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還得是你啊齊雲開

巡捕登時嚇得冷汗涔涔，誠惶誠恐的磕頭賠罪。

「世子殿下明鑒，我等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這位姑娘是誰家千金啊！」

石晉圓眼一瞪，手掌指向陸明緋。

「這位乃是西北忠靖侯陸如晦陸大人么女！你們果然是有眼不識泰山！」

巡捕和朱公子一聽差點背過氣去，一面嗚呼哀哉一面互相推脫。

齊雲開高高在上看着，冷笑一聲，慢條斯理道：「也罷，今日這事，我也有未盡到陛下叮囑，照顧不周的責任，現在關起門來私下解決，你們覺得如何？」

聽見事情有轉機，跪着的一眾人哪有不配合的道理，全聽齊雲開調度。

「既然如此，我看只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方才公平公正，一能解陸候千金的心頭怒火，二能讓你們吸收教訓，如此解決你們可有異議？」

對方一聽連忙道：「無有異議無有異議！」

齊雲開微微頷首道：「那好，我進來時親眼所見。」

他前傾身體，指了指朱公子，又指了指周圍一圈人。

「你，打了她，你們配合他把人按住，人人皆有份參與。這樣吧，每人二十巴掌，差不多可抵消陸候千金所承受的痛苦。」

說完又補充一句，「我帶的人不夠，只能勞煩你們自己動手了，一邊打一邊數，開始吧。」

一眾人面面相覷，扭捏唏噓。

朱公子率先領頭往自己臉上招呼了一巴掌，咬牙數着「一、二……」

其他人見有人開頭紛紛動手，一時間紅袖簾招內清脆巴掌聲齊飛。

齊雲開眯起鳳眼，微微嘖了一聲，眼光環顧四周。

「聽不太清，是風聲太大嗎？」

石晉一聽馬上斥責他們道：「都沒吃飯嗎？給我使勁打！」

陸明緋在一邊看着他們剛才囂張，如今卑微樣子就覺得解氣。

這還不算，齊雲開又冷冷看着打完巴掌臉腫成豬頭、鼻子冒血的朱公子說：「我很想知道，陸候千金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劃出來的，不如你們給我演示一下。」

