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第114章 114

沈浪輕咳了一聲。

被霍凌霄以這樣直白的方式提到嫁妝,饒是他已經幾次三番地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倒置,也不免又覺得有些尷尬。

他當然聽得出來她所說的嫁妝是什麼東西,那正是當年他送入仁義莊,在李長青的口中還不曾被挪用過的那部分沈家家產。

今日台上,李長青一度要將這部分因為冷二爺的經商而並未被挪用過的財產,當做先一步擒獲或者擊殺柴玉關之人的獎勵,算起來若是霍凌霄同意了這個說法,那麼當真可以算是把他的「嫁妝」給拿回來了。

可沈浪卻覺得,當她在台上說出要讓這份懸賞花紅繼續留在仁義莊中,以免因為這筆驚人財富在江湖中再生事端,重蹈衡山之亂的覆轍的時候,他的心頭更有一種被輕輕一撞的感覺。

他明知今日她在配合上官金虹和王憐花的一出好戲,徹底在立場上有着對上柴玉關的絕對優勢,其中必然有些冠冕堂皇的說辭,可這又如何?

他並不是分不出她說的是一句真心話還是假話。

在早早就已經剝離掉的視她為魔的想法后,他也更比誰都明白,她的心懷之中到底有多高瞻遠矚。

「自然無妨。」沈浪回道。

他唇角那種那縷慣來從容,卻讓人覺得有如看到清風過境捉摸不透的笑容,現在因為攀援在面容上的柔情繾綣,而變得異常真切。

在他身上被多年江湖遊歷而沖淡的少年青澀,在面前心愛姑娘的靠近中,又不免從掘開了裂隙的壁壘間蔓延生髮。

霍凌霄伸手搭在了他的頰側,「你說的不錯,這確實無妨,你自己便是最好的嫁妝了。等拿到柴玉關的人頭這件……聘禮,我們便在洛陽成婚好了。」

「……其實這句話應該由我先提的。」沈浪努力掙扎了一下試圖找回一點地位,可惜大概是沒什麼效果的。

當他唇上貼上了另一道溫度,他便更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只能扣緊了霍凌霄的后腰,任由她肆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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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這行隊伍便朝着關外進發了。

李長青雖看起來精神頭還很足,也着實想看到柴玉關面對中原武林豪傑終於能聯手起來的圍剿,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可惜他到底能從當年的亂局之中活下來就已經不太容易了,這幾年為了維持仁義莊的事業又耗費了不少心力,身體實在差得可以。

他二弟齊智身體不好,看起來是個病弱老者的樣子,他自己其實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

最後仁義莊這裏由連天雲作為代表加入了隊伍,由冷三跟在身邊保護。

他加入進來后便發覺,霍凌霄手底下的這支名為卷雪刀的騎兵確實不簡單。

要說江湖人比之正規軍隊,武功是絕不可能差到哪裏去的,可差就差在了很難做到令行禁止,然而這支看起來都是由年輕姑娘組成的騎兵隊伍,卻顯然做到了這一點。

最讓連天雲這個莽漢都覺得有些詫異的是,這種令行禁止的絕對服從指令,並不是以讓她們看起來失去年輕人的活力作為代價的。

恰恰相反,當日那一片雪擁白浪而來,甚至好像還不是她們最為鋒芒出鞘的狀態。

在這一隊列的人重新經過洛陽,北斗居中的人將她們的長戟武器也送來的時候,這種盡顯崢嶸的樣子才更為清晰地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途徑洛陽更大的目的自然還是帶上幾個引路人。

金無望現在就算還覺得自己的投誠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思,也不得不一條路走到黑了。

何況柴玉關當年的收容活命之恩,他這些年間的經營奔走,盜墓斂財其實早該算是償還了恩情了,更加上酒使韓伶的經歷已經證明了,柴玉關確實不是可以與之共富貴之人,他既然要叛,那便也不該再有什麼瞻前顧後的情緒。

他自認自己不算是個好人,沒有為當年的武林遭難之人報仇的義務,但他向來外冷內熱,脾性里未嘗沒有為人義烈之氣所感染的一部分,在卷雪刀刀鋒所向之中,他隱約覺得,若是真讓他說出這個答案,他也是願意被裹挾進這時局改變的洪流之中的。

「羅布淖爾還有個別名叫做飛鳥不渡。」他平靜地開口說道。「我們今日走的這一條路直取樓蘭古城,路上能避開沙漠之中的龍捲風悍匪,但這段路不是這麼簡單的,正要你們趁着這個機會熟悉沙漠之中的環境。」

