我是不知,不過打頭的那位娘娘卻是再熟悉不過,正是四阿哥的福晉、娘娘您的兒媳婦呢!」

「林家丫頭?」皇貴妃愕然,隨即立馬搖頭,「那絕不可能,額娘你一定是被那李四兒說謊矇騙了,林家丫頭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住了一年多,我還能不清楚她是什麼性子?那樣張狂的話絕不是她能說得出來的。」

赫舍里氏卻冷笑,「虧娘娘還在宮裏呆了這麼些年,如何卻連「知人知面不知心」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了?再退一步來說,姑且全當李四兒那話有誇大其詞的嫌疑,可那林家丫頭當眾不給佟家臉面卻也是事實。」

「娘娘倒是會維護她,可她又是如何回報娘娘的?便是李四兒有再多不是,只要她一天是從佟家大門邁出去的人,林家丫頭就不該如此打臉!她自個兒倒是出氣了威風了,卻何曾考慮過娘娘也是佟家女呢?何曾想過四阿哥於名義上來說好歹也還是佟家的外孫呢?」

說來說去,赫舍里氏真正惱恨的點就在於旁人不給佟家這個顏面。

自打康熙登基之後,佟家的地位就一路水漲船高,直至今日早已是權傾朝野的「佟半朝」,佟家人出門在外無論有理沒理,誰人敢不給幾分顏面?

是以這回冷不丁碰上個不給臉還反而敢當眾打臉的,佟家人可不就惱了嗎?

僅憑李四兒的片面之詞就惱怒至此,跳着腳非得告狀討個說法,那可不是真有多信任李四兒呢,而是在他們佟家人眼裏來看,事情的虛實原委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對方敢不給佟家臉面那就是不行。

說到底也還是那句話,這些年被捧得太過了,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這點心思想法又哪裏能瞞得過皇貴妃呢。

一時就不免愈感頭疼。

動了動嘴皮子,有心想說點什麼罷,可瞧着她額娘那副理所當然的姿態頓時也就沒了想法,沉默了許久之後,方才含糊應付了一句,就先將人打發走了。

「娘娘快消消氣。」范嬤嬤端了杯茶來放在她的手邊,輕聲勸道:「林姑娘向來敬重娘娘,絕不可能那般……依奴婢看這事兒必定是那李四兒信口雌黃,指不定是她自個兒幹了什麼招惹到人家幾個姑娘了,吃了大虧心裏不甘就想找三爺給她出頭呢,自然少不得要可勁兒抹黑人家。」

皇貴妃卻搖搖頭,「本宮自是不信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本宮煩惱的也並非這件事。」

聽到這話范嬤嬤也就鬆了口氣。

在她看來,她家娘娘這輩子是不大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那麼唯一的指靠就只剩下了四阿哥,林家姑娘又是板上釘釘的四福晉……倘若因着這點挑唆弄得娘娘和林家姑娘之間鬧點什麼不痛快,將來可又該怎麼辦呢?

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話雖說不好聽,也的確有些誇張的成分在。

可事實上一旦結髮成夫妻,那人家兩個便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這枕頭風的威力可不敢不信,更何況四阿哥對人家姑娘還那般上心呢?娘娘又不是親娘……

再者說,她家娘娘如今看着身子還算可以,但也不過是暫時的,將來不定哪天有點什麼狀況還得需要人家姑娘救命呢。

是以無論從哪方面來說,她都不希望娘娘跟林姑娘的關係處得僵了。

想到這兒,范嬤嬤的心裏頭又不免對佟家生出了些許怨懟之心。

她家娘娘在宮裏看似風光,可自家人知曉自家事,內里的難處佟家當真不知嗎?偏不說能幫得上什麼忙,怎麼反倒還扯着腿往下拽呢?