說罷馬上奉上一瓷盤到陸明緋面前，陸明緋立刻會意，掂着盤子朝朱公子走去。

她皮笑肉不笑道：「世子殿下想看，你能不能配合呢？」

朱公子哪裏敢說一個不字，只能搗蒜似的點頭。

陸明緋眼神泛過一絲狠勁，高高舉起盤子，朱公子害怕的閉上眼。

看他抖得篩糠似的，陸明緋輕蔑一笑，鬆了胳膊放下盤子，隨手往他身上一扔。

長舒一口氣道：「算了，不屑於和你這種人計較到底，簡直浪費大好時光。」

齊雲開站起來走到她身後，背着手像個教書先生在教導學生，垂下眼帘看着她頭頂發旋。

「不錯，有進步。」

巡捕一聽，馬上跟着拍馬屁。

「陸姑娘不愧是忠靖侯府千金，果然胸懷大度，肚裏能撐船，我們佩服！佩服！」

陸明緋白眼快要翻到天上。

齊雲開見陸明緋氣順了，天色也不早，回頭對隨從說：「凌摩，你來處理後面事情。」

倆人一出紅袖簾招大門，才發現外面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亂的。

見他們二人出來，都一鬨而散。

陸明緋無奈撓撓額頭，齊雲開眼神點了點車夫擺放好的腳凳，示意她上車。

陸明緋慢吞吞蹭過去，剛踏上腳凳台階一階，不知道哪裏飄過來的香味鑽進她鼻孔里。

駐足停步打眼這麼一瞧，街對面蒸汽騰騰煙火裊裊，小籠包子杏仁茶，雞絲肉面定勝糕，在攤主們此起彼伏的叫賣聲里好像更加誘人，直勾的她肚子裏的饞蟲鬧得火熱。

「好香啊！」

她連忙扭頭，巴巴望着齊雲開。

「世子殿下，你餓嗎？」

她眼睛亮晶晶的，異色雙瞳裏面滿是渴望。齊雲開被她盯得不自在的別過視線，吩咐車夫道：「買些小吃回來。」

車夫一眼望過去，好些家小吃攤，於是問他：「殿下要買哪家的？」

齊雲開又看了看視線貪心的在各個攤子上流連，後腦勺轉來轉去的陸明緋。

「所有都買。」

車夫立刻顛顛跑過去，在每個小吃攤面前停留片刻，不一會兒提着抱着一堆東西跑回來，送進已經等候在車廂里的齊雲開和陸明緋手裏。

陸明緋迫不及待從裏面扒拉出一個肉夾饃，拆開油紙包，挑了處瘦肉塞的最多最厚的地方，遞給齊雲開，眉開眼笑道:「殿下先吃。」

她一臉真誠，齊雲開看着好笑，搖搖頭道：「你吃吧。」

陸明緋就等着他這句話，快速收回手，把肉夾饃送到嘴邊咬了好大一口。

齊雲開看她大快朵頤，鼓囊着腮幫像只小松鼠，忍不住問她：「好吃嗎？」

陸明緋艱難的嚼碎咽下去，「還行，但是照我們西北的還是差些。」

齊雲開遞過來一杯裝在竹筒里的杏仁茶，陸明緋一口氣噸噸喝下大半。

「以後殿下來我們西北，一定要嘗嘗西北的肉夾饃，尤其是我爹做的，可香了真的。」

「不出意外的話，我的確是要去。」

齊雲開邊說邊掏出自己的手帕，往她眼前送了送。

「把嘴擦擦。」

「噢。」陸明緋接過來擦了一把嘴上油漬，齊雲開向後靠了靠，抱起胳膊以一種審視眼神看着她。

「說說剛才的事。」

陸明緋哽住，手裏剩下的那小半個肉夾饃立刻就不香了。

「我……」

她放下肉夾饃，深深嘆了口氣，口頭檢討張嘴就來。

「對不起，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這次又給世子殿下……」

齊雲開打斷她：「你錯哪兒了？」

陸明緋一點都不走心，從那堆吃的裏面拿起一個菱角，邊剝殼邊說：「不該打架唄。」

「不是。」

她指甲縫被堅硬的菱角殼扎了一下，無暇顧及，抬起頭開驚訝看着他。jj.br>

「不怪我跟人打架？」

齊雲開拿過她手裏的菱角，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兩端尖角，咔嚓一聲，輕而易舉的從中間掰開。

雲淡風輕的說:「他們敢動你，就是打死了，吊起來晒成干也不可惜。」

陸明緋縮起脖子向後躲了躲，勉強的扯出一個笑。

「世子殿下，你不要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這種話。」

齊雲開輕輕嗤笑一聲，把剝出來的一半菱角肉放到她手心。

「你還會害怕？」

陸明緋把他剝的菱角肉放進嘴裏一口吃掉，邊嚼邊重重點頭。

「主要有點兒怕你。」

齊雲開手裏動作一頓，一點擔憂從眼底劃過，但瞬間消失不見。

他把剩下另外一半菱角肉剝出來給她。

「別轉移話題，剛才的事你有錯，但錯不在打人，而在你身為候門貴女，去那種煙花柳巷烏煙瘴氣之地，成何體統？」

陸明緋開始耍賴皮，「嗨呀，我這不是好不容易出宮一次嘛，看見熱鬧的地方就想往裏扎。嘶，世子殿下你……」

她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不簡單，眼睛巴望着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世子殿下，你又為何會去那裏啊？」

齊雲開自然知道她那腦袋瓜里在轉什麼歪主意，眯眼皮笑肉不笑道：「你說呢？」

陸明緋一把按下他胳膊，眼神里滿是可靠，壓低聲音道:「我懂，世子殿下平日裏勤勉謹慎，不是習文就是練武，偶爾帶兄弟們聽個曲兒，喝個酒，放鬆一下，也是人之常情，理解理解。」

齊雲開笑眯眯的，精準將手裏的菱角殼撇進籃子裏，慢慢反手握住她按在胳膊上的手。

陸明緋察覺到局促空間內瀰漫起一股危險的氣息，乾笑着想掰開他手，卻早已為時過晚，箍在胳膊上的手猛地一用力，整個人輕鬆被他拉過去。

車內顛簸空間狹小，她幾乎沒有選擇餘地，只能一頭扎進他懷裏。鐵甲涼涼的溫度透過皮膚，刺激的她一個激靈抬起頭，目光好巧不巧撞進他那雙隱隱帶笑的鳳眼裏。

只聽耳邊清潤舒朗的嗓音響起，「你就這麼不在乎你未婚夫婿的私行作風？我去青樓你還表示理解？」

陸明緋人像塊木頭似的愣在那兒，獃獃的望着他覆在眼上微微翕動的濃密眼睫和張合啟閉的淡色潤澤嘴唇，小臉刷的一下紅了。

「傻了?」齊雲開垂眼輕笑着問她:「怎麼不答話？」

陸明緋胸膛里好像有隻小鹿在撲通亂撞，咚咚跳的很大聲。她生怕讓他聽出來，慌忙伸手想推開，卻越是掙扎被他桎梏的越緊。

齊雲開樂得欣賞她這幅小女兒家青澀害羞的樣子，不依不饒繼續追問她：「不在乎嗎？」

陸明緋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的，舌頭也跟着打結。

「不在乎不在乎。」

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齊雲開把她扎進自己懷裏的頭挖出來，捏着下巴逼迫她抬起頭，步步緊逼。

「不在乎？」

陸明緋退無可退，欲哭無淚。

「我說錯了！在乎在乎！我在乎還不行嗎？」

齊雲開這才舒展眉羽，揚起一笑，揉了一把她的頭髮鬆開她。

滿意的說:「這才對，陛下聖旨賜婚我們兩人，我家和你家的命運，便聯結在一起。你我可以說是生息與共，自然應當相互珍重扶持，同心同德。」

陸明緋從他懷裏逃脫出來，像只逃開獵人追捕的兔子，瑟縮退到車廂一角，瞪着大眼睛警惕的看看他。

咽了咽口水，緩和下來剛才緊張的氣息，終於平穩下聲調。

「我，我明白，知道你的意思，言行舉止我會注意，儘可能不給你添麻煩。但是天生性格實難改變，你要我像靜芸那樣嫻靜溫柔，我做不到。」

齊雲開看着她搖了下頭，「我沒有要求你要學誰。」

陸明緋坐直身體，低頭輕聲道了句:「那就好。」

「不太好。」

「什麼？」

陸明緋被他弄得都有點神經緊張，連忙向他投去疑問目光。

「什麼不太好？」

齊雲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滿不在乎的理了理衣物。

「我之所以會及時趕到給你解圍，是因為思書跑到校場找我求救。很巧，當時皇後娘娘在領光祿寺分發佳釀犒賞將士，明纖姐也在。」

他着重強調「明纖姐」三個字，又補一刀，「她知道這事，很生氣。」

陸明緋一聽立刻生無可戀，仰天頹廢自嘲的乾笑兩聲。

「哈，完了，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