從蘭州過玉門關后,馬蹄之下就已經鮮見綠地,可見如興龍山這樣的西北綠城到底還是少數,更多的還是他們此時所見的遍地黃沙。

金無望說起沙漠之中的行路與馬上作戰的經驗,並沒有說的很虛,反而都是些實用的招數,尤其是在這流沙地上縱馬的保持平衡,再有就是雙方沖騎之時,如何利用一些小地形做到克敵制勝。

他說的認真,這些騎兵姑娘們也聽得認真,尤其是如今山字經的修鍊步入正軌,身處在沙漠之中的耐力要遠比其他人高得多的染香,作為一半騎兵隊伍的領頭人,更是將金無望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給記了下來。

等金無望暫停了教學,染香才發覺,那位華山派的柳玉茹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染香曾經是見過她一面的。

當時王夫人帶着她上街,兩人為了掩藏身份都頭戴着帷帽,正看見這位華山高徒在途徑洛陽的時候也得到了歐陽喜這位中原孟嘗的邀請,前往他府上做客。

彼時正值冬日,她脖頸下一條狐裘圍脖將這位白衣勁裝的姑娘,映襯得越發容顏如玉。

當時染香只覺得對方這個華山玉女的名號確實是名副其實,更羨慕她這執劍行走江湖、美名在外的日子。

但現在她卻發覺,從柳玉茹的目光中她看到了一點正好反過來的東西——

她才是那個被柳玉茹羨慕的人。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隻伸向了她的手。

染香的目光一轉便看到了在人群中那道她一眼就能捕捉到的身影。即便此番關外一行,英雄豪傑數不勝數,這一路抵達邊關又趕上來加入隊列、不想錯過此番盛事的人也不計其數,可染香就是覺得誰也不能奪走霍凌霄這位領袖的半分存在感。

哪怕她此刻柔和下了幾分眉眼,正在與帶來一道見見世面的荊無命小聲交談着什麼,也並不能改變染香的這種想法。

她稍稍分了點神往霍凌霄的方向看了眼,覺得她跟沈浪外加一個荊無命還挺有一家三口既視感的,卻也沒忘記金無望先前說的,在這羅布淖爾內危機四伏,他不會專門提醒她們何處是危險,需要她們自己發現的說法,時刻警惕着周圍。

正在此時她忽然聽到了一聲很輕的馬蹄聲。

這聲音陷入在沙土的緩衝中顯得不那麼清晰,可染香早已不是之前那個只能憑靠着王夫人和王憐花活着的可憐人,更有了自己賴以生存的本事,她和白飛飛對視了一眼便確認自己並未聽錯這個聲音。

在沙丘之後,以她的目力正好看到的那道一閃而過的白影,或許便是快活王的前哨斥候。

也正是她們初入沙漠遇上的第一波練手的敵人。

明明前一刻還在消化金無望這臨時講課中所包含的沙漠見聞和經驗嘗試,下一刻染香就已經毫不猶豫地一夾馬腹奔馬而出,看到她指令的三騎也在其他武林人士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緊追在她身後沖了出去。

四道白影驚風之中,四支袖箭也幾乎在同時出了手。

這實在是四支來勢驚人的箭。

傷心小箭不是此間江湖中任何一種為人所熟知的武功,可在這些此前根基不深的女孩子手中,化為了一種讓人為之膽寒的箭勢。

在箭出的時候她們便已經看清,藉著沙丘的遮擋而潛伏到附近來的確實是快活王的急風騎士,那白金色的披風就是一個最為典型的特徵。

既然確定了身份那就並不需要留手了。

要了解柴玉關所在地方的情況,有酒氣財三使就已經足夠了,哪裏還需要什麼急風騎士來當人質,所以染香四人也絲毫沒有一點猶豫地動了殺招。

傷心小箭穿沙丘而過,卻依然精準地命中了那兩個前哨騎士的咽喉,等到他們兩個的屍體被拖回來的時候,後續趕上的人才發覺,在他們的脖頸上原本是有一道庇護防禦的,現在也依然被擊穿了個徹底,可見這一箭的威勢。

