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裴言愣了愣。
他有些莫名其妙：“他是我朋友啊，當然重要了。”
夏淼是裴言從小到大玩得最好的朋友。
尤其裴時寓很小的那段時間，夏淼幾乎是他唯一的朋友。
那時候裴言脾氣很壞，不愛理人，總是自己一個人悶在房間裏。
夏淼每次來，都會帶一些不同的綠植，幫他點綴房間，說這樣子他看着心情也好些。
好像真的，隨着那些綠植的侵入，裴言也漸漸不那麼自閉了。
他現在那麼愛養花養草，也有夏淼的一份影響。
老男人突然的話並未讓裴言意識到不對勁。
夏淼這傢伙平時熱情開朗，一旦自閉就要命。裴言好說歹說，才算讓他打消了立刻收拾東西回南城的念頭。
“我們之前說好要一起進山城集團工作，”裴言忍不住感慨，“但現在他不去了，我也要重新考慮這件事了。”
也許是時候想一想考研的事情了。
如果不能去山城的話，繼續讀研，畢業后留在學報編輯社裏，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思緒飄散了一會，回神過來，裴言發現，對面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哥哥？”他輕聲喊，“你還在嗎？”
這一邊，沈霆冕面無表情地想：你哥哥在，但是現在已經不想理你了。
他遲遲不說話，對面的裴裴聲音裏帶上了擔憂，又喊了一聲“哥哥”。
他的聲音柔軟中帶着小心翼翼，那條盤旋在沈霆冕胸膛里的小魚又跳了出來，上下竄動着。
裴裴安靜了幾秒，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帶着小心翼翼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說別人的事情呀？”
沈霆冕眉心動了一下。
他挺直身體，想要讓自己表現得不在意一些，視線對上玻璃中倒映出的淡淡臉龐，這才意識到對方並不能看到他。
於是沈霆冕只能咳了一聲，沉聲說：“你覺得呢？”
裴言連着眨了好幾下眼睛。
他是沒談過戀愛，但那麼多電視劇，電影，小說都是很好的範本。
裴言繼續施展直白方針：“那我以後不說了，我只說我和哥哥的事情。”
果然，他說完這一句，對面傳來一聲輕笑。
看樣子，他踩準點了！
嘖，老男人的勝負心也太強了吧！
裴言勾起唇，準備趁此機會再給老男人灌點“迷湯”的時候，門突然從外被推開了。
夏淼的腦袋從門的縫隙處鑽進來：“裴——”
“噓！”幾乎同一時間，裴言做出回應，中止了對方叫自己名字。
夏淼見好友驚慌失措的模樣，本能四處張望了一圈，發現房間一切正常，這才皺眉問道：“你剛才收衣服的時候，看到我的內-褲了嗎？”
他說話實在是太快了，快到裴言來不及按下靜音。
電話那頭，好一陣子沒開口的男人：“你家裏還有人？”
裴言張了張口。
他帶着耳機，夏淼聽不到男人的聲音，但要是他直接閉麥，老男人一定會起疑心的。
無奈之下，裴言只得快速說了一句：“我朋友有點事找我，等一下。”然後閉上了麥克，“你進來就不能敲下門嗎？”
夏淼有些莫名其妙的：“你門沒全合上啊，我怎麼知道你在語音？”
裴言：“……”
裴時寓和他早就達成了默契，平日都不會去對方房間，有事也是直接手機上說。
很多時候，裴言睡覺也不會徹底關上房門。
但夏淼並不知道他們兄弟間的默契。
所謂不知者無罪，裴言也沒辦法責怪他。
“還掛在那，我剛才晾衣服的時候把它挪到角落裏去了。”
“謝了！”夏淼匆匆走出去，一隻腳邁出房門的時候又轉身回來，“你跟誰語音呢？這麼緊張？是不是之前跟我提起過的那個追的對象？”
裴言蹭地跳下床，把他推了出去，然後當著他的面把門鎖上了。
“以後再跟你說！”他站在門口，解釋了一句，這才回到床上。
裴言打開麥克，猶豫着開口喊了一聲哥哥。
剛才過於倉促，這會兒稍微冷靜一想，應該解釋說是自己的哥哥。這樣一來，可以避免很多後續的麻煩。
但說都說了，也沒辦法反悔了。
男人突然開口問道：“剛才來的，是幫你拍照那個朋友嗎？”
裴言詫異：“你怎麼知道？”說完立刻抿住嘴，這特么不是不打自招嗎？
男人又問：“他住在你家？”
裴言抿着唇嗯了一聲。
然後再次後悔，果然一開始就該說是自己哥哥的。
反正“裴時寓”確實有一個哥哥。
老男人似乎嘴巴挨得麥克很近，此刻，他能從耳機中聽出對面沉而緩的呼吸聲。
一下又一下地掠過他的耳朵。
大概過了十多秒，又或者，更久，對面突然開口：“一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朋友，住在你家裏，還問你……”
話語戛然而止，但他想要表達的已經全部都表達了。
裴言咬了下唇。
他能感覺到老男人是生氣了，而且是很明顯的生氣。
裴言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對方情緒為什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
“裴裴，你是真覺得我不會在意，還是只是在試探我？”
男人的語速不快，音色很低，每一個字經由耳道，都帶着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壓在了裴言的心臟上。
一種從未感受過的緊張從胸口往外蔓延，本能讓他張口開始解釋：“可是他只是我一個朋友。”
沈霆冕看着窗玻璃中倒映出來的自己。
沈霆冕以前一直不明白，怎麼會有人那麼傻，明知道對方很有可能在套路你，卻義無反顧地淪陷進去。
此刻，他明白了。
男人轉過身，不再去看鏡中的已經失去表情管理的臉。
這通語音應該結束了，他想，不然他一定會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
