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致莫爾的信
奧克蘭之傲，一個奧克蘭人引以為傲的永遠肥美的沖積平原。
夕陽輝映着湍流，風浪裹挾着水汽和青草的酸澀，草尖在腳踝撓動，前面農場的窗戶透着光亮。
洛婭很餓，自從逃亡路上，父親引走大批追兵后，洛婭的生活便沒了補給，全靠對生的渴望逃到這裏。
農場的房屋呈長條狀，邊上還有一個草棚，裏面圈養了牛羊骨狗之類的牲畜，餘外的空地則鋪滿了大片的農田，窗內隱約傳來交談聲，聽上去頗為蒼老。
洛婭走上前去，木門雖然暗黃但又一塵不染，抬手敲了敲。
屋內傳來木椅摩擦地面的呲呲聲、腳步聲，隨後門被打開，農場的主人面色警惕，佝僂着身子。
諾婭見狀，放聲嚎啕：“仁慈的主，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農場的主人看着眼前衣着破破爛爛，臉上擦滿泥垢的女子，滿臉疑惑：“女人？你的男人呢？”
“我和丈夫撞上了沼澤龍，他拼了命才將我救了出來，嗚嗚嗚，老先生你一定要幫幫我啊。”諾婭面帶悲傷，聲音悲嗆。
“女人沒了男人可怎麼過啊！人老了，聽不得這些事，老叟呀，你就讓她進來吧。”
雖然頗為懷疑，沼澤龍大多在雨天才會竄群，但聽到身後老婆子的話，老叟還是將洛婭放了進來。
“看看，多好的姑娘啊，弄得這麼狼狽。”老婆子起身，顫顫巍巍，牽着洛婭朝內屋走去，“好好洗洗吧，我去給你拿新衣服。”
洛婭很快清洗乾淨，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是一般農婦會穿的老款式，不過穿起來頗為舒服，屋裏飄來食物的香氣。
“多麼清秀的姑娘啊，餓壞了吧，剛才給你準備了一些食物，慢着點吃。”
木桌相當樸素，吊燈發出黃色的輝光，顯得頗為和睦，老婆子面帶慈祥，將桌上的青果和肉粥推向諾婭，又對老叟說到，“你說咱娃兒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媳婦啊，這麼好的姑娘。”
老叟板着張老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瓦諾的事情他會自己解決，他現在還有任務，不知道你操什麼淡心。”
“你這老叟，一點意思都沒有。”
老夫婦一再邀請，洛婭最終還是在農戶家中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謝過了兩位夫婦，踏上了前往聖都水泡山的路程。
養育奧克蘭人的溫德河將西部群山一分為二，順流而下注入奧克蘭之傲，水泡山丘則在河流、群山和平原的交界處。
聖國農場離水泡山並不遙遠，不到中午，洛婭便能夠看到隱約連綿的雄偉城牆的邊際，又走了一會，便能夠看到聖都的城門，門口五個穿着盔甲的哨兵站的筆直。
“女人，你男人呢？進城幹什麼？”看到眼前的農婦想要進城，站在最中間的聖騎士上前攔了下來。
洛婭不慌不忙，掏出懷中的《聖火》：“聖火保佑您，長官大人。”
《聖火》是聖國的聖經，聖國的法律中規定所有人必須持有，被盤查必須要出示，不能保證一定通過盤查，但沒有《聖火》一定會被逮捕。
“我的丈夫昨天一夜沒有回來，他肯定老毛病又犯了，跑到酒吧鬼混了一夜。昨天晚上卧室里只有我一個人，長官大人，女人沒了男人可怎麼過啊！”洛婭繼續說著，臉上寫滿委屈。
“哦，願聖火保佑你和你丈夫有一段美好的感情。”聖騎士獻上祝福，給洛婭放行。
水泡山地處山坡之上，
地形前低后高，作為聖國的首都，整個城市頗為繁華，大小街道無數，聖主的宮殿則將城市劃分為內城和外城。
洛婭順着路走進一條小巷，撥開了幾束灌木找到一處暗道，順路走進了暗室所在的地方，藉著隱約射進來的微光，洛婭伏在角落裏寫道：
“莫爾，
如你所知，我的父親因持有褻瀆神聖的文本而被處決。
......”
