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危機再來

第二十八章 危機再來

家奴的印記是拿刀絞出一個傷口,然後將墨汁刺進肉里印上的,墨汁入肉入骨,極難消除,看得出來雪祭也十分厭惡這個印記——印記上滿滿的都是小刀劃出的痕迹。

他想把這一塊肉都剮下來,從而讓印記消失,但這地方卻正好是出血最厲害的地方,所以他不能這麼做,便只好一刀一刀淺淺的刮在印記表面。

只可惜,墨汁入骨,用刀刮印記,當時血肉模糊定然便看不出,但傷口一好,印記還會重新長出來。

雪祭的印記上新傷加舊傷層層累積,看來他刮過很多次,做過家奴,確實沒有哪個公子能忍的,雪祭這行為褚念卿倒也理解,只是還是不敢相信,雪祭居然做過家奴。

雖說大胤上奉公子只在意公子的才華和能力,不看家世也不在意是否奴籍,但自古以來沒有那個奴籍之人居然能戰勝所有科考人員脫穎而出成為公子的,更何況是公子之首,褚念卿真是佩服至極,心裏卻也想起些別的事。

雪祭的身份,莫非是傅荼蘇家的家奴?若是傅家人倒也說得通——他伺候過傅荼蘇,傅家是御醫世家,地位雖不高但也絕不缺什麼錢財和名利,傅家子女擁有良好的教育,雪祭因勤奮好學而做了傅荼蘇的書童,從而得以接受到好的教育,但因內心桀驁不馴,他飛黃騰達之後就和傅荼蘇反目成仇?這麼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褚念卿皺着眉頭,許久之後長呼一口氣,面上的神情才稍稍舒解了些——她在這裏憑着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證據”胡亂猜測並無意義,有這心思倒不如想想辦法怎麼混進傅府去看看……

褚念卿最後瞥了雪祭一眼,他如玫瑰般驕傲,如紅梅般堅韌,卻未曾想過竟有這樣的過往,但很快,褚念卿就為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十分無用。

瞧不起?佩服?好像都沒有什麼必要。

這天下誰人不是別人的奴才?誰能真正的成為主人?雪祭給人家做過家奴,自己又何嘗不是褚皇的奴?各位看似風光的兄長,權力在手的王爺,誰不是褚皇的奴?犯錯跪拜,或是只是因為褚皇心情不好便肆意懲罰跪拜,一跪便是整日整日的,那時候誰還記得什麼皇子地位高貴不必跪拜?還有,誰還沒幹過臟活累活?還不就是自己的主子一句話,不得違抗的便去邊疆吹冷風、去爛泥塘挖泥?華美貴氣的後宮娘娘們,看似高貴了,說的好聽了是什麼一宮之主,瞧瞧郭容華,還不是主子說打就打說降就降?和奴才有什麼區別。甚至褚皇,他就能是真正的主子了?不也是先皇的奴才,硬生生把先皇熬死了才能做點兒主,可就算如此也不能完全的自由,言行做事多多少少還要看大臣們的眼色。

說得難聽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是奴才,便也不會再有什麼誰瞧不起誰的了,能熬出頭的才是真英雄。

褚念卿俯下身去把雪祭的手也塞進被子裏便出了偏殿去,回到自己的寢宮,忘卻方才所有的驚訝與恐懼,她只有寂靜。

小鶯備了熱水,冒着層層熱氣的浴桶置在帷簾之後,褚念卿望着那些白氣有些出神,許久,才回過神兒來,寬了衣袍,進了浴桶,熱水接觸到冰冷的身體,身上頓時泛起一層紅,漸漸的還感到酥麻之感,褚念卿手指撩撥幾下,扶起熱水澆過肩頭,脖頸,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放鬆了些。

讓自己被雪祭公子那一“碰瓷”驚嚇的心好好放鬆一下,壓壓驚。

只是對明日的憂心,褚念卿不敢壓下,也根本壓不下,她看不清前路了。

壓倒五皇兄,壓倒倚華宮,她做到了,然後呢?還能怎樣幫到阿兄?她曾經想過的一切都不知道如何執行才好,想要打壓諸位皇兄,也得有切實的機會才行,但現在朝堂安寧,還能做什麼?

