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兒陳生
日暮已近,李家村燈火漸明。
村口,幾名垂髫童兒好似圍着議論着什麼。
"哎,傻子!傻子!喪門星?你咋不說話了,還活着嗎?”
“你是不是把他打死了。”
“沒有,我只是輕輕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了,肯定是裝的!”
“這小子邪門的緊,要不咱們還是別惹他了。”
“且,沒膽的孬種,陳生,你要是再裝死,我可要把你當成死人給埋了啊!”
七嘴八舌童聲在陳生耳邊響起,他知道自己再一次失敗了。
心中的憤懣讓他不禁握緊拳頭,大聲喊了出來。
“嗚啊!”奇怪的音調從他嘴裏發出。
“你看,我就知道他是裝的。”
還未完全睜開眼睛的陳生,忽然感到左側臉頰一陣風撲面而來,他下意識的低頭閃躲。
待睜開眼,一名扎着羊角辮,豁着牙的男童竟又掄起了手掌,
“你還敢躲!”
陳生來不及思考身上發生的事情,一個驢打滾,躲過了他的巴掌。
雖然沒挨打,但在這剛下過雨的土裏一滾卻是成了個泥人。
也徹底惹毛這個豁牙男童,決定施展以多打少的秘技。
“給我逮住他!?”
圍觀的一眾男娃們紛紛上前,頗有擒賊獻王的架勢。
面對眼前四面楚歌的形式,陳生卻並不驚懼。
他先是假意要衝到眾人身前,擺出就算自己吃虧也要換掉一個人的樣子,幾個本來就不想動手的男娃也被這氣勢嚇得緩了一緩。
就這一頓的功夫,轉過身狠狠一腳,精準地踢到了男童胯下要害。
“啊!!!!”
羊角辮瞬間倒地,爆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而其他幾人卻始終無法抓住腳底抹油的陳生。
而面對幾人的圍追堵截,它更像是提前猜出了他們的動作似的,每次都堪堪避開。
簡直讓人懷疑這小小的身體是否是背後長了眼睛。
閃躲間,叉眼!踢檔,擊打關節。
陳生陰損招數層出不窮,效果拔群,往往一擊便能使對手失去戰鬥力。
不過一會功夫,幾名男娃已然躺到原地,哭爹叫娘,嚎啕不止。
這鬧出的動靜理所應當的也驚動了村中的大人,
“哎呀,天殺的小崽子,你咋下手這麼狠啊,我可憐的大郎欸!”
這名胖夫人想不通,只不過入廁的功夫,剛剛欺負人的自家孩子,此時為何已經躺在地面慘叫不止。
她挪動肥碩的身軀小跑向前,十分急切的望着躺在地上哀嚎的豁牙男童,口中也腌臢話片刻不停,但腳步卻是不願亂了分毫,仍竭力維持着着自己的體面。
另一名瘦弱婦人也緊隨其後,相對於胖夫人的穿着,她顯得更為樸素,雙頰泛白,兩框發黑。雙眼卻似有明珠鑲嵌,明亮異常。
她只一眼便鎖定了陳生,也顧不得哀嚎的幾個娃娃,卻轉瞬間到了陳生面前。
看到自己孩子滿臉淤青和髒兮兮的衣服,伸手拍打着上面的泥土,又心疼的俯下身子將摟他在懷中,淚水也禁不住在眼裏打轉
“生兒,你沒事吧!”
懷中的陳生打了一個冷戰,便抬起頭看着眼前的婦人,含混的說著些聽不懂的話。
"阿娘,阿囈無賴哦所謂的,那大類四大行。”他手舞足蹈的比劃着什麼,傻笑出聲,難看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喜是悲。
趙氏看了一眼懷中傻笑的痴兒,心中五味陳雜。
從懷胎十月到而今舞勺之年,卻連完整的話也說不清楚,以後的日子着實為他擔心。思忖到這裏,一時間情難自禁,竟潸然淚下。
“你個死傻子把我家大郎禍害成啥樣咯!”
胖婦人安撫了自家大郎,看到全場唯一站立的孩子便是陳生,也不分青紅皂白便開始指責。
“我家大郎的命根子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要你小子償命!”
聽到這話的趙氏神色一冷,抹了一把眼淚站起身來,順勢將陳生護在身後。
“李夫人,我家生兒雖然腦袋不靈光,但定然不會無緣無故挑起事端!”