將一切收拾好后，洛婭沿着暗道原路返回。
小偷往往業務眾多，除了偷竊的拿手好戲，暗殺、潛行、易容、寄送和處理違禁品樣樣在行，聖國里的小偷也是如此。
洛婭來到水泡山城牆角落一處頗為偏僻的地方，面前是一棟頗為常見平房，房門裏的橫樑上掛着一塊牌匾，寫着“小偷的家”。
房門敞開，屋內各式各樣的人在操弄着各不相同的東西，頗為繁忙，見有人來，屋內兩人迎了上來。
“哦，我看到了什麼，一位女士！女人在聖國可不好混，我已經忍不住想看到一位女神偷悄悄偷走菲力克斯的內褲了。我是大格雷，這位是小喬治，你今天真是走了天大的好運，我們的課程今天只要半價！”大格雷一臉誇張的向洛婭推銷着自己的課程。
“我想要委託你們寄一封信。”洛婭對大格雷說道。
“一封信？寄給誰？”相比於推銷課程，寄送物品的報酬要少很多，大格雷顯得理智不少。
“莫爾。”
“莫爾？我沒聽錯吧，是那個莫爾？你瘋了吧，這可是要砍頭的罪行，呸，這可要花一大筆錢！”大格雷一臉不可置信，兩隻濃密的眉毛撇成了八字。
“幫忙把信寄給她，這裏面的就都是你的了。”洛婭將包裹和信封伸手遞了過去，靜靜地懸在空中。
大格雷接過包裹，朝裏面看了一眼，迅速搶過信封收了起來。“能遇上你這樣的客戶，真是我們天大的榮幸！保證完成使命！”大格雷一臉嚴肅，信誓旦旦的向洛婭保證。
見大格雷接受了委託，洛婭不做停留，混入人群離開了這裏。
小喬治對包裹裏面的東西很感興趣，畢竟自己的老大因為裏面的東西，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便直接問道：“老大，裏面是什麼？”
“說出來你可別嚇掉了腦袋，根據我多年的行竊經驗，裏面的東西至少值十七萬！”大格雷盯着小喬治，想看到驚呆的表情。
“哦。”小喬治明顯對十七萬沒什麼概念。
“哎，就是很多錢。”兩人回到內室，這裏沒有雜人，大格雷顯得有些失望。
“信封里會不會也有很多錢？”小喬治問道。
“小喬治。”
“嗯？怎麼了？”
“我真搞不懂我們母親聰明的子宮裏怎麼生出你這樣愚蠢的腦袋。”
“額。”
“這明顯是一本書，正正方方，這稜角，長眼睛的一眼都能看出來是一本書，除非沒長腦子。”
“那個女士，花了大價錢，去給莫爾寄書，所以這是那本被懸賞的書嗎？”小喬治無視了嘲諷。
“你總算聰明了一回。”大格雷絲毫不吝嗇對小喬治的誇讚。
“這本書的懸賞額可高達五萬啊！”小喬治一臉吃驚。
大格雷感到有些抑鬱：“我很好奇，你對十七萬毫不詫異，卻對五萬如此吃驚，這是為什麼？”
“額，就是，我看他們提到這本書時，也是這個表情。”小喬治解釋道，“所以我們要向聖國上交這本書嗎？”
“小喬治。”
“我們可以跳過這個環節嗎？”
“不，你知道我們和騙子、老鼠、蛆蟲的區別是什麼嗎？”
“我們難道不都是一類嗎？”小喬治反問道。
“當然不是，我們有底線和職業操守，客戶的委託我們會堅決完成，除非有人出更高的價格，但我想應該沒人能出到比十七萬還高的價格了。”大格雷解釋道。
“所以我們要放棄那五萬懸賞了嗎？”小喬治顯得有些低落。
“小喬治，你要知道，賺十七萬和賺五萬可不矛盾。”
......
