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肱骨老將
“近幾天關外情形越來越急迫，隊伍現在需要的不是湊合，要的是打起來能帶着弟兄們嗷嗷叫的百兵之長，所以我才不敢隨意定奪，這不正想親自前去求您支招嗎。”
聽完楊桓敘述，柴仁略微沉默，隨即頓了頓，這才開口說道：“驍騎營成立之初便是奔着絕對精銳而起，只是後來營中主將幾經調換，這才導致現在驍騎營外強中乾和出了亂子。”
似是有些口渴，柴仁說著停了下來，睜眼四處找尋茶水。
楊桓見着趕忙往一旁案桌而去，倒上一杯溫茶遞給老將，待其喝下，這才又聽其繼續說道：“經此一事，營中也的確該提一提有能力的人，打一打虛浮之輩，至於怎麼選人，還是說說你年輕人的想法吧。”
“末將一切事務皆聽將軍安排。”
見老將出言打探，楊桓腦子一開口回道。
聽着楊桓拐彎抹角的話，柴仁明白其中意思，但卻沒有當回事，只是故作生氣的出聲喝道：“行了，不就是想讓我主動讓你自己做主嗎，還跟我這兒磨磨唧唧，七拐八繞的，你要再不說我就真安排了。”
見目的已然達成，楊桓依舊搭在老將肩頭的手瞬時轉揉為敲，準備跑路轉場。
“嘿嘿，小子這點兒小心思還是瞞不過柴叔您。”
話音落下，楊桓繼續抬手輕敲老將肩頭，口中話音亦是娓娓傳出。
“小子以為，當摒棄固有提拔觀念，選賢舉能，可以像各考取政官那般舉行一次全營內的考核，擇優錄取。只是形式上做些更改，流程上做些簡化，要讓那些在下面做了多年伍長和什長的有能之士有一個提升的機會，也要給坐在百將位置的弟兄們敲敲醒鍾。在進入戰場之前，我覺得全營需要這麼一次提振士氣的機會，這也是一次讓兄弟們更好的擺脫過往陰翳的機會。”
話音落下，柴仁久久未語，本就滄桑的臉上亦是皺起了深深的橫紋。一開始本以為楊桓會提拔一些過去熟悉的好友弟兄，但卻沒料想其本意是要從全營選人，想了許久，柴仁這才開口說道：“可是，自乾王分封先王立足夏地之時起，軍中便未有過這樣的遴選軍吏行為，此等做法聽着雖妙，但恐難得將軍允准。”
已經鬆手坐到了柴仁身前的楊桓見老將皺眉，不由嘗試着問道：“偷偷搞行不行？”
柴仁搖頭。
楊桓見着，一時間也皺起了眉頭。
屋裏一時間安靜無比，聽着屋外傳來的陣陣喊喝聲，楊桓終究是忍不住，隨即起身便往門外走去。
“幹什麼去？”
柴仁問。
“去找將軍。”
楊桓答。
“回來！”
聽着老將不容置疑的喝令口吻，楊桓停住了腳步，滿是不耐煩的看向了訓練場。
不一會兒，柴仁蒼勁有力的大手拍在了楊桓肩頭，隨即便聽其平和卻帶着些許霸道的聲音響起。
“我幾天不回來，你就分不清高低了？這事輪得到你去說嗎？”
楊桓轉身，看着目光中帶着些許決絕的老將，不由怔住。
“原有的老將便不用動了，戰事將近，動了反亂軍心，僅限在新隊之中吧。”
柴仁又輕拍了拍楊桓肩膀，隨即招呼着跟來的親衛一道往回走。
見着老將身影，楊桓莫名想尚在學堂時先生所講過的一句話，那時雖然聽着有些不明白，但現在好像尤為應景。
‘家國有壯士，山河傳千古。’
楊桓不知道改變軍吏提拔制度會給軍中帶來何種效果，
但若不這麼嘗試一把，又該如何調動全營鬥志呢？
“搞到了！搞到了！”
正在楊桓原地沉思之時，兩日未見的老烏挎着個小藥箱風塵僕僕的突然出現。