趙氏據理力爭,卻也知道陳生的手上幾斤幾兩。不過或許日後還真的要靠着李家才能照拂陳生一二,真的把李夫人的得罪了,他日後也不好過。
然而對面的胖夫人卻絲毫沒有理會,指着母子二人開始說些更為難聽的話。
“李夫人,你且再看着我家生哥兒,渾身上下有好地兒嗎?您看看令郎,衣服灰都沒沾上啊!平常你也曉得他們是向來不慣和我們生兒一起在私塾讀書的,平日裏也就些小摩擦。可今日裏咋就要合起伙來往我家生兒身上甩黑鍋呢?難不成還要讓先生把生兒趕出私塾不成?”
趙氏雖是朝着對面在說道,眼神卻時不時瞥向身後的陳生,想要為兒子做出某種姿態一般。
此時躲在趙氏身後的陳生皺起了眉頭,心中有些後悔惹了事端。
村中正值農閑時節,村裏的幾個婆娘、閑漢也圍上前去湊個熱鬧。
此時議論紛紛的眾人,幾名老者也去相勸李夫人,胖夫人又看了自家娃娃早已沒了大礙卻還是裝着一副要死要活的樣,頓時也萌生羞惱之心。
隨着聲勢鬧大,倒地的幾名男童的父母也聞聲趕來,了解情況后也就權當小孩子打架,沒太當回事。
這時村中長老也進來和稀泥,幾名當事人也不知心裏有沒有芥蒂,這事明面也算是揭過了,眾人也隨之鳥獸作散。
當事人打過招呼,和氣一片,也各自歸家。
陳生心中鬆了口氣,好在沒有給這唯一的親人惹上什麼事情。
田間鄉道,一婦人牽一童子踏上歸家的路,此時的天已黑盡,彎彎月兒漸上梢頭。
相對於李家村的土著,趙氏夫妻在這還沒多少跟腳,修的住處也離着聚集地稍遠了點。
陳生牽着趙氏手一搖一擺的晃蕩着,趙氏掌心似乎有那麼一股涼意,驅散了他心中的沉悶。
“你說他們幾個是不是你給打的呀,哈哈!”趙氏爽朗的笑聲響徹在田間地頭,他痴傻的回應着女人的絮叨,糊弄着為何以一敵多的問題。
“這兩下有你當年那個死鬼老爹的樣子啊,我家生兒是不是當個武官的材料呀~!”
“呵呵,胡哈哈哈,武官,打,老爹,打!”陳生聽聞非常配合,像往日裏一樣,興奮的揮起了拳頭。
一路說笑,儘管兒子還是如往日一般痴傻,但是女人卻樂觀異常。
忽的,母子二人,放慢步伐了步伐,婦人抬起了自己的頭,看着天空裏一輪皎潔的明月,像是失了神,竟不捨得再言語。
陳生也識趣,同樣仰天望月,看是不是能看出朵花來。
月光灑在趙氏周身,竟泛起乳白色的光暈,流光如水又漸漸的向著被牽着手的陳生奔去,隨着他呼吸起伏滲入身體,一抹青色的流光在他眉頭一閃而逝,隨後消弭於無形。
母子靜立半晌,婦人忽的低頭看着呆愣的陳生,又展顏一笑,繼續行進。
她們走到了空空蕩蕩的橋上,凝視着河水在月光里閃閃發亮,一波一波永無止境地蕩漾過去。
飛舞的螢火蟲向她和陳生飛來,它們在黑夜裏上下跳躍前後飛翔時又上下起伏着,像是歌聲那樣的起伏。
這時,她俯下身子,貼在兒子的耳邊,伸出左手指着橋下的河水、河邊的樹木、天上的月亮,飛舞的螢火蟲,告訴他:
“這叫河,這叫樹,這叫月亮,這叫螢火蟲……”
陳生十分配合,但如往常一樣,跟着母親的節奏念着音節
快到家的時候,他們又在田邊停下腳步。
廣闊的田野在月光下一望無際地伸展開去,陳生隨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發現廣闊的田野在月光下有着神秘的壯麗,一時竟有些痴了。
陳生的記憶里,趙氏每晚都會帶着他來到這山野之間觀察天地,晴雨無論。
看到兒子像往常一樣痴迷於自然的神奇,趙氏笑聲道:
“生兒呀,娘親也給你找到一個好東西哦,有了它呀,你也能變靈光,說不定還能去鄉里當個供奉呢!”
趙氏興緻勃勃的和陳生講着自己今天的收穫,邊騰出一隻手從懷中取出一本破舊的冊子。
本來心不在焉的陳生餘光看到冊上的幾個字,立馬不做聲響,兩眼直勾勾的盯着趙氏手中之物。
四個古舊的黑色字體豎排在發黃的書頁上,
他心中不免驚詫“通仙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