「去林家傳個信兒,叫囡囡明日進宮一趟。」

范嬤嬤心裏一咯噔,忙道:「眼看婚期將近,林姑娘這會兒正在家裏忙着備嫁呢,指定忙得很……」

皇貴妃啼笑皆非地睨了她一眼,「放心,本宮不是想找她麻煩。」

「是奴婢多慮了。」范嬤嬤訕笑,當即出去打發人傳消息。

自打這個年過完之後,林言君就搬回了家中。

與過去時不時回家小住一段時日不同,這回是將所有的東西都搬走了,畢竟等跟四爺成親之後就該是住在阿哥所的,承乾宮已然徹底成為了過去式。

預料之中的接到宮裏的傳信,翌日一早林言君就收拾整齊進宮去了。

瓜爾佳氏和林黛玉兩人都擔心得不行,生怕皇貴妃娘娘這是要興師問罪呢,且作為打小在大家族長大的姑娘,與成長環境相對乾淨的林黛玉不同,瓜爾佳氏還要想得更多一點。

婆媳之間彷彿是天生的敵人似的,無論從前再怎麼好的關係,一旦變成婆媳就彷彿一夜之間平添了許多矛盾,哪怕是那些表哥表妹湊成一對的人家也不例外,嫡親的姑侄變成婆媳都沒那麼和諧的,更何況是其他呢?

從前或許皇貴妃待她家小姑子的確親如母女,可眼瞧着如今小姑子即將要進門,誰又敢保證皇貴妃的心態沒有絲毫變化?

以一個婆婆的眼光來看兒媳婦,再好的姑娘也能被挑出許多刺來,更何況這回還真真切切是發生了點不愉快呢,誰又知道那佟家是如何告狀的?叫人怎能不擔心呢?

她怕皇貴妃會想趁此機會滅一滅兒媳婦的威風,等將來人真進門了也更好拿捏些,又怕皇貴妃真惱上了,再加上她家小姑子那外柔內剛的性子,萬一一言不合真起了衝突……

也不知是孕婦的通病還是怎麼著,總之瓜爾佳氏是抑制不住想了很多,整個人肉眼可見的變得焦慮起來,偏有心想要叮囑勸解些什麼罷,有些話她又還不好說得太直白,總有種挑撥離間的嫌疑似的。

原本小姑子許還不曾多想,她這一說反倒先叫小姑子心裏起了防備隔閡,到時候面對皇貴妃時難免就會變得異常敏感些……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就這麼左右為難的空隙,林言君已經乘着馬車出發了。

林黛玉心裏也忐忑着呢,可看見她這般焦慮的模樣卻還是強行鎮定地安慰道:「太太只管安心就是,皇貴妃娘娘很是通情達理,姑姑也是冰雪聰慧之人,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小姑娘還是天真,婆媳之間可不是彼此都通情達理就能和諧共處的。」瓜爾佳氏如此嘀咕了一句,順着繼女的攙扶緩緩回到了屋子裏。

即將臨盆的肚子實在大得嚇人,走起路來也遠不如過去那般優雅得體,真要說起來簡直就跟熊似的,搖搖擺擺笨重得很。然而全不似她們擔心的那般,承乾宮裏非但沒點劍拔弩張的氣氛,竟是一如既往的親昵融洽。

才一見着人皇貴妃就嗔怪道:「本宮不打發人叫你你都不帶主動來瞧瞧的,可見這一出宮可是就被外頭的花花世界迷暈了眼,已然將本宮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罷。」

「哪兒能啊,我這心裏可是時刻都惦記着娘娘呢。」林言君一屁股就坐在了身邊,手挽着她的手臂笑得一臉討好,嬌俏可人的小女兒做派霎是招人。

皇貴妃只覺自己的心都軟成了一汪水似的,連佯怒的臉色都擺不下去了,頓時眉眼彎彎笑開了花兒,「小丫頭慣會哄人。」

范嬤嬤攜着幾個宮女端了茶果上來,見二人這般模樣就不禁笑了,「偏娘娘就愛吃這套呢,可不正應了那句話——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皇貴妃笑着點點她,轉頭又拉着小姑娘問了許多備嫁的事,什麼嫁妝準備得如何啊,是否還短了什麼之類的,又問家裏的嫂子怎麼樣了,大抵什麼時候臨盆等等。

林言君一一回應,不時還摻雜着些許趣事,用那種小女兒家俏皮的口吻說出來愈顯生動活潑,將皇貴妃哄得那是眉開眼笑,高高翹起的嘴角就不曾落下去過。

要說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是什麼,那必定就是早夭的女兒,每每看見纖瘦柔弱的林言君,就會叫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那個可憐的孩子,生下來就瘦弱得如同小貓崽兒似的,倘若能平安長大,想來模樣應是也差不多的嬌弱惹人憐愛罷。

