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聖壽宮
楊氏太皇太后坐於座中,手執白玉茶盞,優雅地淺酌着。
其下僅有楊懿一人,正有些焦急地說明着宮外之事,見長姐似乎並未上心,不禁問道:“長姐可有對應之法,若是讓宓氏與諸王之人牽連上,與吾族大大不利啊!”
楊氏抬眼看了楊懿一眼,又兀自喝茶,待一盞茶盡,才對楊懿說道:“慌什麼!入了宮又如何?一些下民,魚蟹混雜,怎可隨意在宮中行走。宮中自有規矩,後宮更是禁地。就讓人在西遊園裏辟出幾個院子,把那些腌臢之色都關進去,派宿衛看守。諸王之孝心,本宮也不能推辭。宓氏想看,就去園子裏看。難道本宮還能擋着她,不讓看不成?就算她膩了金華宮,想住進西遊園裏,天天看,也不是不可的。”
“可……萬一……”楊懿吞吞吐吐地說道。
楊氏眼神銳利地看向楊懿:“此等小事,就讓你驚慌如此?你還是楊氏家主,怎能如此不經事?自從胡美人告之皇帝已有身孕后,每日皆會去金華宮問安。這幾日卻推脫身子不便,三五日裏才去了一回。你就不想想,這是為何?”
“這……”,楊懿抬眼覷了座上楊氏幾眼,“胡家本有二心,現卻懼於諸王之勢。”
“嗯”,楊氏怒氣稍緩,慢慢地說道,“天下哪有事事稱心。萬事皆要審辨吉凶,驅其凶者,引其吉者,轉為我所利。胡家有二心不足怪。可楊胡二族聯手才堪堪與諸王應付。如今,諸王異動,胡氏也只能抱緊吾族了。你……回去,多請教於父親,遇事不要慌亂。切記,你是楊氏之主。你亂了,楊氏族人該如何?”
楊懿連忙稱“諾”。
楊氏眼神複雜地看着下面站着的弟弟,微不可見地輕嘆一聲。
安平王別院
司馬胥皺起眉頭看着來人,嗤笑一聲:“你這狍子,不在大市裡觀猴,跑來我這裏做甚?”
司馬愷恬着臉,親熱地靠近司馬胥:“甚為想念元閔,便登門求見了。”
司馬胥扭頭看着司馬愷,提起一腳,欲踹過去。
司馬愷身手靈活地躲出幾步,嬉笑着說:“元閔莫怪,本小王當然是有正經事找你了。”
司馬胥收起腳,拾掇拾掇寬袍,往內院走去。
司馬愷跟在他後面,一邊觀賞園林之景,一邊掐花。
司馬胥怒喝:“住手!你知道這花有多貴嗎?本小王辛苦求來,這一月里精心養護,才開了五朵。你倒好,一袖過去,一朵不剩。”
司馬愷連忙告饒:“元閔息怒。小王一會兒還要去會佳人,借你幾朵花使使。元閔何曾如此小氣了。”
“哼哼哼”,司馬胥沉臉盯着司馬愷,低哼幾聲,“你會佳人,連本錢都不想出,跑我這園子來偷花。哪位佳人,也值得你如此慎重?”
司馬愷摸摸鼻子,笑着說:“關家梧桐唄。”
“梧桐?”司馬胥高聲問道,“你倒是叫得親熱。哼!你和她會面何事?”
“小王我幹嘛告訴你?”司馬愷搶過司馬胥手裏的摺扇,裝模作樣地打開,扇了兩下,“你這把扇子也給我好了。”
司馬胥咬牙切齒地看了他半天,臉色突然轉晴,說道:“可!不過我也要同去。否則,一朵花十兩銀,一把摺扇百兩金,我讓僕人到大市上找你府上管事的要去。”
“嘶……”,司馬愷抱着摺扇,心疼道:“元閔果真護食了……行,你可和我同去。不過,花費你給錢。”
司馬愷瀟洒地回答:“那是自然。”
二人沿着曲折的小路,也不要隨從侍候,一路拐進後院一處隱蔽的園子裏。
這裏是司馬胥在園中的一處隱秘的書房。
司馬胥坐下,就急切地問道:“快說,甚事?莫誤了佳人之約。”
司馬愷慫慫肩,說道:“當然是借你‘常’字旗使使。我那東海實在太窮,不像你關中那麼富有。你們關中,船塢都有三處。我那東海,成樹都沒幾棵。大河入海,倒是泥沙不缺。”
司馬胥目瞪口呆地看着司馬愷,半天回神,才道:“你得了吧。說這話也不怕閃着舌頭。小王還不知道你東海一脈富得流油。就渤海望族,外人當是海旮瘩,其實個個都是豪富。”
司馬愷擺手打斷他的話:“你就說借不借吧?”
“借來何用?”司馬胥警惕地看着司馬愷,“常字旗又不是我府一家說話,還有好些皇室族人和士族大家。”
司馬愷眨眨眼,輕聲說道:“反正是給木易古月添堵的事兒。”
司馬胥一聽,來了精神,手拍案面,大笑:“這就沒得說。算我一個。怎麼個添堵法?”
司馬愷神秘地回答:“一會,吾等三人,好好合計合計。”
司馬胥一驚:“三人?你是說……梧桐?”
是夜,司馬胥哼着小曲兒步入別院。
別院管事便急忙來彙報:“小王爺,櫟陽來人了。”
“哦”,司馬胥反問道,“何人?”
管事湊近司馬胥,耳語了一個名字。司馬胥臉上換上慎重的表情:“小王這就去。你讓驚風帶人看着後院外,不許府內閑雜人等靠近。”
管事領命:“諾。”
司馬胥風風火火地走到後院書房,見有一麻衣男子坐在其中,正在烹茶自飲。
“連先生”,司馬胥連忙問候,“先生怎的這時來了。可是府里有安排?”
連一錢起身迎接,行禮道:“小王爺,多日不見了,在洛都一切都好?”
“哈哈哈”,司馬胥笑着說,“好得很!小王還風風光光地給太後備禮呢,能不好嗎?”
連一錢捋着自己的鬍子,也笑着說:“屬下正是為此事來。”
司馬胥挑起眉毛,不解道:“哦?”
連一錢說道:“有一男子自薦入宮。”
司馬胥問道:“誰?”
“東吳米道李寬的後人”,連一錢回道,“當年李寬手下徒眾三千,被孫家所滅。此人自稱是李寬後人,名李特。”
“李特?”司馬胥半眯着眼睛,“此人可靠?”
“哈哈哈”,連一錢笑着說,“此人必為趙王所獻。”
司馬胥剛拿起茶盞,聽這話,驚得水灑盞落。
連一錢繼續說道:“最近一年內,五斗教突然盛行於趙王勢力之地,教眾越來越多。連一些士族豪族也開始信道。不過之前一直是一個名為‘玄天聖女’的女子在借米道之名,操縱此教。此女甚為神秘,我方已遣去幾批探子,都無法打探到此女的來由。連此女的紗下面貌都無法得知。李特自認為米道正宗,所以欲爭而取代‘玄天聖女’,尋去并州,卻差一點喪命。此太后壽辰,李特若能見到趙王之後,必能進宮。”
司馬胥不解地問:“為何先生如此斷言?”
連一錢起身拱手行禮說道:“小王爺不妨一試。”