而等到下一輪出手,卷雪刀騎兵依然發現敵人蹤跡在眾人前頭,這一次則是白飛飛領人出動,更是靠着自身的武功造詣來了一出飛戟奪命。

在場的人也越發不敢小看這支隊伍了。

「我現在方才知道為何霍姑娘有此等對付柴玉關的底氣。」連天雲忍不住感慨道。

徐若愚很想跟這位仁義莊的三莊主說,霍凌霄本人的實力恐怕就能單挑掉整個快活王麾下勢力,連帶柴玉關本人了,但想想又覺得好像說這話難免有破壞霍凌霄計劃的嫌疑。

卷雪刀深入羅布淖爾,在遇上的第三波前哨交鋒中,更是在正面交手中展現出了一支騎兵絕對的統率力和進攻性。

徐若愚尚且是見過染香姑娘她們如何一步步成長,心中有這個過渡的接受程度,都覺得當長戟揚威,利箭破空的時候,那實在是一副太過驚人的場面,更不必說是跟着來打醬油的這些人。

他們忽然就覺得,快活王那所謂的出行動輒百餘騎,好像也並不是什麼不得了的陣仗。

反正都是能被打穿的。

就是他們這些原本摩拳擦掌打算讓柴玉關看看中原豪傑本事的人,現在怎麼看怎麼像是一群雇傭了北斗居嚮導和護衛隊,來沙漠旅遊觀光,並即將前往樓蘭古城遺址打卡的遊客。

白飛飛策馬而回的時候,臉上還沾染着一點血痕。

她分明並不是第一次殺人,但當這把屠刀指向的是快活王麾下,一舉打破了她一度認為的快活王不可正面戰勝的魔咒的時候,在她臉上忽然便有點孩子氣的喜悅。

「你現在是什麼想法?」霍凌霄將荊無命丟給了沈浪來帶,和白飛飛並轡而行問道。

「大概是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了,」白飛飛從未想到過自己也可以如今日一般,以摧枯拉朽的方式擊潰快活王的精英隊伍,「現在我只想親眼看到他收到自己前哨死訊的時候有沒有氣歪了鼻子。萬家生佛……什麼萬家生佛!」

柴玉關確實是要被氣昏頭了。

霍凌霄甚至還很惡趣味地讓隊伍在原地好好休整了一整晚和大半個上午,才繼續按照同行的獨孤傷指示的方向繼續往前走。

而這個時間已經足夠柴玉關從後續派出的探子那裏得知,他手下的人馬折損在這三次交鋒中到底有多少。

急風三十六騎無疑都是他精心挑選出的,在被韓伶殺了四個后在他看來符合補位標準的也並沒有幾個,而第三波損失的騎兵更有相當一部分是他出行作為門面的隨從。

更讓他氣急敗壞的無疑是從探子的口中來報,這些深入邊關腹地,以取他性命為目標的中原隊伍,竟然還在這飛鳥不渡的地方來了一出安逸的篝火晚會,其中甚至發現了酒使和氣使的蹤跡。

「其實屬下覺得還有個人可能也……酒使和氣使看起來跟他很熟,奴才替王爺混進去打聽過了,他正是教出了這隊騎兵的軍師。他很有可能是……」

「你不必說了,這個人除了金無望還能有誰!」快活王捏着座椅扶手,指尖發出的力道幾乎將扶手握成粉碎。

他現在不能亂,更不能退!

不過是一些女人和一群烏合之眾而已,當年的武林中有九州王沈天君這樣的人物,還不是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如今自然也不會例外才對!

他撤回了遊走在外的騎兵人手,等到霍凌霄帶人抵達樓蘭古城的時候,他正在數百人的簇擁之下。

這位快活王衣着華貴,氣勢非凡,儼然還真將自己當做一個王爺。

更是在看到自己的領地被人入侵的時候,發出了一聲「放肆」的怒罵。

柴玉關年已過五十,卻依然保養得宜,在這種極盡奢華的日子中他的樂趣大概也就是在保養了,此刻那雙白皙的手撫摸着下頜鬍鬚,誰也看不出來他剛收到消息時候的驚怒交加,更看不出來他確實在隊列中看到了三個昔日手下時候到底是什麼心情。

只有他眉間那道為了掩飾身份,挖了那肉瘤后留下的瘡疤,在看向浩蕩而來的人馬時候動了動。

「放肆這句話也是你這種從七心翁那裏學來邪招,轉頭就回中原重創昔日恩師天南一劍的豺狼能說的話嗎?」霍凌霄策馬上前揚聲喝道,「柴玉關,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要住在沙漠裏了,畢竟——」

「尋常人可沒有你這等沙漠疾風都吹不爛的麵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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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我的心裏只有進度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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