想着想着,皇貴妃含笑的眼眸中就不禁流露出絲絲縷縷的哀愁感傷。

事實上人與人之間又哪裏來的那麼多無緣無故的歡喜仇怨呢,之所以對這丫頭如此疼愛維護,一方面不乏救命之恩的緣故,但更多其實還是那份移情作用。

不是什麼替身不替身,在她心裏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她的女兒。

聊完了家常,這話題自然也就回到了正題上。

皇貴妃也並不整那些虛頭巴腦的,直言道:「昨日佟太太進宮來與本宮告狀了……你與本宮仔細說說,前天究竟是個怎麼樣的狀況?」

林言君就一五一十的將整件事的經過講述了一遍,末了撇撇嘴嘟囔道:「原本我想着讓一讓也不打緊,可誰叫那個小丫頭張口便那般猖狂?反倒叫人非得較個勁兒不可了。」

言語間透出些許淡淡的驕縱之氣,不過卻並不令人反感,那樣的神態語氣儼然就是個被嬌寵的小姑娘,反倒叫人哭笑不得。

「你啊。」皇貴妃好笑地戳了戳她的腦門兒,黛眉卻微蹙,神情滿是不喜,「一個做丫頭的也敢如此囂張跋扈,足以見得其主是個什麼德行,這個李四兒……」

看來真真是被隆科多寵過頭了,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當然了,弟弟的一個小妾而已,倘若整日只在家中內宅倒也罷了,什麼樣的性情也都不值當她多分個眼神關注,可如今看來這個李四兒卻絕非那等甘於寂寞之人。

小姑娘們難得出去逛個街都能碰撞上,可想而知這個李四兒平日是何等高調,指不定見天兒在外頭招搖過市呢。

這回是得罪到了幾個小姑娘的頭上,又豈知她過去不曾得罪到旁人?還有以後呢?

縱然一般人看在佟家的面子上只能忍氣吞聲,可真將人得罪狠了,嘴上不說仇怨卻也結在了心裏,佟家豈不是平白無故就多了些仇家?

再者說,小姑娘那話說的也沒有毛病,這京城的確不乏隆科多得罪不起的人,總有人是不懼佟家的。

正尋思着呢,林言君又接着將瓜爾佳氏與她說的那些事兒都一一告訴了皇貴妃。

末了,抿了抿唇顯得有些為難地說道:「按理說佟家是娘娘的娘家,我實在不該說什麼不是,可也正因為是娘娘的娘家,娘娘與其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我便還是不得不說兩句。」

話到嘴邊,又想起皇貴妃再如何說起來身份尊貴,其實本質上卻也還算是皇上的妾室,有些話就不好太直白地說出來,免得無端叫人心裏不自在了。

總歸該是個什麼道理皇貴妃自個兒心裏也不是想不明白,於是索性就繞過這一茬,轉而說道:「無論是從我與李四兒短暫的交鋒來看,亦或是從我家嫂子與其幾次的接觸來看,這個李四兒顯然是個極其囂張跋扈沒有規矩的人,出門在外仗着佟家的名頭竟是將誰都不放在眼裏,無論對着誰都敢一較鋒芒爭個高低,竟是一副非要將所有人都踩在自己腳下的做派。」

就如那窮人乍富一般。

窮得狠了冷不丁暴富,那人就難免要張狂起來,這是人之本性,定力再好的人恐怕乍富最初都有壓制不住的時候,倘若一個人本性就是個歪的,那就更完蛋了。

李四兒出身卑賤,先是給一個半老頭子做小妾……那半老頭子可不像隆科多對她這般瘋魔似的迷戀,不可能處處寵着她護着她,想來在主母的手底下可不曾少憋屈度日。

如今突然傍上隆科多這樣一個正兒八經的權貴子弟,又被其寵上了天,可不就要抖擻起來了嗎?

試想一下,曾經別說高攀了,便是看見她都如同看見什麼垃圾螻蟻似的那些個太太貴女們,如今卻不得不臣服於她的Yin威之下,那該是何等揚眉吐氣?

「我估摸着那李四兒大抵也就是這麼個心態,是以才如此到處橫行霸道張狂不可一世,可她痛快是痛快了,卻平白給佟三爺乃至整個佟家招來不少隱患。」喝了口茶潤了潤喉,林言君接著說道:「我家那嫂子向來是個寬和好脾氣的人,加之我與娘娘又是這樣的關係,對於李四兒比旁人還是要多一些容忍。」

「可如今連她都忍受不了李四兒,提起來更是滿腹怨言牢騷,足以想見那人該是如何討人嫌……娘娘別怪我杞人憂天,實在是不能不多慮啊。」

只說李四兒不是,而絕口不提隆科多如何。

但皇貴妃心裏當真想不到嗎?