這時，男生軟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哥哥太過分了。”
沈霆冕懸在掛斷鍵上的手指停頓住。
“之前說要刪了我，對我那麼冷漠，現在卻又一副好像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一樣的態度。”
裴言滑動ipad上網頁，之前在論壇上發的那個帖子已經成了月度熱門貼，其中有一個“pua帶師”的回復，因為超高人氣的點贊，到了第一頁的精選評論上。
能讓這麼多人點贊的，必然是有點東西的。
裴言按照上面說的，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用一種委屈又隱忍的語調說道：“我對於哥哥來說，到底算什麼？”
果然，他剛問完，男人立刻緊張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裴言照着帖子裏寫的，繼續發揮：“我明白的，我對於哥哥來說，只是一個無聊時候的消遣罷了。但就算這樣，我也要讓哥哥知道，不管哥哥怎麼想我看我，我對哥哥的心不會變，我永遠最——”
話語突然頓住。
裴言臉頰飛速漲紅起來，咬在舌尖的詞語怎麼也吐不出來。
“永遠什麼？”男人突然問。
裴言臉如火燒。
靠！
不管之前在文字信息和語音信息里說過多少次，這種話直接說還是好羞恥！
裴言突然不想繼續下去了：“我不想說了，反正哥哥根本不在乎我！”
“我在乎。”男人開口。
“裴裴，”他的聲音帶着誘-哄的意味，“你告訴我。”
要是完全跟着pua帶師說的去做，這會兒他應該直接掛斷語音。
“裴裴，”可男人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低沉又溫柔，如窗外令人沉溺的靜謐夜色，“我想聽你說。”
心跳變得很快，手指開始反應遲緩，那個掛斷的鍵怎麼也按不下去。
裴言閉了閉眼，帶着一種自暴自棄的妥協：“我永遠最喜歡哥哥！”
-
“學長！”
裴言抬起頭，見楊晨懷裏抱着一隻黑色的書包，一路小跑過來。
“去上課？”裴言問。
楊晨：“不是，我們系有人公開表白，我準備去看。”
裴言：“……”
他對這種事情向來沒什麼興趣，抬腿要走。
“學長，一起去看吧，那個男生和你並列咱們北城大的校草的！”
和他並列校草？
裴言往前走了兩步又退回來，他有點興趣了。
到那邊，看到那個男生的臉，裴言立刻興趣缺缺地移開視線，還沒老男人隨便拍的照片帥，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校草的？
正要離開，一道女生響了起來。
“不管什麼時候，我對哥哥的心都不會變，我永遠最喜歡哥哥！”
裴言眨了眨眼，昨夜自己羞恥的告白灌入耳中，臉頰再次發熱起來。
昨天他“告白”完，老男人回應了一句“裴裴真乖”。
裴言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誰特么乖了？
“學長！”楊晨驚訝地看着裴言泛起紅意的臉頰，“你也太純情了吧，看個告白，怎麼就臉紅了啊？”
裴言本就引人注意，他這麼一句，立刻吸引了更多人投來好奇注視的目光。
裴言飛速轉身往外：“我不是因為這個。”
楊晨緊緊跟着，好奇道：“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說了半句的話戛然而止，裴言板起臉，“有空出來看熱鬧，這期的學報稿子寫完了？”
楊晨：“……沒。”
“那還不快去。”
楊晨：“哦。”
他抱緊懷裏的書包，有些鬱悶。
不就說了一句學長純情嘛，學長幹嘛看起來好生氣的樣子。
裴言面無表情地往教室方向走去。
純情？
他可一點都不純情。
他是個為了攻略老男人，什麼鬼話都說得出來的心機boy。
-
裴言今天只有半天的課。
結束上午最後一節課後，他去學校旁邊的一家粵菜館，點了一些趙姨愛吃菜，準備帶去醫院。
路過奶茶店的時候，裴言又停下腳步，點了十多杯奶茶外送，讓店家以趙姨的名義送去給科室的護士和醫生。
北城大學距離趙姨住的醫院不算近，要坐大半個小時的公交車。
好在這個點，車上人也不多，裴言上車后隨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摸出耳機開始聽音樂。
五月中旬，花開爛漫。
裴言扭頭看向窗外，淺色眼瞳倒映着路邊開得爛漫的各色花叢，繽紛一片。
耳中的音樂切換到來電提示，是夏淼的電話。
“言言！我拿到offer了！”電話一接通，夏淼興奮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裴言淺色眼瞳閃過驚喜：“真的嗎，恭喜你了淼淼！”
“都是我爸亂搞，弄錯了，剛才人事的人給我打電話，說根據綜合評定，我是最適合的，歡迎我下周開始過去上班！”
夏淼的聲音聽起來激動無比，“而且，他還和我強調，說山城是最注重信譽的公司，讓我不要隨便聽信流言。”
裴言也為他高興：“這樣子，我們七月份就可以齊聚山城了。”
“不過，我爸那個還在山城的朋友跟我說，其實這事也是我運氣好，”夏淼轉了語調，“據說，他們在L城的分公司的負責人不知怎麼的，聽說了總公司一些不好的事情，給每個部門發了警示文件。之後人事和公關部門為了表明態度，立刻錄取了綜合成績最好的我。”
裴言的注意力被某個城市吸引了：“L城？”
他想起老男人昨天給他發的L城的照片。
他和老男人說了夏淼的事情，老男人在L城，然後第二天，本來已經失去工作機會的夏淼，又突然拿到了offer。
這會不會太巧了？
難不成，是老男人幫了忙？
這個念頭只在裴言腦中一閃而過，很快被他撇了出去。
——應該只是湊巧。
老男人真要有那本事，也不至於在網上誘-騙男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