褚念卿向後靠到浴桶邊,左思右想,唯一湧進腦子裏的思路也就只有去招惹雪祭了,只得默默嘆一口氣,且想着看怎麼混進傅府才好……

月生星海,姣姣升輝。

次日裏頭一大早小鶯便急急忙忙的來找她,說是雪祭走了,行色匆忙,還捂着手臂,像是做了賊一般心虛,小鶯快步趕上去請他用了早膳請醫師看了再走,他卻只是拒絕,還難得的客氣禮貌,直說:“替我謝過你家公主好意,家中有事,臣且告退。”

“臣”?褚念卿琢磨這字好久,最終認定是他急得慌了,竟一順嘴說差了,對她一個微不足道的公主,何以叫他稱臣,這事也就當個笑話聽過也就罷了。

這時候還早,天還蒙蒙亮,只是起都起了,再睡回去也睡不着了,小鶯拿來一件溫紅色的襖子,褚念卿起了換上,便去洗漱點妝,今日探親的宮人大多都回來了,所以梳妝的這些活也輕鬆了些,褚念卿只需坐在銅鏡前,所有的一切自有宮人為她做全。

雖然還有些不太圓滿的:有些個宮人暗暗抱怨,公主怎就起得這麼早,連帶着害他們也得早早起來伺候,不過褚念卿一向溫柔大度,這些事情從不與他們計較。

方才梳妝完畢,見天色還早,褚念卿莫名的便多出几絲興奮來,剛想着多讀兩本書,再想想怎的多離傅荼蘇近些打聽消息,不速之客卻到來。

是內侍監。

牆頭草,沒什麼本事還盡會欺負人,雖然如今他算是偏在自己這邊,總體算是恭敬,褚念卿卻還是不想見到他,噁心的慌。

內侍監是看不出褚念卿心底的厭惡的,只像往常一般躬身屈膝往地下一跪,念一句“公主萬安”。

“免禮。”褚念卿抬頭望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去,手指按在桌上的兩本書卷看得入神。

內侍監是褚皇身邊的人,他大多來清崖宮是代表着褚皇的意思,但自己又沒惹出什麼麻煩,阿兄也是安靜了好一段,褚皇還能有什麼大事找她?定然又是一些年節宴會,宴請家族的小事,這也就代表了褚念卿無需對眼前這奴才多分恭敬。

內侍監起身,又是拱手,“公主殿下,陛下請您去尊庭,說是有件小事需要公主您知曉呢。”

“這麼早?”褚念卿有些詫異的抬了頭來。

若說是褚皇昨日哪個時辰隨口說了的事,內侍監起得早,趁褚皇沒起之前過來告知一聲倒也無甚驚奇,但若是褚皇來叫便有些奇怪了。

這還不到卯時吧?褚皇昨個夜裏還召幸了夏良妃,這麼早就起了?還在尊庭,這是還處理了些事情了?

褚念卿方才坐得端正了些,“父皇怎的起的這般早,平日裏都是卯時過半才起身,辰時才上朝,是出了什麼事嗎?”褚念卿每一個字都念得小心翼翼,不知為何,心裏竟升起一股子不安來。

內侍監伸手捻着他鼻下的一撮鬍鬚,略略扎眼的笑了笑,“公主殿下,奴才怎敢揣摩陛下的意思?真是不知啊,公主不如即刻起身自己去看看來得痛快……”

他很得意?

褚念卿暗道不好,怕是真出了什麼事端,沒工夫管教內侍監的賤脾氣,連忙叫了小鶯拿了件暗白的狐裘,披上便立刻前往尊庭。

身後按規矩跟了十四名宮人,在這冰天雪地里竟顯出一種浩浩蕩蕩的威嚴,褚念卿踏雪走到大道里去,早有一個明晃晃的暖轎等在路口,她心裏有些發怵,因為這轎輦顯然不是她自己的,金黃壓頂,明黃伴側,這是褚皇的。

除了皇帝自己,任誰也不敢坐這轎輦,何況這暖轎前的都是褚皇身邊最親近的幾位內侍,甚至中貴人梁遠道也在其中,褚念卿哪敢讓這些人伺候自己?

褚念卿反應極快,在那群人尚未來得及呼喚時便已經跪地叩頭。

“兒臣不敢坐這龍輦,請父皇收回成命。”

只聽上頭一陣笑,隨後便是中貴人梁遠道柔和敦厚的聲音:“公主殿下,陛下心疼公主,不想叫公主在這冷天裏多待一陣兒,早早便令臣等守在這裏迎接公主,陛下還早說過公主一定不敢,特叫臣等告訴公主一句話。”

“什麼話?”

“到底是父女,不過一個轎子,有什麼高低之分?公主也不必擔心是否勞煩臣等,臣等這轎子已經抬過來了,無論公主坐不坐,臣等都還要把這轎子抬回去,公主還不如上座實在。”

怎還莫名有一種慈愛之感?褚念卿柳葉似的眉毛都要擠到一起去了都覺不出個緣由來,難不成是因為照顧五皇兄有功?亦或是阿兄又做了什麼好事?

不管怎的,褚念卿終還是在遲疑中緩緩地扶着梁遠道起身,立刻又有濃綠衣裳的宮人兩兩上前,給褚念卿搬腳踏,扶褚念卿上龍輦,為褚念卿抬身後拖尾的衣裙,每一樣細緻入微。

龍輦前行,眾人噤聲,褚念卿卻依舊不得安寧,冥冥中,好似有一雙無形的手將她捂得喘不上氣來,心疼的要跳出體外,褚念卿將手伏在胸口,這疼痛也沒縮減幾分。

尊庭,只怕是又出了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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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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