一個小妾若沒有男人的驕縱寵愛,能是打哪兒來的底氣如此猖狂?

可這就更叫她不能理解了。

在她的印象里,弟弟隆科多雖說恃才傲物了些,可卻也從不是如此糊塗之人,怎麼就彷彿看不到這種事背後的隱藏風險呢?

偏他卻如此嬌寵那個李四兒,甚至為了給小妾出頭非得鬧騰着叫額娘進宮來告狀……怎麼瞧着彷彿隱隱有些無底線寵溺的架勢?莫不是被女色迷昏了頭?

皇貴妃不禁有些擔心,她沒見過李四兒是個什麼模樣,可這卻不妨礙她在心裏給其刻畫上了一個狐狸精的形象。

越想她便越是放心不下,等着林言君走了之後,她便打發范嬤嬤去親自挑了兩名品貌絕佳的宮女送去給隆科多。

打的什麼主意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無非就是後院婦人常用的一招兒,也幾乎可以算是無往不利的一招兒——分寵。

男人嘛,好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與其用強硬的態度去逼迫弄得適得其反,倒不如索性放開了手去……既然你喜歡美人,那就多給你幾個,喜歡一群總比迷戀那一個好不是。

可惜,皇貴妃這回註定是要失望了。

約莫也就是瓜爾佳氏差不多生產的前後,京城裏又突然傳出來一則駭人聽聞的消息——那個大名鼎鼎的李四兒,竟將皇貴妃賞賜給隆科多的那兩個小妾活活打死了!

聽說是叫人亂棍打死的,好好的美人兒愣是被打成了一灘爛泥似的,死狀之凄慘令人不敢直視。

據說佟家有那看到現場的丫頭婆子都連着做了好幾天的噩夢,愈發避李四兒如蛇蠍,連主母小赫舍里氏都被嚇病了,整日裏縮在自己的房裏不敢冒頭。

「尋常男子但凡碰上個這樣心狠手辣的毒婦早就要退避三舍有多遠跑多遠了,偏那位佟三爺竟還拿她當個寶貝疙瘩,一如既往捧在手心裏疼着護着……這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林黛玉百思不得其解。

林言君也一樣,事實上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絕不可能會理解得了。

縱然當真視人命如草芥,縱然隆科多當真不懼甚至愛極了如此狠辣的李四兒,可能做到連皇貴妃的臉面都不管不顧,任由李四兒如此打殺……不得不說,李四兒或許是個瘋婆子,那隆科多也絕對不正常。

「姑姑又是在畫什麼符呢?」林黛玉好奇地湊上前瞧了半天,仍是不曾看明白這鬼畫符。

林言君不語,集中精力放在面前的符紙上,手中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直到成功收了筆,臉上這才流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來,「這可是個好東西。」

除此之外便再無解釋。

林黛玉鬱悶地撇撇嘴,「神神叨叨的慣會弔人胃口。」

話音還未落地,外頭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太太發動了!」

姑侄二人頓時臉色一變,再顧不得其他,慌忙就奔着主院跑了去。

到院子裏時,瓜爾佳氏已經被送進產房去了,兩個未婚的小姑娘也不能進產房,便只能守在外頭來回踱步。

屋子裏頭倒還算安靜,只偶爾才會傳出一聲叫喊,想來是實在忍不住疼了。

而隨着時間流逝,屋子裏的叫喊聲也愈發頻繁起來,甚至一聲更比一聲慘,只聽得人頭皮發麻渾身緊繃。

姑侄兩個那小臉兒都煞白煞白的,滿臉具是擔憂焦急之色,眼看着天色漸暗裏頭還沒個好消息,林黛玉甚至都忍不住雙手合十衝著老天爺祈禱起來。

「太太怎麼樣了?」林如海一路小跑着進了院子,氣喘吁吁地問道。

才一回府就聽見這消息,一時間竟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恐慌了。

冷不丁一聲凄慘的嚎叫響起,還沒站穩的林如海當即兩腿一軟險些就要栽了下去,幸虧林言君眼疾手快。

好在瓜爾佳氏本就身子骨兒極其健康,加之孕期又從沒有什麼煩惱的人和事來招惹她,這一胎自是養得極好,不過是頭一胎生產有些艱難,故而才叫得慘了些罷了,倒不是真遇上什麼難題。

