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番外:良嫿篇(完)
在說開之前,她就已經設想到了他的各種回答,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就像玉禮說的——行就行,不行就拉倒。
聯姻若能培養出真情,也算是皆大歡喜。不管怎樣,至少她得了解他心裏的想法。
她方才拿出了開口的勇氣,卻沒敢直視他的面容,由於是側對着他,她不知他此刻的表情是什麼樣。
他不回答,是不是在琢磨着要找個什麼樣的理由婉拒她?
司蘭嫿心底隱約湧上一股失落。
正想說些什麼來緩解一下窘迫,卻驀地察覺手背上一暖,是蕭元良握住了她的手。
隨即她就聽見了他的回答,“我自然是願意。只是……”
她下意識轉過頭,正對着他,“只是什麼?”
“生男生女這事兒,似乎由不得你我來決定。”他眼底似有柔和的笑意浮動,“倘若生出來的不是你想要的女孩,你會不會埋怨我?”
聽着這話,她心下一松。
原來他考慮的只是這個問題……
“我是喜歡女孩更多一些,但也沒說不能接受男孩。”她垂下眼帘,低聲道,“沒準多念叨念叨,就能得償所願了……”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他湊了過來,伸手擁住了她。
“蘭嫿。”
他輕喚着她的名字,緩緩開口,“我很抱歉,沒有早些對你表明心意,或許是我太愚蠢,又或許是太不自信,竟沒有看出來,你心裏也是有我的。”
“我不是沒想過主動向你邁近一步,只是我細細一想,又覺得自己不配,你性情純良,可我卻不是個好人,你也知道我曾經都做過什麼,雖然你選擇了與我成親,但我明白一開始你是看不上我的,你只是做了一個你認為比較合適的選擇罷了。”
“起初我想着,把你當成朋友一樣照顧,能讓你無憂無慮,我也算是盡了責任,我不敢離你太近,是怕引起你的排斥,我只能一直維持着該有的分寸和距離,這樣至少能在你心裏留個不錯的印象。”
“你剛才說,你想要個女兒,要我幫你實現心愿,我一時都不知該怎麼接話,我不是在猶豫着要不要答應你,而是有些難以置信,我沒想到你也是願意跟我親近的。”
蕭元良說話間,把司蘭嫿擁得更緊了些,“你若是現在反悔的話,還來得及,再晚一些,可能就來不及了,你好好想想。”
話雖是這麼說的,可他的手卻沒有半分要鬆開的意思。
成親這麼長時間了,他還是頭一次跟她有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一時不捨得鬆開手。
司蘭嫿回過了神來,隨即也緩緩抬手,反擁住他的後背。
“我不反悔了。”她說道,“我們就給彼此一個機會吧。”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你之前對我的悉心照顧,我都能感受到,我可沒想過什麼配得上配不上,是你把自己看輕了,這事可不能賴我……還有,你以後若是對我不好了,我絕不饒你,我身後可是有人給我撐腰的。”
蕭元良聽着這話,輕笑出聲,“是寧王妃嗎?那我的確是不敢惹她,兩個我加在一起都不夠她打一頓的,你這個靠山是挺大的。”
“你知道就好。”
司蘭嫿說著,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放軟了語氣安慰道:“陛下那邊你用不着擔心,玉禮和我說過,陛下是穩重的性子,對他而言,個人情緒是排在江山社稷之後的,他既然已經允許咱們成婚,來鞏固東嶽和南夏兩國之間的關係,他就不會再親手毀了你我這樁姻緣,只要你不是覬覦皇位,沒有危害社稷,你就死不了,我也不會守寡。”
“一開始我的確是做好了他隨時都來報復我的準備,不過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都沒動手,我心裏也踏實些了。”
蕭元良撫着司蘭嫿的髮絲,承諾道:“只要我活着,必不會辜負了你。”
司蘭嫿心中一暖,應道:“看在你之前一直表現不錯的份上,信你這一回。”
“那麼從今以後,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睡地上了?夏天的話還好,冬天睡地上真有些涼,哪怕是鋪了一層被褥,也覺得不夠暖和。”
“嗯,不用睡地上了……”
說話間,見他的身軀緩緩壓了上來,她耳根子有些泛紅。
事情發展真是出乎意料得順利,可見玉禮在情場方面果真是個高手。
有些話說開就好了,從這一刻起,她就再也不必糾結了……
……
梁王府的下人們發現,這幾日自家王爺與王妃的感情似乎更勝從前。
自打成婚以來,誰都看得出王爺對王妃格外珍視,衣食住行方面照顧得相當周到,不過周到歸周到,兩人之前的相處都是十分恪守禮節,即便並肩而行,也不會拉拉扯扯。
他們私下還議論着,兩個主子也太正兒八經了,按理說新婚夫婦如膠似漆是相當常見的,自家兩個主子卻幾乎連手都沒怎麼牽過。
他們究竟是為何能做到如此守禮?