狄龍從樞紐城回到水泡山花了四五天，杜提的屍體已經開始散發出難聞的異味，就連身邊托着屍體的哨兵都頗有怨言。
“聖火保佑您，審判長大人。”城門的哨兵看到狄龍走來，向他致以祝福。
“愛與忠誠，兄弟！”狄龍回復道。
“審判長大人，這是......”哨兵看向杜提的屍體詢問道。
“一個叛道者，死在了被抓回的路上，要拉回去判決，這是聖主的命令。”狄龍接着問道，“最近聖都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聖主的治理下，聖都繁華如常。”
對於狄龍而言，沒有事情發生便意味着最糟糕的事情。任務還沒有完成，書還沒有找到，沒有事情就意味着線索差不多斷了。
聖都水泡山的下午最是繁榮，小販的叫喊，教堂的禱告，營地的號令，哨兵的詢問和盤查，鐵匠鋪打鐵的聲音，酒吧的喧囂和議論，街道上的眾人見到狄龍無一例外致以祝福，狄龍也不厭其煩的一一回應。
將屍體安置好后，回到自己臨時工作的地方，狄龍第一時間又簽訂了一份搜查令，搜查範圍包括杜提生前的居所和辦公的地方。
審判廳在內城的南角，與北方聖主的宮殿遙遙相對，建築頗為高大，僅比聖主的宮殿矮上一絲，大門上貼着封條，之前已經搜查過一次，除了杜提生前辦公相關的文件和雜物，其餘一無所獲，這次狄龍檢查的重點則是審判廳中的暗門，杜提生前最後提到的地方。
掀開木質武器架，上面已經沒有武器，相當輕便，所以很容易挪開，後面的暗門同粉白的牆體背景融為一體，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狄龍嘗試推了推，暗門沒有動，應該是需要特定的姿勢或動作才能打開，狄龍叫來了身後的哨兵讓他們嘗試。
狄龍曾經動過私吞這十七萬的念頭，不過上一屆審判長背叛聖火的醜聞才發生，聖主正在惱羞成怒，如若自己再被爆出私吞贓款十七萬，怕是可以直接和杜提再續前緣。即便書沒有找到，如果再能調查出一批贓款，至少也不會顯得自己辦事不力。
一切為了奧克蘭。
暗門很快被破解開，一條幽深的暗道正對拱形暗門，狄龍弓下身子向內探視一眼，便鑽了進去，暗道看樣子直通外界，難怪當時圍堵審判廳，裏面只有幾個僕人。
狄龍直到鑽出暗道，撥開灌木叢，來到一個小巷，依然沒有尋到那所謂的價值十七萬的財富。
“瓦諾，你有發現什麼東西嗎？”狄龍回頭看向正撥開灌木叢的瓦諾。
“報告審判長，這條暗道中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東西。”瓦諾將所見所聞如實彙報。
沒有十七萬？難不成杜提死前還要拿自己尋開心？如果十七萬確實存在，那麼還有誰知道暗門的位置？所有逃跑的人！還有她的女兒，洛婭！
“瓦諾，通知全城，今天下午四點開始行刑。”狄龍拍了拍身上了灰塵，繼續說到，“地點就在聖火廣場，要讓所有人都能看到。”
留給狄龍的時間只有兩個小時，然而通過張貼告示，以及巡邏的哨兵挨家挨戶敲門通告，很快便將一切安排妥當，其中特意告知了聖主，聖主表示一切全權由狄龍安排。
主只看結果，至於過程，主不在乎。
小攤小販早早的就帶着肉脯、青果乾等零嘴來到了廣場周圍，第二批則是那些愛看熱鬧的人，大多是酒吧的常客，廣場外圍則四處分散着巡邏的哨兵，更多哨兵則再暗處盯梢，城門關卡看似鬆懈不少，暗中佈置的兵力卻是更多。
很快便到了預定的時間，廣場的高台上跪着一排排人，頭上架着刀，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活得、死的、沉默的、啜泣的、主犯、僕從，一應俱全，主向來不吝嗇賜予叛道者被審判的權利。
台下人頭攢動，聖國除了禱告，沒有太多娛樂活動，狄龍站在高台上來回掃視，想要從中找到不合群的觀眾。
高台上響起了大祭司的宣言：
“在我們最黑暗的日子裏，我們迎來了最明亮的光，菲尼克斯。
奧克蘭派來了他的勇士，他會重建我們的信仰，驅除黑影。
同菲尼克斯一起來的還有永不熄滅的聖火，一個人類將再次自由生活的承諾。
他將我們從枷鎖和野蠻中拯救出來，我們再次作為神聖的連接而統一。
而這些愚昧的黑暗代行者，屈服於娜爾寇最低級、最黑暗、最錯誤的誘惑。
反叛了聖主的福蔭和恩典，違背了對聖火的承諾，離棄了最高貴的信仰。
妄圖傳播娜爾寇的呢喃，將黑影重新帶回奧克蘭。
......”
遠處正對廣場的閣樓里，是觀看行刑的絕佳位置，洛婭卧在躺椅上，側着頭眺望着廣場。
“美麗的女士，整形的時候可不要東張西望。”耳邊傳來輕聲的叮囑。
洛婭正過頭來，凝視着眼前的吊燈，臉上又傳來陣陣刺痛。
“聖火驅散娜爾寇，榮耀加冕奧克蘭！”
“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