事實上並未叫外頭的人太過擔心,林如海回來沒過多久屋子裏就傳出了一聲嘹亮的啼哭。

三人頓時不約而同的亮起了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門。

忽而,緊閉的房門打開。

「恭喜老爺,母子平安!」

「母子?」林如海的神情顯得有些不敢置信,「當真是個小子?」

嬤嬤愣是笑出了滿臉的褶子,「千真萬確呢,哥兒生得白白胖胖的,腿腳有勁兒得狠,連哭聲都比尋常孩子更響亮些,可見定是個極其健康的孩子。」

側耳細聽,可不是嘛,這哭聲都恨不得要將房樑上的灰給震下來了。

林如海頓時就樂出了牙花子,伸長了脖子想往門裏瞅,兩隻手來回不停地搓,儼然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哪裏還有一點探花郎的風采。

林言君好笑地搖搖頭,做主吩咐道:「府里所有人多發三個月的月錢,太太院子裏伺候的再額外多發三個月的,太太和哥兒養得這樣好合該有你們一份功勞。」

當即所有人都笑眯了眼,一疊聲皆是那恭喜祝賀的吉祥話兒,不要錢似的拚命往外倒。

林黛玉也站在門口翹首以盼呢,跟她父親一模一樣的架勢,兩眼泛紅眼巴巴的。

好不容易裏頭的穩婆將孩子收拾妥當包好襁褓抱了出來,父女二人頓時都激動壞了。

小小的一個人兒身上的皮膚還是皺巴巴紅通通的,看起來就跟小老頭兒似的,真跟好看不沾邊兒,不過方才嬤嬤倒也一點兒不誇張,這小子着實生得胖乎乎的,臉蛋兒溜圓,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一看就很好戳的樣子。

林如海當時就抑制不住落下淚來,伸手想要抱一抱孩子,可那雙手卻哆嗦得厲害,半道兒便折了回去,「罷了罷了,別再摔了……」就這麼瞧瞧罷。

可惜,瞧也沒能叫他多瞧上兩眼。

才出生的孩子還見不得風,包裹得嚴嚴實實在門口叫人瞧上一眼就不錯了,轉頭穩婆就將孩子給抱了回去,不顧父女兩個依依不捨的眼神,毫不留情地關上了房門。

「林家……終於有后了……」林如海哽咽着喃喃自語,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林言君額外注意多瞧了眼小侄女的神色,見她絲毫沒有什麼不適,同樣也是激動欣喜又亢奮的模樣,這顆心才算是落了地。

也不能說什麼對錯,便是擱在後世,還尚且有不少人認為沒有男丁就是絕後呢,更何況在大清朝?

這會兒仍是個信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時代。

女兒固然身上也流着自己的血脈,可一旦出嫁便要冠上夫姓,便真真正正成了別人家的人。

是以只有女兒沒有兒子,擱別人看來也始終就是個「絕戶」。

很無奈,但這就是現實。

吏部尚書林大人年逾四十喜得貴子,朝堂上那些個同僚們自然少不得要送上一份厚禮來祝賀。

而林如海也一改往日的低調作風,無論是洗三還是滿月宴都辦得極其盛大,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之情,甚至在滿月宴時還特地擺了三天的流水宴。

這對於沉穩低調慣了的林如海來說絕對是千載難逢的一回,不過卻並沒有人指摘什麼鋪張浪費、浮誇張揚的,畢竟人家都四十多歲了,原以為都要絕戶的人突然有了個兒子,還是個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嫡子……還不準人高興一下的?

這樣的大喜事,換誰誰能不激動不興奮啊?才不過三天的流水宴而已,有什麼好說道的?不見就連皇上都沒有絲毫不滿,反而還賞賜了厚禮來添一份喜氣呢?

因此,自然也沒有什麼不長眼的這會兒跳出來了。

叫人沒想到的是,洗三和滿月宴不僅榮國府打發人送來了厚禮,就連分出去的二房也奉老太太的命送了禮來。

也不知這究竟是給人賀喜還是給人添堵呢。

林如海也毫不留情面,當場就將賀禮給原路打回了,連着榮國府的那份也不曾留,極其堅定的擺明劃清界限。

就在這聲勢浩大的滿月宴之後沒多久,又一樁喜事再度將林家給推到了人前——林家姑娘與當朝四阿哥的大婚之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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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 紅樓]皇後娘娘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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