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第 4 章 第 4 章

“陸掌柜,我真的是王家的人啊!”他急急地將訂單從袖中掏出來,呈到陸行鴦的面前:“這就是訂單!”

陸行鴦接過,瞧見了上面王家與霍家的印章,笑了一下。

她轉手將訂單交給了畫綉,看到對面小廝急的想要要回時搶先開口。

“是我多慮了,不過也請你諒解一下,做生意人還是周全一些比較好。”

她說話客客氣氣的,毫無架子,那小廝反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份訂單嘛,就先交由我,過會我就去霍家核對。”陸行鴦向畫綉使了個眼色:“一路辛苦,我先讓侍女訂間客房,你也好休息,貨不用擔心,畢竟王家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

她素來雷厲風行的樣子,那小廝只覺得這樣安排似乎並無不妥,滿是感激跟着畫綉離去。

待人都走後,陸行鴦終於轉頭看向了注視着她的目光的方向。

王家那小廝衝進來的時候,陸行鴦和畫綉正好在一樓大堂準備吃飯。

他上來就各種叫冤,引起了周圍人的圍觀,陸掌柜有點無奈,只好讓小二先暫緩她們這一桌的菜。

也因為人多,陸掌柜只好矜持的處理自己的事,任憑周圍小聲議論,也不四處瞥看。

只是有一道目光,自始至終的都注視着她,倒叫她有些莫名其妙。

等人四散而去,她終於按奈不住,迎着那道目光,想瞧瞧是誰。

那人一副“啊這邊發生了什麼剛好我路過就進來看場戲”的姿態,只跨過了門檻,怕是不想自己杵在那擋了別人的路或是傾瀉而下的陽光,又非常自覺地向旁邊靠了靠。

而現在,見她瞧了過來,他便在她逆光的視線下,朝她微笑。

“陸掌柜,真巧啊,我們又見面啦!”

…………

陸行鴦愣了好一會,心中猶猶豫豫,終於決定略過茶棚那事不談。

“顧公子,沒想到你也來石場了,是剛到嗎?”

見她應自己,顧尋安心中一樂,腿就不自覺地往人家那邁:“對,我提前報告堂兄,早一點去西河。”

陸行鴦見他過來,攤手轉向一旁椅子,示意他們坐下。

“那位知道了您離京,怎麼沒有派點人手?”

顧尋安想到自己今天早上氣呼呼地就騎馬衝出京城,只派小廝告訴母親一聲。

母親肯定會跟堂兄說的。

但是派人手,那肯定也來不及。

他這邊絞盡腦汁的想着怎麼措辭才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莽撞,那邊陸行鴦已經看透,開口替他解釋。

“旨還沒宣,恐怕是不想突生變故,估計過不久宣告下來,人馬會在下一個站點等您呢。”

“是的!”小公子回答的十分爽快。

茗一簡直沒眼看。

“主子,飯菜來啦!”畫綉領着端着食盒小二過來,見到顧尋安和他的小廝,一愣,但她跟着陸行鴦走南闖北多了,反應也快,轉臉就笑盈盈:“見過顧公子,要不要一起吃飯呀?”

陸行鴦滿臉微笑。

離她們茶棚離開後過了兩個時辰,他應該是吃過了。

快走吧,讓她好好的吃個飯,她還要吃飽了好理直氣壯地去和霍義理論。

“好啊好啊!”顧尋安伸手端過小二盤子上的小菜,放到桌上,接着吩咐他:“你再去拿兩副碗筷。”

茗一欲哭無淚。

他們身驕肉貴的小公子,怎麼出了一趟門,變成了這種落魄的樣子?

這才吃完一盤大豬肘子,見到陸掌柜的飯菜,就又餓了?

公子,人家陸掌柜沒開口呢,求求你不要這麼丟人,上趕着就去吃了啊!