看着其滿是激動神情，楊桓也有些亢奮，隨即出聲問道：“葯弄好了？”
老烏聞言點頭，上前拉住楊桓便往屋子裏走去，急不可耐的樣子看得人不由起一身雞皮疙瘩。
兩人坐下，老烏這才自身旁放着的藥箱中小心的取出一個小錦盒。
“你熬的？”
看着錦盒裏躺着的兩顆烏黑藥丸，楊桓忍不住那近了些仔細聞了聞，但出乎意料的藥丸並沒有什麼異味，反倒是有股子蜜糖甜味和草藥清香。
聽見問話，老烏難得的抬手撓了撓頭，頗為不好意思的伸手指着楊桓手上的藥丸說道：“你拿着那顆是我從關中庫房老賬本上查到的存葯，是十五年前的陳葯，但看上去沒啥問題。右邊那顆是我按照方子做的，應該也沒問題。”
楊桓聽着，眼睛直愣愣看向眼前的老人，心中極其後悔，手中的藥丸也慢慢放回了原位，只是一言不發的靜靜沉默。
看楊恆這架勢，老烏並未不滿，反倒很是理解，也沒多說什麼，隨即略帶黯然的便要起身離開，就在其邁步之時，一直沉默的楊桓突然說道：“要是現場有事，我還有救嗎？”
老烏沉默，背着身子，搖了搖頭。
“這葯之所以被封存，甚至藥方都被人淡忘，主要是其藥效的不可控，畢竟幾種劇毒混合一起，除非天神下凡護佑，才可保證萬無一失。”
“得，你別說，這玩意兒還挺好吃。”
話音落下，還想繼續說話的老烏猛然轉身，滿是驚愕的看着正跟吃糖一般嚼着藥丸的楊桓，臉皮不由抽動。
但更讓其難以置信的事情還在後面，只見吃完一顆，此時竟已將手伸向第二顆藥丸，待到見其悠然的吃下，而後還頗為回味的自顧自倒了碗茶水漱口。
平日裏自覺冷靜的老烏也忍不住眼皮狂跳，同時又無比興奮。
“怎麼樣，什麼感覺，有沒有中毒的徵兆？”
楊桓聞言，仔細感受了一下，沒發現什麼的特別的反應，就是覺得太甜了齁得慌。
見楊桓搖頭，老烏沒有放棄，當即說道：“這樣，今天我住這兒了，要是沒事我再走。”
對這個提議，楊桓欣然答應。
時光飛梭，轉眼天明，楊桓起身，看着已經收拾被褥準備離開了的老烏，正想說點什麼，突然覺得胸腹一陣翻騰，隨即撐着床便承受不住的當即哇哇吐了起來。
深紅的血液夾帶着一些黑色小塊摻雜着胃裏獨有的酸腐的氣味一時間佈滿了半個床鋪。
正在收拾的老烏見狀匆忙上前將其扶住，招呼屋外值守的親兵進來收拾，自己則又將面色發白的楊桓扶到了一旁凳子坐下。
見楊桓萎靡不振的樣子，老烏身上把住了其手腕，指尖彈動間儘可能去探知其身體情況。
脈搏號得越久，老烏越是驚訝，看上去萎靡不振的楊桓，脈象上除了一些氣血虛浮，其餘都很健康，根本不像是有中毒跡象。
越是如此，心中疑惑越深，這才對着楊桓出聲問道：“什麼感覺？”
“如釋重負，如陷深沼。”
楊桓緩慢睜眼，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
“哈哈！”
聽見回答，老烏難掩興奮的緊緊握住了楊桓手腕，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看得一旁正在收拾的親衛一臉蒙。
“行了，那小子，安排你們將軍好好休息，我去煎藥，待會兒過來拿。”
正端起茶水向楊桓兩人走來的親衛見老烏開口，隨即點頭應下差事，當即放下茶碗，自老烏手中接過楊桓，又將其放置在已然收拾好的床榻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