在外邊正經也就罷了,在自家裏邊也不牽個手的,有時真讓人懷疑他們之間並不恩愛。
可若是不恩愛的話,似乎也說不通,畢竟王爺對王妃的好是獨一無二的,除了王妃之外,王爺幾乎不會多瞧其他的女子,就連幾個對他眉來眼去的婢女都讓他給趕走了。
久而久之,眾人也就習慣了兩個主子之間的相處。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從三天前,兩個主子似乎轉了性子,不再像從前那樣恪守禮節了。
他們在庭院裏行走時會牽着手,坐在涼亭里餵魚時,王妃會把頭靠在王爺肩膀上,用膳的時候,王爺給王妃盛湯,會自己先嘗一口燙不燙,而後自然而然地遞到王妃的嘴邊。
他們的相處終於像正常夫婦了……
“我就說嘛,感情好的夫婦就該是這麼相處的,畢竟這是咱們自己府里,舉止親密才符合常理。”
“你是沒去過寧王府吧?我之前跟着王妃去過,寧王殿下和寧王妃的恩愛,那真是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兩個人恨不得粘在一起似的,即便有外人在場,也礙不着他們打情罵俏,我那時就想着,咱們家這兩位主子明明感情也挺好,可為何就是看着彆扭,像是很不樂意接觸對方似的。”
“你別胡說八道,什麼不樂意接觸?或許是王妃自幼受到的教養太過嚴苛了吧?畢竟是嫡公主出生,臉皮太薄,即便面對自己的丈夫,也不敢過於親密。”
“你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本來就是嘛,這臉皮薄的姑娘就得慢慢磨,夫君多主動一點,多體貼點,兩人的感情可不就得越來越好了么?”
下人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着,見兩個主子吃好了飯從大堂里出來,便都做鳥獸散,各自干各自的活去了。
日子一天天流逝,這天司蘭嫿吃完午膳,就吩咐下人去準備馬車。
“隔壁街道新開了家胭脂鋪子,玉禮說她家的口脂顏色很好看,水粉擦在臉上也很細膩,約了我一起去逛逛,我過一會兒就要出門了,太陽落山前會回來的。”
司蘭嫿同蕭元良說完,蕭元良下意識詢問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逛?”
“我和玉禮一起,你就不必陪着了吧?我們是去買胭脂水粉的,這些東西你們男子又不太懂,再說了,姐妹二人逛街是要說些體己話的,她不帶寧王,我肯定也不能帶你。”
“那好。”蕭元良格外識趣地沖她笑道,“那你和她好好玩,下回我陪你單獨去逛。”
“好。”
司蘭嫿出門之後,蕭元良打算去書房看賬本,卻沒想到,還未走出書房,就聽見下人前來稟報——
“王爺,太子殿下來找您了!”
蕭元良轉過頭,便看見蕭謹恆在護衛的陪同下朝他跑來。
“六叔,一個月不見了,有沒有想念我?”
望着蕭謹恆燦爛的笑容,蕭元良沖他淡淡一笑,“一個月不見你,怎麼好像又長高了些?”
“真有長高嗎?你們可別唬我,上回去寧王府參加滿月宴的時候,姑母也說我長高了,我都要懷疑這是你們慣用的客套話了。”
“這客套話你聽着不開心嗎?你之前不是說過,希望將來能長到像十三皇叔那麼高。”
“這要是實話,我當然聽着開心,要是客套話那還是免了吧。”蕭謹恆抬着下巴輕哼了一聲,但很快想到了來此的目的,便又朝蕭元良笑道,“六叔,你知不知道千寶閣遇上死對頭了?就在離你這不遠的地方,新開了一家萬象樓,昨天剛開張的,你去看過了沒有?”