陸行鴦眨了眨眼,平復一下情緒:“隨便點了幾個小菜,煩請您將就一下。”

顧尋安笑嘻嘻地沒個正型,趕忙將頭搖三搖。

陸行鴦與畫綉急於了結石場霍家這檔破事,顧尋安和茗一早在萬花樓墊飽了肚子,四人很快吃完,陸行鴦正準備與顧小公子客氣道別時。

顧尋安充滿期待的看向她。

“陸掌柜,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呀?”

小公子在京城隨着朋友吃喝玩樂,此時到了石場,放眼望去,一個熟人都沒有,除了一個陸掌柜。

他偏偏還是那種哪裏熱鬧就喜歡去哪裏的人。

陸行鴦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絕。

他們到霍家的時候,霍義已經坐立不安的在大堂等許久了。

見到他們出現,他一下便彈了起來,快步走到陸行鴦面前,準備述冤。

畫綉丫頭上前一步,伸手攔在了陸行鴦和霍義的中間。

“離遠點與我們主子說話!”

顧尋安和茗一看着剛才吃飯的時候還與他們有說有笑的畫綉小丫頭,震驚不敢言。

陸行鴦帶來的六個夥計早就將那三十七袋米清點完畢,裝上了車。

陸行鴦這次也懶得再與霍義過場,她就站住不出聲,只拿冷冷的眸子看他。

畫綉拿出從王家小廝那得到的訂單,展到霍義的面前。

“霍管事,陸家的規矩你怕是忘了個精光吧!沒有主家同意不接同行單,這可是貨隊規定第一條!”

霍義見到那張單子,冷汗淋漓,想湊近一步細瞧。

畫綉眼疾手快,將單子收了起來,冷笑:“霍管事這樣子莫不是想銷毀證據?現在應該是我們要瞧你手裏的吧?”

“給我搜。”畫綉嘲諷剛落,陸行鴦淡淡開口。

三個夥計應聲而動,在堆積的賬本中搜查。

“主子!您這——這是幹嘛?那不過就是王家的一個毛頭小子,沒有分量的東西!說不定他偽造了這個訂單呢?”霍義急忙扭頭看他們的動作,幾乎要跳起來:“我在陸家已經幹了將近十年!你就一點不給我面子?”

陸行鴦微笑,對霍義的跳腳斥責無動於衷,輕輕搖了搖頭:

“霍管事,面子給多了,你臉就厚了。”

顧尋安站在一旁愈發獃滯。

畫綉接到:“咱們主子這一年可夠給你臉的了!你以為你在外攬活主子不知道?想到你家添了小夥子,也許要周轉錢,滿歲的時候還送了好些銀兩。”

“你可倒好,偷雞摸狗倒上癮了!這一年來,不知背着我們接了多少?用着我們的人接別家的活,自家的貨三天兩頭的拖!”

“你一個黃毛丫頭,在我跟前指手畫腳的說什麼!”霍義惡狠狠地看向畫綉:“我一個車行的管事,要你多嘴?”

畫綉怒火噌噌噌的更上幾層。

“主子!接單!”一夥計從賬冊的夾層找到單子,趕忙送到陸行鴦面前。

陸行鴦看了一眼,那上面兩家印章絲毫未錯。

她向著霍義揚了揚那張單子,照舊讓畫綉收着。

“霍義,從現在開始,你不是陸氏的霍管事了。”

她讓人把帶來的契約冊和刻有霍家車行的玉石拿來。

“這兩張訂單、接單,照例存到陸氏總鋪,對外也有個說法。當時雇你為最後運點的管事,陸氏可是花了很大的人力、財力才讓霍家發展成了這樣的規模,如今契約終結,這些自然是要收回的。”

她說了一連串,覺得有些累了,緩氣的當看見顧尋安呆呆傻傻的樣子,不由就覺得有點好笑。

“陸行鴦!我不過就是在外接了一點小生意,不用做這麼狠吧?”霍義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語氣也陰沉下來:“我跟你爹剛做米行交易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四五歲的吃奶孩子!有什麼資格跟我評頭論足?偷運點貨怎麼了?你爹都要給我面子!”

