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無奈的顫抖
北方雖然不像南方那般的多雨,但,冬天卻是一個多雪的地方。
一場雪還未融化,另一場雪如同接力般的覆蓋在大地上,使得俞佳瑤這個不起眼的小山村成為了銀色的世界。
今天俞老四並沒有走出屋子來打掃院子裏的積雪,他只是默默地坐在炕檐而上,手裏仍然捧着李玉梅的照片,他心裏還是忘不了李玉梅,忘不了她那溫柔的話語,然而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見到她了。
他一直坐着,默默的坐着,沒有聲音,沒有哭泣,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他自己也不會明白,別人更不會明白他。
屋子裏瀰漫著濃厚的旱煙氣味,他自己抽了多少煙,俞老四也不知道,他只是默默的出神。
窗台上幾支老母雞嘰嘰咕咕叫個不停,俞老四聽到了這聲音,他似乎是稍微清醒了一些,轉頭看了看窗外,他長嘆道:“哎,不幹啥都不行,這幾隻雞也沒有喂。”
說著,走了出去。
海明靜靜地坐在炕上,手裏擺弄着那台收音機,身上因為寒冷而抖個不停。
他不知道父親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往常他只要一起炕火爐是必然點的,可是今天卻沒有,海明沒有問父親,他也不想問,因為他很清楚,現在父親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至於怎麼不一樣他說不清楚。
外邊的雪依然在下,北風依舊在呼呼地刮著。
窗戶本就四處漏風,屋裏的火爐又沒有點燃,海明的胃裏邊也沒有半點食物,這種生活何時才能結束,海明不知道,他不知道飢餓何時才能離他遠去,寒冷何時才能與他說再見。
俞老四慢慢的走回屋子,他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看炕上的海明,海明並不知道父親在看他,但,他已經知道父親進來了。
俞老四兩滴淚珠順着他那日益憔悴的臉上落了下來,他不知道眼下除了哭還能做什麼。其實,他能做的很多。
給海明做飯,點燃屋子裏邊的火爐,正坐起來面對生活。
這些俞老四能夠做到嗎?
沒有人能夠知道,俞老四也不知道。
許久,俞老四這才想起,海明還沒有吃飯,他趕忙點燃屋子裏邊的火爐,給海明胡亂做些吃的草草了事。
俞老四看了看海明道:“吃飽了沒有?”
“嗯。”
海明很懂事的道。
海明摸了摸炕上滿是灰塵,對父親道:“我說爸呀,這馬上就要到年根兒了,您了應該把咱家打掃打掃,收拾收拾,在騎馬把炕上的灰塵掃一掃。”
俞老四好半天才道:“嗨,收拾不收拾也就這樣了,收拾的在乾淨又能幹啥,還不是一樣。”
海明道:“那不一樣,這過年是一個喜慶的日子,人家別人都打掃家,咱也不能例外哈。”
俞老四厲聲道:“你能耐你去呀。”
海明滿臉委屈的道:“您了看我又沒有說啥,只是讓您了打掃打掃家,這說錯了嗎?”
說完,海明不再說什麼了,他真的很無奈,無奈生在這個家庭當中,他真的不明白,父親怎的和別人那麼軟弱,和自己反而這樣的厲害,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只因為他還是一個孩子,還是一個不能完全理解人世間的複雜程度的孩子。
俞老四想了一會對海明道:“你先到外邊呆一呆,爸給打掃打掃家。”
海明不知道這會父親怎的又想起打掃家來了,剛才和他那樣說也不去,海明真是琢磨不透,不管怎麼說反正父親已經同意打掃家了,海明下炕走出了外邊。
此時外邊的雪已經暫時停止了,然而天氣還是十分的寒冷。
他站在房檐下心裏又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他的往事不是美好的,而是傷感的,因為他從出生的那天起,美好還沒有降臨在他的頭上呢!
他的腦海也想不起別人,只有已經故去的祖母。
一時間他的奶奶親切的話語佔據了他的整個心田。
他又想到以後自己該怎麼辦,自己現在是活着的,到底能夠活到什麼時候,日後的生活又靠誰。
人如果死了還能有痛苦嗎?他不明白,他想明白,然而他始終不能明白。
海明,一個從來就沒有人告訴他道理的孩子,一個從來就沒有受到過母愛的呵護,所以在他的內心當中永遠是走不到頭的孤獨。
他的想法不能連貫,他也沒有一個完整的想法,也許這時候的他也不知道這叫想法。
一個人的想法永遠都是不能用文字所能描述清楚的,如果有人能把人的想法描述清楚,那絕對不是人的想法,只是文字,只是能夠供人欣賞的作品。
何況我們的海明,一個孤獨的失明者,他那孤獨的、強大的、複雜的內心世界有誰能夠知道呢?
這時候,屋子裏傳來父親的聲音:明兒進來吧。
海明慢慢的走了進去,他的心情通過剛才的一陣胡思亂想已經輕鬆了許多。
俞老四看了看海明叱道:“你真是一個討吃貨,你看看你身上,還像個樣子嗎?”
海明用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這才發現衣服已經都濕了。
他也沒敢再說什麼,無聲的坐在了炕檐兒上,任憑父親則被。
海明一邊摸着炕上鋪的炕席一邊想辦法,他想怎麼能夠躲過父親的嘮叨。
摸着摸着他突然道:“爸,咱的那些被子都跑到哪兒去了?”
俞老四聽海明問這話,果然不在說剛才的事情了,他沒好氣的道:“屋子裏邊太亂了,我暫時收拾起來了。”
俞老四說完點燃旱煙繼續想着他也說不清楚的心事,海明捧着收音機面對着窗外發獃,屋子裏又陷入了寂靜當中。
晚上,外邊並沒有繼續下着雪,只有北風依然還刮著,就在這寒風呼嘯的時候,俞貴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
俞老四也知道,俞貴肯定要來的,每次只要他一欠債不敢回家就躲在這裏十天半月。
俞貴看了看炕上只有兩套被子,他怒道:“那些被子呢?
這看來是不想讓我在這裏住了吧。”
俞老四解釋道:“貴兒你這是幹嘛?你對長輩也太無理了吧,
如今你父親不在了,我可是能當你半個爹了,你怎的能這樣呢?
再說了,你來了我又沒說不給你拿或者說不讓你在這兒睡呀。”
俞貴把酒瓶摔在地上道:“少他娘的給老子扯淡,哦,老子來了你才知道往出拿,老子沒有來的時候你是個干裘的,這會了才說。”
海明躺在那裏心裏十分的痛苦,他真的想不通,這是他的叔伯哥哥,他的親人,此時的他能怎麼辦呢,他所能做的也只有沉默,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能力,他的內心在顫抖,不是恐懼的顫抖,而是無奈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