“昨日剛開張?那我還真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你現在的小道消息比我都快,我住在皇城街邊都不知千寶閣有了死對頭,你住在宮中卻聽說了。”
“我也是昨日練習騎馬時,聽羽林軍順口提了一嘴,六叔你陪我去逛逛吧,我怕我不識貨,回頭被坑了,你這個拍賣行的老油條肯定什麼都懂,你就陪我去吧……”
“好好好,陪你去就是,正好王妃出門了,我還閑着沒事幹呢。”
……
另一邊,溫玉禮和司蘭嫿在胭脂鋪子裏面逛得也開心。
“玉禮,這個口脂的顏色真好看,還有這個。”
“我也覺得好看,還有這水粉你試試。”
“掌柜的,這個,這個,這個,這幾種顏色不要,其餘的都給我包起來。”
司蘭嫿興高采烈地買了一堆東西,而後坐着來時的馬車回梁王府。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不等馬車停穩,她就聽見外邊響起了僕人焦灼的聲音——
“王妃您可回來了!王爺受傷昏迷了!”
乍一聽到這樣的消息,司蘭嫿心中一驚,連忙先開了馬車帘子下車。
“怎麼回事?王爺為何會受傷?”
她一邊詢問,一邊提着裙子迅速朝卧室的方向跑。
僕人只能緊跟在她的身後,邊跑邊解釋着,“就在您離開王府之後,太子殿下來咱們府上,說是要找王爺去新開的拍賣行轉轉,那家鋪子昨日才開張,許多人都圖新鮮想去見識見識,門外擠滿了人,可誰知道那家店的牌匾都沒掛好,竟然直接砸下來了,千鈞一髮之際,王爺拉開了太子殿下,可自己沒能躲開,被那牌匾砸昏過去了,額頭砸破皮了,流了不少血……”
司蘭嫿一聽流了不少血,心中更是擔憂。
“王妃您跑慢點,小心摔着!”
司蘭嫿彷彿沒聽見下人的勸告,很快就跑回了卧室。
大夫正在給蕭元良包紮額頭上的傷口,蕭謹恆在窗戶邊來回踱步。
司蘭嫿連忙詢問大夫:“王爺怎麼樣了?”
“王妃不必擔心,只是牌匾邊緣刮蹭出的皮外傷,幸好是砸在額前,而不是直接砸在後腦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司蘭嫿一聽沒有性命之憂,也就稍微鬆了一口氣。
見到司蘭嫿,蕭謹恆有些愧疚地垂下頭,“六皇嬸,這事怨我,是我拉着六叔要去萬象樓,我要是不帶他去,他就不會因為拉開我,而被牌匾砸傷了……”
見蕭謹恆自責,司蘭嫿調整了一下心緒,朝他溫聲說道:“不怪你,你又不能未卜先知,把你拉開也是你六叔自己做的決定,就算他受傷了,他也不會責備你的。”
蕭元良不怪蕭謹恆,她自然也不會責怪。
或許在蕭元良心中,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對不住這個侄子。
夜幕降臨時,蕭元良終於醒了過來。
“六叔你醒了!”蕭謹恆連忙跑到床前,“你都快把我和皇嬸嚇死了。”
“別怕,我沒事。”蕭元良朝二人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蕭謹恆從大夫那邊再三確認蕭元良傷得不重,這才在護衛的勸說下回宮了。
次日,皇帝身邊的傳旨太監帶着皇帝賞賜的藥材與補品來到梁王府。
司蘭嫿接旨謝恩之後,送走了傳旨太監。
轉身之際,她見蕭元良沖她淡淡一笑,“我頭上這一下挨得也值了,以後你再也不必擔心陛下會對我下手,就算他依舊對我不滿,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也不會再把我怎樣了。”
司蘭嫿呼出一口氣,白了他一眼,“以後可萬萬不能做這麼危險的事。”
“謹遵夫人教誨。”蕭元良應道,“我一定會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
一年後。
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寂靜的黑夜上空響起。
蕭元良從產婆手中抱過孩子,走到床沿坐下,握緊了司蘭嫿的手。
“是個女孩。蘭嫿,你的心愿實現了。”
蕭元良望着她,既有對她的心疼,也有初為人父的欣喜,“咱們有女兒了。”
司蘭嫿反握住蕭元良的手,眉眼間雖有疲憊,唇角卻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原來,時不時念叨一句,還挺管用的。”
這不,總念叨着要個小女娃,如願以償了。
從今以後的日子,不再只有他和她。他們一家人,會平安喜樂地一直過下去。
平淡無妨,惟願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