陸行鴦看着眼前惱羞成怒的男人,細細想來他又何止是這一年手腳不安分,估計是在他已經站穩腳跟后就開始興風作浪,只是身邊的人見他資歷老,不敢明說。

而自家老爹,大抵是因為霍義總有方法幫他少交稅收吧。

陸行鴦低低的嘆了一口氣。

她每每遇到這種情況,總是懶得去講理,證據擺在眼前,跟他談什麼情分?

她冷冷的看着霍義,很是和顏悅色的提醒他:

“霍義,你怕不是忘了,現在陸氏掌權的是我!就算我爹現在在這,一切決定也是由我做!”

“我這人不想講情分,該給你的情分這一年來已經閉着眼請給完了!你不知收斂,我陸氏還要供着你這隻蛀蟲一輩子?”

“平日裏你接的都是一些小商,我也不管,幾個別的地方的大鋪子我也不管,可現在你竟然在京城接起了王家的生意,我陸氏貨隊的資源是給別的同行經營的?”

“霍義,你觸到了我陸氏的利益,就別怪我無情!”

她甫一說完,轉身就拿起了那塊玉石,用力將它擲向地面,摔了個稀碎。

陸氏規矩,凡與陸家簽訂契約冊的合作夥伴,都刻了稱號在一塊玉石上,陳列在京城總鋪的定製木架上,供客人觀看。

陸行鴦走的時候,就讓人將玉石帶上,打定了主意要消了霍家的名字。

她故意拖着霍義,讓王家的貨運不過去。

又讓人在京城傳播小道消息,使得王家越發惦念他們的這一批貨。

等到王家派小廝來催貨時,又三言兩語讓他交出按例不外交的訂單。

現在證據在手,就算霍義不同意,她也會逼着他退出陸家。

玉石碎裂的清脆聲音在寂靜的屋子裏響起。

陸行鴦沒看它,拿起硃筆重重地在契約冊上寫上“廢”字,鮮紅,明亮。

兩樣東西都廢了,在外界看來,霍家車行就已經不是陸家的了。

霍義一開始還暴怒不已,等到看到陸行鴦所為時,突然就泄了氣,蔫蔫的垂下了頭。

他啞了嗓子,以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開口:

“陸掌柜,我錯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這麼幹了!你也知道,我一家老小——”

“霍義,我不會趕盡殺絕,”陸行鴦打斷他,不想任由他打感情牌:“你霍家原本只是一間小車行,陸氏那時生意剛起步,與你定了契約后傾注了大量的精力才讓霍家成了現在的規模。現在這些資源我會拿走屬於陸氏的大部分,但原先屬於你的那部分發展到現在的依然會屬於你,再加上陸氏留給你的。”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霍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年來你也夠本了,靠着這些養活一家老小不成問題,別在這給我哭唧唧!”

畫綉在玉石摔碎的時候已經安排人運走屬於陸氏的那一部分,包括賬冊、米糧,讓分出來的那部分陸氏夥計跟着原先過來的四個壯丁,一起將這些東西運回京城,到時候老管家自然會安排。

那邊運送吵吵嚷嚷,這邊陸行鴦的樣子又令顧小公子目瞪口呆,半句話也插不上,只好秉承着吃瓜群眾的優良傳統——拉着茗一靠牆站。

霍義喪着臉,靜靜地沉默着。

陸行鴦看着搬運的進度,也由着他。

她餘光瞥到顧尋安悄悄往牆角挪,暫時不想管他。

過了一會兒,畫綉跑來,告知一切準備妥當。

陸行鴦點點頭,吩咐他們出發。

等到大堂稀稀落落得只剩下幾個人時,陸行鴦決定走之前提醒一下現在腦子不太清醒的霍義:

“現在我該叫你霍掌柜了,那三十七袋米糧已經幫你裝好了,現在送去王家或許還能要回那三分之二的尾款金。”

“那麼霍掌柜,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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